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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第1页）

&esp;&esp;都说将门虎女，扶欢原以为见到的是一个英姿飒爽，眉眼利落的女子。只是没料到，会见到这样一个五官秀婉的女子，不像是出自茫茫的西北，反而是从烟波江南里走出来一般。

&esp;&esp;太后让她陪梁丹朱说话，去外头逛逛。只是这风雪突如其来，将她们困在了慈宁宫里。扶欢便带着梁丹朱，在西方的暖阁中烤火说话。慈宁宫的宫女上了各色果脯和糕点，并在葵花模样的六隔攒盒里面，扶欢捏了一枚桃脯，慢慢地咬着，同梁丹朱说话。话题从广漠的西北到了眼下即将临近的新年。

&esp;&esp;梁丹朱外表上看起来温婉秀静，可一开口扶欢发觉并不是这样，她说话爽利，并不是文绉绉的模样，说一句话要思考三遍才会讲出。这样爽快利落的性格扶欢很喜欢，不知不觉，就和她说了许多。

&esp;&esp;“西北那边，都是这样迎新的吗？”

&esp;&esp;梁丹朱点头，笑开来，杏眼弯成一道新月：“都是如此，各地有各地的风俗，不过大体上都是相通的。”

&esp;&esp;这么一相对比，宫中庆祝的方式就显得单调乏味，没有热闹的烟火气了。

&esp;&esp;虽然如此，扶欢也由衷地叹道：“真好，你们每回迎新年，一定很高兴。”

&esp;&esp;梁丹朱终于将手中那块芙蓉糕吃下，她喝了一口温茶，润润嗓子后，忽然左右看看，靠近扶欢身旁，小声道：“殿下可愿到外头看看？”

&esp;&esp;扶欢为她的大胆怔了怔，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esp;&esp;梁丹朱过来，贴着她的耳朵，声音压得很低很轻，确保除了扶欢之外，没有多谢厂臣关心我

&esp;&esp;那水虽不是滚烫的，但也有热度，乍然被溅到，宫女惊呼一声，捂着脸往后退。还没等小公主反应过来，她身边的嬷嬷就已经疾言厉色地呵斥那位惊呼的宫女。

&esp;&esp;“叫什么？宫里的规矩都被你吃到肚子里去了，吓着殿下怎么办。”李嬷嬷带着这个宫女出去，想必第二天，她就不会出现在扶欢面前。

&esp;&esp;小公主只想发泄一下自己心中的不满，并不想伤人。她看着那个被嬷嬷带出去的宫女背影，两只脚无措地浮在水中。直到看不见那个宫女的背影了，小公主才慢慢将视线收回来，却不小心落在身旁捧着巾帕，同样被她溅了水的小太监身上。

&esp;&esp;她的脚浮动了两下，殿内便泛起细细的水流声。她问小太监：“你被水溅到了，是不是很烫？”

&esp;&esp;因为在同公主说话，穿青色内监服侍的小太监微微抬起脸，只是他的眼还半垂着，并不敢直接看他。

&esp;&esp;“回殿下的话，奴婢不烫。”青涩的嗓音，没有变过声，温柔地像是潺潺的溪水。

&esp;&esp;虽然他说不烫，可小公主有自己的想法，她的声音稚气，却十分笃定：“你一定是在唬我，怎么可能不烫呢？兰岁刚刚都叫了。”

&esp;&esp;但是面前的小太监唇边漾开一个轻柔的笑，他温声回扶欢的话：“奴婢真的不烫，公主的劲小，只溅到了些许在奴婢身上。”

&esp;&esp;不仅如此，他反而切切地关心起了她：“倒是殿下，可有伤到自己的脚？”

&esp;&esp;可扶欢分明看到，刚刚她的脚下去，就起来来好多水花，只是这个小太监说得又那么真诚，又不像是在骗人。

&esp;&esp;她顺着他的话答：“才那么一下，怎么会伤到自己呢？”

&esp;&esp;小太监的唇边的笑容更深了一点，像早春的桃花层层叠叠盛开一样：“那奴婢便放心了。”他笑得很好看，只是脸侧的几点红显眼，也似那桃花瓣的颜色。

&esp;&esp;扶欢想，这人连说谎也不知道怎么说得圆满一些，比如她，在偷吃完点心后绝对会记得把嘴上是残渣抹干净，而这个小太监明明说不烫，可看看他的侧脸，绝对不是这么回事。

&esp;&esp;所以过后，扶欢请她身边的大宫女给这位小太监还有被嬷嬷拉出去的宫女送烫伤膏。那烫伤膏虽然抹上去很凉，但是效果很好，她捧小手炉烫到了手，嬷嬷给她抹了一点，不消多长时间就好了。

&esp;&esp;原想着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小公主斗大的心，装不住与吃喝玩乐沾不到边的事，可偏偏每回沐足时，她想要玩闹或是使性子的时候，都会看到身侧捧着巾帕的小太监。穿青色的内监服，低头站着，像株俊秀的青竹一样，脸上的肤色是种冷色的白，月华如霜也不过如此了，因此更衬得那几点未消退的红显眼，如雪中红梅，指上丹蔻一般。

&esp;&esp;小公主见到他，作乱的心思就不由地淡了下来。

&esp;&esp;这样仔细想想，原来在一开始，慕卿就管住了她，从那时到现在。

&esp;&esp;似乎一临近年底，时间就过得飞快，扶欢还未来得及仔细数日子，这一年就滑到了年尾。除夕夜，众多命妇进宫请安，一年到头，除了圣上的万寿节及太后的千秋，再没有其他日子，能将这么多人全都聚在一个紫禁城。

&esp;&esp;这是一个万家齐团圆的日子，理应是个开心的日子，扶欢从太后身前下来，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身上的衣裳很重，是公主的正服，一层叠着一层，厚厚地将她整个人都压住。扶欢带着笑，坐回去。

&esp;&esp;她的哥哥，皇帝举起酒杯，说了好几句应景的话。她也跟着举起酒杯，扶欢想念起她的父皇来了，明明上一年，在这个位置上的还是他，怎么一转眼，就完全变了个样了呢。

&esp;&esp;这个时候的思念比往常更深重一点，扶欢念起父皇的眉眼，正德帝是个不苟言笑的人，不过在子女面前，他的严肃就打了折扣。他像世上最寻常的父亲一样，愿意让子女骑到他的脖颈上，当做牛马一样。

&esp;&esp;父皇的眉眼尚还清晰，可母妃的现在想来就像糊了一层面纱，朦朦胧胧。她太早就离开了，甚至等不到扶欢长大。其实扶欢藏有她的画像，宫中的画师画术精湛，只是扶欢总觉得华中雍容的女子不是她的母妃。画中人形容相似，神韵却缺了许多。可她学画学了许多年，也画不出她一个完完整整的母妃来。

&esp;&esp;不能再想下去了，扶欢垂下眼，掩饰住不小心泄露出来的情绪。若是被有心人见到，传到太后耳里，又是一个麻烦。

&esp;&esp;如此一想，这样的生活真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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