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卜算子慢
江枫渐老,汀蕙半凋①,满目败红衰翠。楚客登临②,正是暮秋天气。引疏砧③、断续残阳里。对晚景、伤怀念远,新愁旧恨相继。脉脉人千里④。念两处风情,万重烟水。雨歇天高,望断翠峰十二⑤。尽无言、谁会凭高意?纵写得、离肠万种,奈归云谁寄⑥?
【注释】
①汀蕙:水边的蕙草。汀,水中或水边的平地。
②楚客登临:战国时楚国宋玉写的《九辩》,有“悲哉秋之为气也,萧瑟兮草木摇落而变衰……登山临水兮送将归”等句。这里作者自称楚客,以宋玉自况。
③疏砧:稀疏的、断断续续的捣衣声。砧,捣衣石。
④脉脉:见前篇《诉衷情近》注③。
⑤翠峰十二:巫山有十二峰,诗人常引为高唐神女的处所。如李商隐诗《深宫》:“岂知为雨为云处,只有高唐十二峰。”作者在这里暗示他所想念的人,乃是仙子、神女一般的人物。
⑥归云:归去之云。张衡《思玄赋》:“凭归云而遐逝兮,夕余宿乎扶桑。”其中“凭归云”即乘归去之云。作者用在这里,有凭归云寄书之意,与前面《少年游》中的“归云”用意不同。
【简说】
这首词与前首《诉衷情近》主题相同,都是凭高怀远,以“别情”为中心;在表现手法上,都善于捕捉冷落的秋景来点染离情别意,而这首更为突出。甚至在遣词造句方面,也有类似之处:这首写“脉脉人千里”,而前首则有“脉脉朱栏静倚”、“故人千里”之句;这首写“新愁旧恨相继”,前首就有“愁无际”,这些同点不一而足。但文艺家表达的方式是千姿百态的,细读二词又各自有其特点(前首不另赘)。这首上片写景,抓住暮秋特色,写了枫老,蕙凋,败红、衰翠,更加上夕阳下传来的断续寒砧,更触动了“伤怀念远”的“新愁旧恨”,可谓景中有情;下片以抒情为主,而情中有景:以“万重烟水”渲染“千里”之遥;望断巫山,正是“凭高”之意。清周济在《宋四家词选》中评这首词“后阕一气转注,联翩而下,清真最得此妙。”这正道出了抒情畅达的特征。这首词用了典故,上片提到“楚客”,下片则有“翠峰十二”相呼应,足见作者匠心独运。
鹤冲天
黄金榜上①,偶失龙头望②。明代暂遗贤③,如何向④?未遂风云便⑤,争不恣狂荡⑥!何须论得丧?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⑦。烟花巷陌,依约丹青屏障⑧。幸有意中人,堪寻访。且恁⑨偎红依翠,风流事、平生畅。青春都一饷⑩。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
【注释】
①黄金榜:即金榜,金制的匾额。旧多指科举应试考中者的名单。
②龙头:科举时代称状元为龙头。王禹偁《寄状元孙学士》诗:“唯爱君家棣华榜,登科记上并龙头。”
③明代:政治清平的时代。遗贤:贤才被遗漏,指没有考中。
④如何向:向何处去,即“怎么办”的意思。
⑤未遂:不遂意,不如意。风云:《易·乾·文言》:“云从龙,风从虎,圣人作而万物睹。”意谓同类相感,后因以“风云”比喻际遇。
⑥争不:怎不。
⑦白衣卿相:唐人极重进士,称为白衣卿相,言身为白衣(布衣平民)之士,而有卿相之资。也作“白衣公卿”。
⑧依约:依稀,好似。丹青屏障:绘有彩画的屏风,极言其美丽。
⑨恁:这般,这样。
⑩一饷:一刹那功夫,极言时光短暂。
浮名:犹虚名。
【简说】
从这首词里,可看出作者怀才不遇的心情。科场的失意使他悲愤填膺,不但对“浅斟低唱”的放荡生活不加收敛,还进一步以“白衣卿相”自居,把功名看成“浮名”,不如自由自在地去“偎红倚翠”,这实在是在宦途失意后的自我解脱,也表现一种玩世不恭的态度和对封建科举制度的大胆嘲弄。吴曾《能改斋漫录》提到:“(宋)仁宗留意儒雅,务本向道,深斥浮艳虚华之文。初,进士柳三变好为淫冶讴歌之曲,传播四方。尝有《鹤冲天》词云:‘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及临轩放榜,特落之曰:‘此人风前月下,好去浅斟低唱,何要浮名?且填词去!’三变由此自称“奉旨填词’。后改名永,方得磨勘转官。”可见这首词在作者坎坷的道路上起了很大的副作用,然而在文学史上却留下播在人口的名篇佳构。后来董解元以“秦楼楚馆鸳鸯幄,风流稍是有声价”(见《西厢记诸宫调》)自夸,关汉卿自封为“普天下郎君领袖,盖世界浪子班头”(见散套《不伏老》),都受到作者及其《鹤冲天》的影响。
定风波
自春来、惨绿愁红①,芳心是事可可②。日上花梢,莺穿柳带,犹压香衾卧。暖酥消③,腻云④,终日恹恹倦梳裹⑤。无那⑥!恨薄情一去,音书无个⑦。早知恁么⑧,悔当初、不把雕鞍锁⑨。向鸡窗⑩、只与蛮笺象管,拘束教吟课。镇相随,莫抛躲。针线闲拈伴伊坐,和我,免使年少光阴虚过
。
【注释】
①惨绿愁红:指风雨之后红花绿叶受到摧残的惨象。
②是事可可:对什么事都不在意,即百无聊赖的意思。
③暖酥消:脸上搽的酥油消失了。
④腻云:头发散乱。:下垂的样子。
⑤恹恹:精神不振貌。
⑥无那: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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