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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遥京乱1（第1页）

春寒料峭，又是一年。

兵部因吴启代理兵部尚书一职，渐渐步入正轨。东北、西北、南方皆已拨去粮饷，边城之事终究得以缓和。陈帛展连续两仗，皆赢得极为漂亮。京中派来三万增援，如此，边城将士终于得以休养生息。

只是这边城商铺，多半乃尚家产业。从前陈帛展与尚林蔚联合，得罪了那尚二公子，如今尚家因尚敬之死牵连陈帛展，陈帛展如今在边城的采买倒也颇耗费功夫。

遥京，吴夫人虽连续几日来到陈府，可月宁却始终避而不见。几次下来，吴夫人倒真的自乱阵脚了起来。

这一日，吴夫人又一次来到陈府，陈府大门紧闭，便是连门房小厮也许久不曾出来开门。吴夫人原以为月宁今日也不会再见。她靠在马车之中，眼底青紫，不过几日，便瘦脱了像。她的贴身丫鬟上前叫门，过了半晌，那丫鬟走了回来，吴夫人刚想要命车夫离开此处，可这陈府的大门却忽然开了。

月宁披着斗篷站在门口，她一身暗红色衣衫格外显眼，她扶着李嬷嬷走向前去，朝着马车内的吴夫人朗声道：“姐姐几次来府上，妹妹皆因杂事缠身不得见，今日妹妹府中无事，不若姐姐随妹妹出去逛逛？”

吴夫人撩开马车的帘子，她看向月宁微微一愣，随后忙道：“那便随妹妹出去一趟罢。”

说罢，吴夫人便扶着那丫鬟的手下了马车。吴夫人看着月宁的模样，她转向那丫鬟道：“你先随马车回府，我与陈夫人去街上走走。”

那丫鬟犹豫着要开口，便听月宁轻笑道：“怎么，还怕我拐了你们夫人不成？”那丫鬟忙低下头去，吴夫人忙道：“还不快些回去。”丫鬟只得应下。

月宁亲亲热热的拉着吴夫人的手，二人走在街上，吴夫人心中忐忑，却不敢表露半分，只得随着月宁到处走走看看。二人像极了寻常采买的夫人，只是却无人发现，这其中一位夫人神色慌张，手脚更是冰凉。

月宁终于带着吴夫人走进首饰铺，如今首饰铺刚刚开张，却也有零星几位客人，月宁站在门口，紫苏正在招待着客人，她看向月宁微微一愣，随后恭敬的低下头去，那小厮见月宁进了来，忙迎上前去说道：“小姐回来了？这位是……”

月宁轻笑道：“这位是兵部尚书吴大人的夫人。”

那小厮忙道：“小的见过吴夫人。两位且随小的去后堂，待咱们掌柜的忙完，便会亲自接待二位了。”

月宁点点头应下，二人随着小厮走到后院。这首饰铺的后院却别有洞天，后院极为规整，且又风雅的很。小厮引着月宁几人到了一处小屋之中，屋内装扮极为雅致，若说是寻常待客之处，却更像是女子闺房。吴夫人走到椅子上坐下，轻声道：“我随夫君来京中十余年，却不知遥京之中竟有这般风雅的首饰铺，方才那女子便是掌柜么？”

月宁轻笑道：“是，那掌柜心思玲珑，这院子可是费了不少心思的。”

吴夫人还在好奇的张望着这件屋子，过了半晌，便听门响了三声，一老仆走上前来，他微低着头，手里的托盘之中放着茶壶、茶杯、茶点。他恭敬的放在桌上，随后开始沏起茶来。吴夫人颇为疑惑，这掌柜分明这般心思精巧，怎地竟命一老翁过来泡茶？可那老翁低着头，让人瞧不出模样，吴夫人只得继续打量起屋内陈设来。

须臾，茶香四溢。

吴夫人本是爱茶、懂茶之人，她闻到那股茶香，猛然回过头，她蓦地站起身，颤抖着看向那老翁，那老翁慢慢从壶中倒出两杯茶水，随后声音略有些喑哑的说道：“两位夫人，百年母树的大红袍……”

吴夫人直接抓住那老翁的手，那老翁下意识的抬头望去，见到吴夫人的泪眼，又匆匆低下头去。吴夫人“嘭”的一下跪在地上，她颤声道：“您，您……”

她尚未开口，便听到外面传来熙熙攘攘的说话声。吴夫人赶忙擦干自己的眼泪，她低声道：“您莫要离开，且在这等上片刻。”

不一会，屋子的门缓缓打开，紫苏从外面走了进来。她看到月宁恭敬拘了一礼，随后朝着吴夫人笑问道：“夫人来此，见了想要的东西，可满意？”

吴夫人微微一怔，她转头看向月宁，便见月宁轻轻摆了摆手，李嬷嬷忙走到屋外，将屋子的大门关了上。月宁站起身来，她笑道：“与你父亲几年未见，不好生叙叙旧么？自你入了阁中，你父亲便不再是曾经那个崔大师，世人皆说他金盆洗手，不再做壶，可却不知，你父亲只是不会再画旁的纹样，所绘皆是你的小相！”

吴夫人惊愕的看向那老翁，这老翁显然已是暮年，手上满是厚厚的茧子。他模样极为落魄，便是头发也像是许久未曾打理。吴夫人再也忍不住，眼泪扑簌簌的掉落下来，那老翁看到她这般模样，忙哄劝道：“已是嫁了人的大姑娘，怎地还要哭？”

吴夫人跪在地上，颤声说道：“女儿不孝，不能常侍左右，只能眼瞧着父亲如今这般，女儿，女儿心中不安，我……”

那老翁低叹一声慢慢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如今坐了下来，吴夫人才看出这老翁究竟有多么消瘦，他的衣服极为宽大，整个人好似一个骨头架子撑起的那身簇新的衣裳，这些年显然生活得并不好。吴夫人低下头，眼泪止不住的在眼眶中打转。那老翁看到吴夫人这副模样，到底还是开口说道：“我送你入了凤曌阁中，皆因那曜人不安分，意图攻入我越国，可你嫁给吴家，便是连吴家与曜人勾结也未曾上报，这些年来，你所作所为当真知晓自己的身份？那吴家本就是叛国之徒，你为何还要任性妄为，一味袒护？”

吴夫人闻言，原本的眼泪悬在脸上，她不解地看向那老翁，高声道：“父亲，当年我如你所愿，嫁入这凤曌阁，自那之后，父女不相认，家乡不能回，所幸我遇到个好夫君。虽不是什么有才华之人，可这十余年来，他待我极好，

我，我又怎能……”

“可你到底还是个越人！”那老翁厉声喝止了吴夫人的话，他站起身来，脸憋得通红，他的身子就像是风中的枯枝，他剧烈的咳嗽起来，吴夫人赶忙不再言语，她走上前去轻轻拍了拍那老翁的背，她别过头，再一次哭了出来。

月宁看到吴夫人这副模样，走向前去轻声道：“我又怎不知你们的苦处，这些年来，若非万不得已，我断然不会动用凤曌阁的力量。只是如今这世道你也见了，大曜并不安生，越国好容易休养生息，有了一些突破，我们越人又如何能放过这次机会？吴家也好，便是这谦诚山庄也好，你我曾经是越人，既入了这阁中，这便是你我的命。”

紫苏扶了那老翁走了出去，他如今已是风烛残年，佝偻的身子让吴夫人的眼中又划过几分不忍。月宁低声道：“你可知你父为何偏要将你送入阁中，他本是一代制壶大师，原不该参与这些纷争。当年他与你母亲一起去了关外，本意寻些灵感制壶，哪知曜人官兵却以为你父母是大越派来的细作，生生将他们抓了去。后来因缘际会你父亲跑了出来，却惹怒了曜人，曜人将你母亲杀死。待你父亲回了遥京，看到尚且年幼的你，到底还是忍下恨意。自他知晓这凤曌阁的存在，他便将你送了来。这些年来，阁中知晓你家对那曜人的恨意，便将你嫁与了吴家。可哪知吴家本不安分，竟私下勾结曜人。”

吴夫人恍若晴天霹雳，她如何知晓自己入了凤曌阁中竟有这等典故！她原以为她和阁中女子一般，皆是因越国朝廷逼迫，这才入了凤曌阁受训，哪知，自己的母亲竟因曜人惨死，这也难怪这崔大师自曜人入京后便不再制壶，到底沦落成如今这副模样！

吴夫人跌坐在椅子上，她脸色发白，终于知晓因这些年自己的任性，竟偏帮了弑母之人而不自知！她昂起头看向月宁，苦笑道：“若我当真有此身世，你又为何不与我说，反而要等到今天？”

月宁轻笑道：“若冒然与你提起，你又怎会信我？这些日子，我遍寻崔大师踪迹，到底还是寻到了他。你莫要担心，崔大师本就是越国忠贞之士，阁中断不会看到这等义士落得此番境地，阁中有一处庄子，在京郊之处，往后崔大师便可在庄子里好生休养。若你父女缘分未尽，待大越复国之时，你父女二人自会相见的。”

吴夫人站起身来，她喃喃道：“我，我要想想，我再想想。”

月宁却也不去逼迫她，反倒笑着说：“今日夫人随我出门，也该带些东西回去才是。”月宁说罢，李嬷嬷便从门外走了进来，她手中拿着几匹布料，其中还有一个精致的锦盒。吴夫人接过那锦盒，竟发现锦盒之中竟是一个破破烂烂的紫砂娃娃。她拿着那娃娃，双手不停的颤抖起来，她昂起头来看向月宁，月宁柔声道：“这娃娃崔大师已保存多年，今日终于见了你一面，往后这娃娃物归原主，也算是你父亲陪在你身边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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