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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头坐着官袍加身的徐炳永,已年过半百,宦海沉浮数十年,让他的面相愈发阴沉斗狠。此刻闭目养神着,也就一歇功夫,已把下朝官员皆甩在身后。
眼见快至午门,沈泽棠突然止步。
李光启走两步,不见人跟上,扭头疑惑问:&ldo;你停下作甚……?&rdo;
话讲半句顿住,又埋怨道:&ldo;沈二你作何这样看我,怪吓人的,你知不知道。&rdo;
&ldo;你没做亏心事,怕什么?&rdo;沈泽棠微微一笑,语气还很和善:&ldo;双喜临门!我却不知,你倒说说看。&rdo;
&ldo;你装吧你……!&rdo;李光启用胳膊肘拐他,却见沈泽棠仍是静静看他不语,不由一怔:&ldo;你真不知?&rdo;
&ldo;不知!&rdo;沈泽棠颌首微笑,一个四品官员原想凑近过来,碍着李尚书在跟前,只得抱憾作一揖,讪讪退去。
李光启笑嘻嘻地,唉呀一声故作为难状:&ldo;徐阁老不让提起,说要给你个惊喜,我暗忖凭你沈二的好人缘,早该有人私传你听,却原来……哈哈!&rdo;笑声从未有过的爽朗。
沈泽棠也笑了:&ldo;徐阁老德高望重,他不允说的谁敢言半句,你也再莫提此事,明哲保身要紧!&rdo;
&ldo;我怕他……?&rdo;李光启冷哼两声,凑近低道:&ldo;他不允讲我偏说,一喜是陈修新那老迂头终病入膏肓,听闻脸都绿了,徐阁老递奏章,提请你接任吏部尚书之职,皇上无异议,已批红,只等司礼监下诏。&rdo;
他顿了顿,继续道:&ldo;二喜是听闻你对兵部右侍郎的长女有意,我特意打听了,那姑娘名唤夏嫱,生的沉鱼落雁之容,怪不得你这千年铁树也想要开花!你何时遣人提亲,说一声,我让贱内一道去,给你长脸面。&rdo;
这老儿是怎样一路升到礼部尚书的?能活到现在,简直是个奇迹!
沈泽棠深深看他一眼,不再理,朝午门旁吏部衙门径直而去。
李光启呆了呆,看他怎就这么若无其事地走了,突想起什么,&ldo;诶&rdo;地急忙忙喊:&ldo;沈二你去哪,不是说请我去辉瑶楼吃茶么?&rdo;
遂见沈二的幕僚徐泾跑过来作揖,陪笑问:&ldo;李大人,沈二爷可说今日请大人去吃茶么?&rdo;
李光启又呆了呆:&ldo;这倒没有……!&rdo;
再看看徐泾一副既然如此,所以……的脸,忍不住咬的牙关咯咯作响。
又上了沈二的当!
第伍肆章双师斗
舜钰做梦也未曾想过,在国子监的学业,一开始会栽在书写这件小事上。
无论前世里,或在肃州府学,师从大儒皆是夸赏赞许,始于云端落入尘土,滋味实在不可比拟。
&ldo;冯舜钰!&rdo;学正刘海桥一声吼,地动山摇,瞧他这精气神儿,哪像已到知天命的年纪。
舜钰此时正托腮透过窗棂看风景,春风十里,一片碧绿的槐叶念天地之悠悠,独沧然落下。
&ldo;先生叫你。&rdo;王桂还以为她没听见,偷用笔柄戳戳她胳膊,满脸不解低问:&ldo;你自个作妖,前书法写得忒好,换什么字体哩?&rdo;
她……也不想啊!
舜钰无声的叹口气,一步一慢至正堂前,今还多了一人,坐西侧桌案慢慢吃茶,是教《九章算术》的学正唐冠甫。
先朝唐先生作揖问礼,唐冠甫前两日授业时,出过几道不简也不易的算术题,被该生解得颇有章法,心中有些好感,遂回礼低说:&ldo;刘学正脾气刚硬,你谦虚听受,莫顶撞他就是。&rdo;
舜钰听出他的善意,忙谢过,这才辄身回至刘海桥桌案边。
刘海桥也无需她行什么礼,开门见山,直接递上书法纸张,她接过,又是画了数个圆圈,这些日皆是如此,虽心有准备,还是由不得双颊一红。
&ldo;先生莫气,学生自当更尽力就是。&rdo;舜钰弯膝跪下,先开口认错总是没错的。
&ldo;已两周过去,你的书法固步自封,未见一毫长进,长此以往,还考什么科举,治什么世。&rdo;
刘海桥神情严肃,没啥好语气,拈髯训道:&ldo;你聪颖伶俐,很有些慧根,若是愿意苦练运笔,诚心以待,两周本应有所改善才是。你却偷懒懈怠,把我教导只当耳边风。&rdo;
&ldo;不罚你不得警诫,手掌摊开,由我责打五板。&rdo;
语毕,握起两寸厚的竹木小板,只等她伸手来挨罚。
舜钰欲哭无泪,做最后挣扎,软着声求饶:&ldo;沈大人的字看似工整婉转,圆润透秀,哪想却是极难临摹仿写的,实非学生不肯努力。&rdo;
想想又道:&ldo;先生打了板儿,手心疼痛握不住笔,还如何再练字?不如罚学生多写几篇可好?&rdo;
&ldo;无赖小儿,原是本性奸狡滑溜,还需你来教为师怎么做。&rdo;刘海桥满脸不霁。
舜钰知无路可退,只得将手搁桌案上,掌心摊开,硬着头皮,欲咬牙承受。
唐冠甫旁观半日,有些瞧不过眼,遂开口劝说:&ldo;乡试会试考卷由专人誊写,倒不惧书写如何差,若冯舜钰能上殿试,已是几年后话,到那时还怕他写不好么?你现狠逼他有何用?&rdo;
又道:&ldo;刘学正要以理服人,莫动辄就打板子,瞧学生们见你虽诚惶诚恐,未见是怕你,怕得是那竹板子一条!&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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