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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举终于开始了。
这乡试头一日的寅时,徽宗便与一众翰林院的学士们去了孔庙祭拜,祈求科举可广纳贤臣。这一次科举格外声势浩大,柳永柊更是接济了不少寒门子弟。柳永柊于京中的名声愈发好了几分,徽宗自然乐于见这无所依靠之人崛起,便也从未阻拦。
这日乡试刚刚开锣,各地的读书人皆在贡院外等待搜检查验过后才可进入考场。柳永柊坐镇吏部,只等着各处将科举情况汇总送来,忙得几乎停不下来脚。因着此番是头一回科举,各地虽依照前朝古礼,可到底也出了不少纰漏,柳永柊来回应酬,事必躬亲,几乎脚不点地的在忙碌着。还未等第二日早朝,朝中各世家竟纷纷上表参了这柳永柊一本,直言他贪功冒进,专权独断,这朝中竟有几处乡试之地,竟连考题也被提前公布了出去。
徽宗细细查问下来,便知晓这几处竟皆是世家常年定居之所,他心中微冷,只先将此事压下,暂不提及。
而锦州城同样开始了乡试。
不单是城内的学子,便是连城中的百姓亦站在外圈围观。那欧大人原就是东三省总督,县丞特请了欧大人来此主持科举一事。暗一远远便见到那欧大人阔步而来,便听欧大人身旁一侍卫高声喊道:“安静——”
人群陡然安静了下来,那欧大人关顾一周,他高声道:“今日乃是本朝头一回科举,陛下仁德,特不拘出身,只消家世清白便可参加。”随后那欧大人又勉励一番,暗一看到他这模样,便知此时眼前之人定是昨夜与欧夫人争执之人了。如今那真的欧大人已然患了痴症,若是细细追问下去,不知他哪句是真,哪句又是假。暗一细细思忖,现下这位假的“欧大人”在贡院监考,想必府中定是无人的。
暗一目光微敛,他匆匆挤出人群,朝着总督府的方向快步走去。
待暗一到了总督府,今日因科举一事,总督府倒是有几分萧条,府内的衙役、侍卫皆与那欧大人去了贡院外维持秩序。暗一迅速隐入总督府,他驾轻就熟的走到欧大人的房间,还未等进去,便听到屋内传来嘤嘤哭泣之声。暗一听到这哭声,先是止住了脚步,他跃到房顶之上,掀开一块瓦片,屋内哭泣之人竟是昨夜的欧夫人!
他低头看去,便见这欧夫人眼底青紫,脸上带着泪痕,显然是哭了许久。便听那欧夫人抽噎道:“你我相识几十年,如今孩儿皆已成人。他来之前我便命孩儿们皆回了遥京,原以为不会牵累他们,可却发现,这人比之阁中更为狠厉,老爷,若是你还明白着,又怎肯看见孩子们去死?”
她用帕子压了压眼角的眼泪,继续低
叹一声道:“老爷,昨夜那人说了,若是你不死,便要咱们的孩儿死,妾身,妾身当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那欧大人依旧是一副痴傻的模样,他呆愣愣的看向欧夫人,不知怎地,这欧大人忽然抬起手来,用手轻柔的拭去欧夫人眼角的泪水,他磕磕绊绊道:“你,你莫哭,你这般好看,怎地哭了?我不会哄人,只是你这般哭,我这里有些疼。”说罢,这欧大人茫然的执起欧夫人的手,放到了他的胸口之上。
欧夫人闻言脸上露出震惊之色,她忘了哭,呆愣愣的看向欧大人。那欧大人懵懵懂懂道:“你这般好看,笑起来定然是这世间最好看的女子。”
那欧夫人忽然痛苦的大声哭了起来,她伏在欧大人的身上,身子不停的抖动着。暗一看着她这般模样,心下更是了然几分。这欧大人与欧夫人伉俪情深,想来如今这欧夫人定是不忍伤害欧大人了。便见那欧大人拍了拍欧夫人的背,低声“哦、哦”的哄着,他一派茫然不知,那欧夫人看到他下意识的举动反而哭声更大了几分。
那欧大人拿起一旁的茶盏,低声劝道:“你莫要哭了,喝些茶罢。”说罢,他拿起杯子便要往嘴里喝下,那欧夫人见状,猛然将那茶盏挥落,那欧大人一脸惋惜道:“你生我气了?我,我不过是想替你试试这水热不热。”
那欧夫人伸出手来,她站起身颤抖着指向欧大人厉声道:“你可知道我要害了你?你可知道我是在害你啊!我这是想要了你的命啊!你如今都已得了痴症,偏为何要这般待我?我不过是一蛇蝎妇人,如何担得起你这般相待!”
那欧大人看到欧夫人这般疾言厉色的模样,抱着头颤抖道:“我,我错了,我错了,不要打我,不要打我!”
欧夫人低叹一声,到底瘫坐在了地上。
就在这时,暗一走进屋内,欧夫人听到声响,下意识将欧大人推进屋内。她看到暗一走进来,厉声道:“你可知道私闯总督府是何罪名,你……”
“欧夫人与欧大人伉俪情深,小子着实敬佩。今日,我只想问欧夫人一句,你可愿保下欧大人?”
欧夫人闻言,面上的冷厉下了几分,她下意识说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莫要浑说!保下欧大人?什么欧大人?这位是我家老爷的胞弟,我家老爷如今去了贡院,你……”
“这人究竟是欧大人还是你口中所言的胞弟,夫人如何不知?夫人与大人伉俪情深,恩爱多年,便愿意看到欧大人去死不成?这茶中下了足足的断肠草,莫说是欧大人,便是毒死这总督府上下亦是可能的。若是你想毒死他,又怎会将这断肠草倒在地上?莫说
我是谦诚山庄出身,便是寻常大夫,又怎闻不出这断肠草的味道?”
那欧夫人颓然的晃了晃身子,暗一步步诱导道:“夫人,与虎谋皮罢了,夫人深明大义,与欧大人在这锦州城多年,又怎是寻常妇人可比?夫人,如今不过欧大人身在此处,有所牵制,若是欧大人去了,您那三子一女,又该如何?这世上子女如何认不出自己生父,纵然那‘欧大人’装得再像,你与儿女又如何辨识不出?”
欧夫人闻言心中一凛,她看向暗一,便听暗一低声道:“夫人且好生想想,如今欧大人要在贡院三日,明日小子还会来此,若是夫人想通了,便同我一道离开此处罢。”
说罢,暗一眨眼功夫便消失在了欧夫人眼前。
欧夫人看向痴痴傻傻的欧大人,她低叹一声,久久不语。
吴启思忖许久,终于朝着吏部走去。今年吏部主理科举一事,吏部上下皆是忙翻了天,科举刚刚开始,各地的卷宗还未送到,遥京便是先出了乱子。那贡院的主考回报,竟有几个世家子弟,买通了贡院搜检的侍卫,竟偷偷夹带了东西进去!这上表的卷宗送了来,柳永柊见状,脸色愈发难看,他想到徽宗当日所言,此次科举已选拔寒门子弟为主,他便开口厉声道:“今次是头一年科举,你们便这般懈怠,朝廷养了你们给了你们选拔官员之权,此处尚且是京城,若是旁的乡里得知咱们遥京竟压下此事,届时大曜各处舞弊之风盛行,又如何拔擢官吏?还不速速将那几人扣押起来,待科举后上表陛下再行定夺!”
“可……可是……”那送来卷宗的小吏忽然吞吞吐吐。
这柳永柊见小吏如此,冷声问道:“还有何事,还不细细说来?”
那小吏见状,忙将柳永柊引至旁处,他压低声音道:“大人有所不知,这几人之中,有那郑丞相的子侄,还有那兵部吴启大人的血亲,如此……”
柳永柊闻言先是一惊,随后刚要开口,便见吴启走了进来,他先是笑道:“恭喜柳大人,此次科举,柳大人可是立了头功了!”
那小吏见状,忙退了下去。柳永柊脸色有几分难看,他压低声音道:“吴大人,你我虽是交好,可本官上乘天命,不敢有辱皇命。你,你要求情,便罢了吧!”
吴启看向柳永柊忽然一笑,他压低声音道:“柳大人,您的老太太尚且在乡里,本官的夫人潜人去瞧过,这沛县可是我吴家发迹之地,本官未曾想过,这沛县竟还有这等穷苦人家!本宫又怎忍心看同僚受穷?前些日子特命夫人送去了大宅一所,且还送了几块田地过去,老夫人在乡间养老,如此倒也算富足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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