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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瞒着不报（第1页）

走廊上十分热闹，老人们陪着老李夫妇的孙子壮壮玩得正开心。顾茉的眼神看向了那扇门，每次有家属来看望老人，赵佳慧和俞承君的房门就会紧闭着。晚上，她敲开了两人的房门，“赵奶奶、俞奶奶，你们晚上怎么没去食堂吃饭啊？”

赵奶奶沉着脸：“下午外头吵死了，吵得我们脑瓜子疼，吃饭的胃口都没了。老李的儿子每周都来看他们，这么孝顺还不如把他们接回去伺候算了。每周都来，看得就烦，臭显摆什么！不就是有儿孙嘛，至于笑得那么大声吗？”

俞奶奶坐在床边唉声叹气道：“他们每周都有个盼头和指望，当然日子过得开心了。我们是一点期待也没有，无儿无女，老伴儿也走了。”

房间里的氛围变得伤感起来，一屋子的荣誉证书和奖杯，似乎也没法填满她们心里的空缺。......日子如同白驹过隙，顾茉来养老院已经三个月了。她不仅学会了照顾老人，还能敏锐察觉老人的心情好坏，总是能够变着法子哄老人们开心。虽说养老院的工资不高，护工人员进进出出十分频繁，她倒是干得有滋有味。一是她性格社恐，和老人们相处更为自在，就像是在照顾自家的爷爷奶奶。二是这份工作包吃包住，在养老院工作和生活，能感受到了工作带来的成绩感。这天，她接到了家里的电话，她妈兴奋地说道：“茉茉啊，你在上海也三个月了，有没有谈朋友啊？”

顾茉呵呵笑了笑，接着阴阳怪气道：“我们这里都是女护工，一个男的都没有，我到哪里去给您找一个金龟婿啊？”

虽说顾茉在养老院是出了名的好脾气，但是人似乎对最亲的人永远都是最苛刻的，更何况母女之间原本就有一层厚厚的隔膜在那边。蔡瑜听出女儿说话夹枪带棍，没有和往常一样发飙，“你每天工作生活都在养老院，自然也接触不到上海小伙子。妈和你爸是这么想的，你在上海工作归工作，家里安排相亲，你抽空还是回来相个亲。妈厂里一个姐妹介绍了一个不错的小伙子，高中毕业之后就出去跑药了，现在一年能赚个几十万呢！小伙子的照片妈已经看过了，完全符合你的要求，高富帅！我把男孩子的微信推给你，你俩互相添加好友，先在网上聊一聊，等放假了就回来相亲......”母女挂断电话没多久，男孩子就主动添加了顾茉的微信。两人不咸不淡扯了几句，她说要睡觉了，男孩子也识大体地说了声晚安。顾茉是真的困了，照顾几个有自理能力的老人其实不算太累，照顾患有阿尔茨海默症的王奶奶是真累。这一夜，她睡得很沉很沉，梦里她回到了老家的村庄。走在村里的路上，她看见了一个又一个留守的老人。他们有的身体健朗，在做一些简单的农活儿；有的身体已经风烛残年，瘦得如同一张单薄的旧报纸；有的眼神麻木而落寞地看着远方，期盼出门在外务工的家人能够从村头回来......她却没看见三个月前离开时，那位将她认错的老奶奶。她拦住了路人，询问老人的下落，路人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那位老奶奶死了。顾茉的眼泪顿时决堤了，感觉心口一阵绞痛。猛地睁开眼睛，才发现是一场梦。她擦干眼泪，赶紧拨打了妈妈的电话。蔡瑜看见女儿一大早打来电话，兴奋道：“昨晚是不是和小严聊天了？跟妈说说，都聊了些啥！”

顾茉满脑子都是村头那位老奶奶，描述了半天，蔡瑜才知道她说的是谁。“昨天我还看见她了，好端端地提她干嘛？”

母亲这话一出口，顾茉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说了三两句不痛不痒的话就挂断了电话。往常这个时候，赵奶奶和俞奶奶已经起床晨练了。顾茉趴在窗台上，今天却没有看见她们两人的身影，心里升起了不好的预感。她先去给王奶奶起床洗漱，然后喂王奶奶吃了早餐。路过几个老人的房间时，听见老人们聚在一起议论着赵奶奶和俞奶奶。“她俩最近好像心情不太好，今天破天荒的都没晨练！”

“昨天晚上也没见到她们去食堂吃晚饭，这会儿门还关着呢！”

看见顾茉时，一位老人拉着顾茉说道：“小顾，你可要说说她们两个，夜里的哭声太影响大家休息了！”

顾茉刚想说些什么时，赵佳慧、俞承君两位老人的房门打开了。两人已经画好了妆容，穿着漂亮的旗袍，婀娜多姿地走了出来。顾茉刚想问她们怎么早上没有晨练，两人已经朝着食堂走去，留下了两个优雅且落寞的背影。从这以后，赵奶奶和俞奶奶总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早晨再也看不见她们晨练了。这天，顾茉鼓起勇气问了她们，“赵奶奶，俞奶奶，你们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

赵佳慧抬头看了看顾茉，开始抹起了眼泪。俞承君躺在床上，脸色看着不好。顾茉隐隐觉得，俞奶奶是不是生病了。赵奶奶沉默了一会儿，哭道：“你俞奶奶身体不太好，可能是以前的病复发了。”

顾茉脸色一惊：“俞奶奶以前生过什么病？”

赵佳慧已经泣不成声，俞承君从床上坐了起来，脸色越发的难看。“五十岁出头的时候，我查出来得了乳腺癌，为了保持身材没答应做卸除手术。早期发现的时候，肿瘤面积也不大，最终治好了。当年医生就说了，乳腺癌可能还会复发。最近我感觉胸口疼得厉害，所以这几天才没晨练，也没有胃口吃饭。你赵奶奶看见我这样，她也跟着担心得茶不思饭不香了。”

顾茉一听俞奶奶生病瞒着不报，急着说道：“俞奶奶，生病了一定要及时看医生。我马上通知张院长，咱们必须赶紧去医院诊治，病是不能拖着的。”

赵佳慧连连点头：“茉茉，我也是这么说的，你俞奶奶担心万一检查出来是个坏病。”

顾茉劝道：“俞奶奶，如果你想和赵奶奶一直生活下去，咱们一定要积极配合治疗才行啊！”

两人一起劝说俞承君，终于说服了她赶紧就医。张院长得知此事高度重视，亲自陪着俞奶奶去了医院。养老院的老人们得知俞奶奶生病了，平时背后说她的人都不作声了。大家虽然会有点小摩擦和不愉快，但是真要是谁身体不舒服了，或者哪个老人生重病了，大家心里都不是滋味。对于老人们而言，他们最害怕生活在一起的老人突然生重病，更害怕有人突然就离开了大家的生活。因为人永远无法预料自己哪天会倒下，同伴生病或者离去，对他们都会产生一种对未知的恐惧感。医院那边很快就出了结果，俞奶奶的情况不太乐观。俞奶奶的乳腺癌复发了，这次的肿瘤面积比较大。得知这个消息时，俞奶奶表现十分冷静，在来医院的路上就已经猜到了最坏的结果。赵奶奶听说俞奶奶乳腺癌到了晚期，一张浮粉的白脸，每一寸肌肤都在颤抖。大家都看得出来赵奶奶心态迸了，但是为了不让俞奶奶心里难受，她在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乐观积极。“承君，没事的，只要积极配合，还是有希望的。咱们这里可是上海，医疗水平最好的城市，咱不怕！”

俞承君笑笑，淡定的样子让所有人的心都揪着，“佳慧，我没事的，一点感觉都没有。”

赵佳慧点点头，眼神已经吧嗒吧嗒往下流，拉着顾茉的手，“好孩子，陪奶奶一起去办手续。”

顾茉跟着赵奶奶，被她的手紧紧地抓住，感觉赵奶奶整个人都在发抖。两人走了一个会儿，赵奶奶看着偌大的三甲医院，一脸茫然失措地蹲在地上哭了起来。顾茉蹲下来，紧紧抱住赵奶奶，不停安慰着：“俞奶奶会没事的，她心态那么乐观，一定会好起来的。”

赵佳慧哭着说道：“我们都无儿无女，是彼此的依靠和精神寄托啊！”

张院长联系了俞奶奶的侄子，对方一听说姑母得了不治之症，以为俞奶奶缺钱治病，胡乱搪塞了几句就挂断了电话。俞奶奶得知这件事情后，并没有反应强烈，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又不是血亲，我不怪他的。要怪就怪我自己年轻的时候选择当了丁克，老了无儿无女当依靠......”俞奶奶的侄子并不知道，他的姑母留有一大笔巨额财产。原本俞奶奶无儿无女，打算将遗产以后给唯一的侄子，没想到侄子倒是先担心被姑母赖上了。俞承君呵呵笑了起来，这么一笑就停不下来了，拉着赵奶奶的手说道：“佳慧，这小子目光短浅，白白错过了几百万的遗产。他见我是个孤寡老人，以为我没钱，生了病指定要赖上他了。”

赵奶奶笑得很难看，两人相识多年，又是知根知底的好姐妹。俞奶奶心里的苦，她怎么会不知呢！半晌之后，赵奶奶拿了些钱交给顾茉，“茉茉，帮我们去超市买些生活用品吧！”

顾茉心里明白，赵奶奶和俞奶奶有话说，拿着钱走出了病房。病房里头就剩下老姐妹俩，俞奶奶的眼泪决堤了，“佳慧，我好后悔年轻的时候没要个孩子啊！”

“承君，我又何尝不后悔呢！咱俩这辈子名和利都有了，最大的遗憾就是无儿无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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