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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它举止甚速,一旁老大动作更疾,出手如电,扣住它的手腕,递出一个眼色。老四和老八也提醒道:“万万不可。”黄鼠狼老六急道:“大哥,四个、八弟,冷面魔君给咱们吃下的,绝非善药,倘若被肠汁所化,再要吐出来便比登天更难。”老大双手牢固如箍,钳夹不松手,却不说话。林高扬叹道:“此厮忒也糊涂。”黄鼠狼老六愕然一怔,又见古狐神情恬然,可是绿瞳邪气愈盛燎燎,旋即醒悟:“是了,我要是果真呕吐,他即出手害我性命。”浑身不由激荡起层层鸡皮疙瘩,暗呼大哥救援及时,实在侥幸。古狐从袖中摸出一张缎子,凌空展开,变化约莫丈许长宽,平铺于地面,道:“你们听好了!今日便饶尔等性命,可是你们不得再生恶念,寻我复仇。瞧你们的本领,谅再是聚集羽毛前来报复,我亦不放在心上,只是嫌厌骚扰罢。”黄鼠狼老大胸下恨恨不已,暗道你杀了我们数位兄弟,我们倘若报仇,反被称之为“恶念”,天下岂有此般荒谬强横之道理?遂冷冷一笑,问道:“否则怎样?”古狐坐在缎毯上,轻轻抚弄自己衣袖,委实风华曼妙,气质艳华,瞧得八王爷和金算盘二人几乎屏住呼吸,胸口砰砰乱跳,便是黄鼠狼众兄弟亦不免为之稍窒,闪现念头:“人间有语言,常说越美丽的物什,往往越凶恶歹毒,且教人防不胜防,危害愈烈,这等品断虽未免偏颇,倒也有几分道理。冷面郎君便是沉鱼落雁、羞花闭月之娇媚男子,要不是领受过他的手段,焉能晓得他竟是如此可怖之大魔君?” 古狐竟不理睬,一双眼睛朝着梅雪亭方向瞥来,嘴角似笑非笑,颇为诡异。亭中众人被子目色扫过,皆不由有些紧张,心想难不成他竟能窥破“落地生金隐形*”之桶壁结界,探察内中动静?古狐忽然叹道:“林大哥,你可听说过念动痛心丸?”天富星乃是神界上将,见多识广,闻之颔首道:“此药丸奇妙无比,传说无论人妖,吃下之后,若生复仇之念,便即心疼。念头愈激烈,疼痛愈厉害。如果是一心报仇不可救药之人,便会被活活心疼死,教之从此以后,再也不能报复。”眉头微蹙,道:“只是这等药丸的配方,便在神魔大战之后失传,不知贤弟何处得之?”亭中诸人俱是惊讶不已,想不到什么“痛心”药丸,却也如“落地生金隐形*”般,于神魔大战之后便即匿殆,可见上古的那场大战,破坏力何等撼骇?古狐笑道:“我哪里得了配方,不过前些时日闲来无事,游历古洞时,偶尔在神兽案台上发觉一个石匣,里面放了四颗药丸。匣子底下,便有一张纸,说道此药来历。”林高扬道:“仅有四颗传世,便给井东寨四妖吞服,如此忒也浪费。”黄鼠狼老大恚怒不已,却不敢太高张扬,哼哼道:“可见真是瞧得起我们。”心中却颇不以为然,忖道此药从上古传袭至今,年深月厚,必然早已失效,要不适才自己微微起了衔恨念头,胸口并无异常,不觉本分疼痛?古狐似窥破得它的心思,摇头道:“倒不是瞧得起你们,本想杀了你们性命,可林大哥不许,无奈之下,只好糟蹋了四颗灵药。”抬头望月,蟾宫皎洁,道:“施药之人若不念动纸上的咒语,药丸难受激发。”手指合成莲花状,口中念动法诀,随着嘴唇翕合蠕动,便看黄鼠狼兄弟脸色倏忽变化,到了最后,终于忍耐不住,悉数抱着胸口蹲伏于地。古狐淡淡道:“可见汝等还是有报仇恶念的,要是宁神静息,不思报复,自然波澜不惊。”黄鼠狼群妖依言而作,果真心疼大减。天富星大金翅鹏催促井东寨群妖离去,黄鼠狼兄弟无可奈何,将兵刃丢下,抬起地上尸体,怏怏而走。不过数步,忽然开口呻吟,正是悲愤讥讽,引动药性,胸窝难受。黄鼠狼老大高声道:“咱们既吃了药丸,此仇再也报复不得。大丈夫能伸能屈,索性将仇怨抛掉,专心致意地随着九王爷打天下。”老六道:“先请和尚做一场轰轰烈烈的法事,超度老九它们,他日得成一番赫赫功名之后,便替死去的兄弟们修建豪华大坟,教它们在阴间亦风光气派。”其余二妖叹息应附。也不从园门走,到了墙边,轻轻纵跳,攀上墙头,须臾踪迹皆无。
大金翅鹏转过身,道:“你我追踪它们一路来此,这里该是八王爷的行宫吧?被人见之颇不妥当,何不早早离去?”古狐冷冷道:“林大哥自从被囚禁之后,如何胆色反变得小了?全然不似以前浑无畏惧之豪杰气象。”林高扬脸色微红,颇为无奈,道:“哪里话,我不过是惦念着万阁众他们援救旧友一事。”古狐叹道:“第四城隘附近的落屏坞,地势固然险峻,可是并无什么埋伏机括,天界亦无守卒左右襄护,何必担忧?”言罢,忽然从背上摘下一物,道:“我欲操琴怡情,林大哥,你是坐下来品评欣赏,还是甩袖离去?”林高扬略微犹豫,便在旁边一块大石头上坐下,一手按着膝盖,一手叉腰,道:“就依从你的主意,既来之,则安之。”钟月敏心疑不定,默默念叨:“素日不是都由念狐替他管琴么?她到哪里去了?雪霸王哪里去了?”正有些忐忑不安,忽觉肩膀被人轻拍,侧身以望,她丈夫目色柔和如水,微微颔首。钟月敏心头暖和,不觉将脸轻轻靠于他的手掌,任之爱抚摩搓。蓦然惊觉失态,羞得颈脖绯霞艳舞,急忙端坐恭肃。
只是古狐所携的包裹甚小,怎么看,也不似桐木筝琴,待取出笃于腿上,却是极远大西之洲的七弦竖琴。穆双飞等人皆见过这等乐器,那时尚听野郎中伙伴、一位唤作大乐师的老者弹奏,委实音色绚烂,迷人熏醉。穆双飞深谙音律,知晓古狐是五弦古琴的大匠师,操持调和“宫商角徵羽”,随心所欲,音乐自成,然七弦之器毕竟不同,弹拨挑弄手法迥乎大异,暗暗诧然:“他何时对竖琴感兴趣了?”紫姬心细如发,目力如炬,秋水盈盈之美目不过稍稍打量,便窥觑出端倪:竖琴的把握处,镌刻着一只飞鸟。那鸟形体不大,玲珑精致之极。紫姬吃惊匪浅,想起当日大乐师手中所持的竖琴,便在此位,恰好镌刻同样貌色的一只长雀。她轻轻拉了拉穆双飞之袖衽,手指遥点,指着那竖琴图标比划几个字。穆双飞恍然大悟,回书道:“莫非是同一把琴?”紫姬比划:“若非故意模仿,便是同一把琴不假。古大哥心高气傲,岂会欢喜模仿别人的物什?” “荡荡”几响,似是调音,接着便是一首完整的曲子奏出,音色风范,和神州中原诸多乐律决计不同。古狐双眸垂帘,闭目惬意,身上的邪气似也随着曲调渐进而缓缓消散。天富星痴痴瞧着古狐,默然无语,神情颇为复杂,似有惋惜,又有羡慕,怜惜敬重相较错叠,纠缠绵葛。于八王爷瞧来,这位威风凛凛而富贵逼人之斗天神将,好象尚对古狐存着几分爱恋的意味。不知为何,八王爷既想将之收为己用,仿佛却又对林高扬微衔嫉妒,斗然一惊:“哎呀,我如何会有这般胡乱思绪?刹住,刹住,传扬出去,还不教人以为我堂堂千岁之尊,竟有龙阳断袖的癖好?”穆双飞忽然想起,黄鼠狼兄弟被古狐和天富星追赶、仓惶跌落花园之前,半空之中便有琴声,那琴声显是古狐操奏,辨之特征,绝非竖琴所发,而此刻为何不见古狐身上背负古琴?忖及于此,不由环顾四处,认真打量,想要瞅瞅是不是还有古狐同伴藏匿周围。晚风习习,黑云慢舞,月亮随之遁去,天空繁星重新浮现,四下静夜倏杳,除了琴声,便是时起时伏的蛩声,天富星和古狐之外,却不见别的什么身影。他脑中翻转无数念头:“古狐素来淡泊名利,却要追索金麒麟何用?这竖琴要是果真为大乐师之物,怎么会落在他的手中?他行事固然桀骜不驯,却也小心谨慎,好端端,奈何成魔,且多显化外之魔的特色?”满腹疑窦,无人解答,但觉竖琴之音舒缓,本充盈于小亭周围的杀气,须臾消弭于无形,不得不暗暗夸赞:“不愧是古狐,竟能将七弦竖琴运使得如此娴熟。论武功修真,我不及他;论乐律早已,我亦不及他。”
第一百零一回 梅雪论剑(上)
便在此时,忽见黄、灰两道光芒从远处倏疾扑至,径袭古狐面门,天富星急忙劈出一个掌心雷,横阻于前面。赛孟尝眉头微蹙,欲言又止,神情颇多怫然。大伙儿却瞧得真切,正是它的两名妖童挥剑来袭,心中俱是愕然:“师父尚未发令,它们如何便自行动手,与人为敌?”天富星喝道:“汝等好大的胆子,如何变化成老者,来此捣乱?”他既是斗天神将,自然有非同寻常的修真造诣,瞬间便窥悉两位白发老汉的浑身妖气,是以疾言厉色,不苟颜色。掌心雷甚是厉害,两名狮子精怪暗下畏怯,遂半途撤势,倒纵退跃数丈之外,变攻为守,两柄长剑护于身前,森然道:“你们不顾礼仪,擅闯王爷行宫禁地,还好意思倒打一耙,责备我们兄弟的不是?忒也可笑。” 古狐手指拨弄,竖琴不歇,面色如秋水凝霜,冷冷不语。林高扬淡淡道:“我们路经此地,瞧得夜晚之下,景状清雅,于是不免停留颂怀。”两只狮子精哼道:“避重就轻,瞧得这里风景好,便可擅越人家门户么?”相互递将一个眼色,分左右缓步而走,渐成犄角之势,把林高扬和古狐夹在中间。古狐蓦然叹道:“可惜少了一处亭子,*之余,高雅不足。”将竖琴轻轻平躺于膝上,似揶揄道:“如此所在,主人偏安着两只看门狗,未免小题大做。”小狮子精跟随赛孟尝,游历各地,皆受礼遇,何曾被人怠慢过?刻下闻言,登时气得七窍冒烟,恚怒难抑,高声吼道:“你说什么?”古狐幽幽一叹,笑着对林高扬道:“林大哥,适才我说的话,莫非很是中听?看门狗听了一遍犹嫌不满足,尚乞求要听第二遍么?”语气轻巧平缓,可是其中蓄意却无比辛辣刻薄。小狮子精再也按捺不住,蹬膝甩足,猱身扑上,两柄长剑矫若游龙,彼此照应衔合,便将古狐笼罩闪烁寒芒之中。天富星微微愕然,才待出手襄助,似陡想起什么念头,手臂垂下,默然旁观。小狮子精剑法颇有独到之妙,招式或浑厚,或凌厉,四方八面搬弄招式,变化无穷。穆双飞和它两个交过手,亦大为夸赞,然见古狐身形未动,双剑却如触碰得无形罡气一般近不得其身,不由暗暗惊讶:“赛孟尝观察细微,既说他已然入魔,本领自非昔日可比。两名小妖固然剑招炫耀,但修为毕竟有限,妖息不能贯渗兵刃,是以不能破越古狐护身魔罡之气。”小狮子精屡攻数次,皆不得奏效,心下急躁,脚步奔跑愈快,仓促之际,未免露出破绽。幸赖古狐尚未反击,否则依着他的本领,不消亲自动手,只召唤树头“歇息”的干将之匕下来,便可取胜不难。八王爷微微摇头,心想赛孟尝城府甚深,行动举为环环相扣,步步筹划仔细,他的两个弟子如何竟这般毛草粗莽?眼见自己不是对方敌手,就该随机应变,伺机逃走方为上策。奈何还要一味逞强闹狠,既非深仇大怨,也非得拼个你死我活?古狐蓦然长啸一声,音色清冷,摄人魂魄,两名小妖猝不及防,身体晃悠数下,提着剑拿捏稳固,瞪圆了眼睛盯着他,不知所措。古狐神情诡谲,阴沉问道:“从一开始到现在,你们一共攻击了多少招?”天富星叹道:“它们每人皆使出二十八招。”小狮子精隐约察觉不妥,却又偏偏不甘示弱,哼道:“不错,一人二十八招,两人联袂,算来便是五十六招。你这小娘儿们般的俏丽男子,又能怎么样咧?”古狐嘴角微弯,吐字幽幽,道:“来而不往非礼也!你们使出五十六招,我便还你五招何如?”话音甫落,突然喝道:“宵小讨厌,你去教训教训它们。” 话音方止,当空寒芒从上往下疾扑,两名小妖大叫一声,挥舞兵刃奋起抵挡。干将之必幻为青锋,倏忽游动,攻击角度刁钻古怪,直逼迫得对手不停后退,跌撞难持。古狐道:“可别第一招就落败了,完整奉送五招,方不怠慢礼仪。”干将之剑本待压制双剑,闻言拔身而起,飘忽翩跹,如弄舞蹈。狮子精怪气得哇哇乱叫,喝道:“我们两人数十招打不过你,你却因之胡吹大牛,要在第五招击败我们兄弟,忒也狂妄。”古狐置之不理,将竖琴重又包裹好,便在片刻工夫,四招已然过去,狮子小妖齐声大呼:“第五招。”旋即深吸一气,聚精会神,更加凛凛戒备,心想你这冷面美男要是不能在该招将自己击倒,便是大丢颜面,其时咱们肆意嘲讽,谅你亦无话可以辩驳。忖及这等念头,相互心意相通,便不急着攻袭古狐,反各各后退半步,将长剑挥舞得如旋转车轮一般,风雨无侵。钟月敏见之,暗暗喟叹,心道天下守御招式,哪有浑无破绽的?但见两位狮子精怪铁剑呼呼作响,运转速度甚快,而全然没有顾忌到脚下动静,便是不周全,心想:“若我猜测不错,干将之剑必会贴着地面袭取它们双足。它们注意力皆贯于胸腹以上,其时再要救援,必然不及。”却听天富星林高扬喝道:“贤弟不可。”但见古狐神色漠然之余,眉宇之间,斗然漾出一层黑气,黑中带赤,凶诡异常。干将之剑顿生感应,剑身通体变得同样光泽,颇具慑服之力,瞬间变成一条钢牙巨蟒,径朝双妖撞去。此招变出不意,小狮子精怪骇然惶怖,竟不知如何躲避,只要硬着头皮吼道:“就接下你第五招,谁怕谁啊!”这一撞如土层滑坡、湖水裂堤,实不啻千钧之劲道,“嘎啦”响动,两柄长剑脆弱不堪,断折成数截散迭一地,同时胡乱飞起的,尚有狮子精怪的戕伤身体和殷红血滴。古狐冷笑道:“经络都断了吧?大罗金仙难救也。”果然,便看它们落地之后,皮肉筋骨瘫软似泥,勉强抽搐数下,不过把眼朝着梅雪亭的方向,绝望瞥视一眼,终于气绝而亡。林高扬叹道:“贤弟,此魔力打过霸道,常用不得,常用不得啊。”古狐脸色铁青,旋即闪过一丝哀色,冷冷道:“多谢林大哥关心,只是我已堕魔道,还用顾忌什么呢?”依旧在缎毯上盘膝而坐,身体端庄,和那浑身兀自散发的邪气构成鲜明对映。
钟月敏见赛孟尝依旧无动于衷,忍不住怒目相视,心下窃骂道:“你也配作它们的师父么?亏它们对你仰慕有加,恭敬殷勤地伺候,危急关头,你这老妖怪竟似缩头乌龟一般蜷伏不出救援。”赛孟尝神情漠然,伸手比划道:“小不忍则乱大谋。”钟月敏几乎就要破口大骂,心想:“你愈发不肯露面,我便越加要逼迫你现身。”才待高声呵斥,紫姬急忙摆手,指指穆双飞。钟月敏恍然大悟:“哎呀,古狐和双飞乃是对头,如今他已然入魔,要是争执起来,岂非对相公不利?”暗呼侥幸,幸赖紫姬提醒及时,否则引狼入室,岂非大祸患?绕是她素日勇烈胆大,刻下也不由阵阵后怕,吓得浑身抖出一层冷汗。九华人小鬼大,适才见钟月敏神气燎燎,便恐她曝露此间踪迹,将穆大哥贡献于古大哥之前,极是惶恐,这时也不由松了口气,嘴唇翕合,朝着钟月敏走了一个龇牙咧嘴的动作,暗道:“瞧你鲁莽的。” 八王爷心中却是忐忑不安,他见赛孟尝对这位古狐似是颇为忌惮,不敢出去和古狐、天富星见面,然不知为何,胸下却总有一股意愿,好象很想出去和古、林攀交。不自觉心烦意乱,脚步笃地重些,发出轻微声响。外面天富星脸色陡变,转过身去,古狐却甩袖而起,冷然道:“便要遮掩,也需小心些,否则纵然藏匿形体踪迹,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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