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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丐手上尚未觉得有何异样,但每听她说一句,便不自禁往手背望上一眼,久闻赤练神掌阴毒无比,中了之後,死时剧痛奇痒,这时心生幻象,手背上三条殷红指印似乎正自慢慢扩大,听她说得凶恶,心想只有回去禀报本路长老再作计较,互相使个眼色,奔下楼去。
李莫愁心道:「你帮主若要你二人性命,势必乖乖的拿五毒秘传来求我……啊」不好,若是他抄了个副本留下,却将原本还我,那便如何?」转念又想:「我神掌暗器诸般毒性的解法,全在书上载得明白,他们既得此书,何必再来求我?」想到此处,不禁脸色大变,飞身抢在二丐头里,拦在楼梯中路,砰砰两掌,将二丐击回楼头。她倏下倏上,只见黄影闪动,已回上楼来,抓住一丐手臂一抖,喀喇声响,那人臂骨折断,手臂软软垂下。另一个化子大惊,但他甚有义气,却不奔逃,抢上来护住受伤的同伴,眼见李莫愁抢上前来,急忙伸拳直击。李莫愁随手抓住了他手腕,顺势一抖,又折断了他臂骨。
二丐都只一招之间就身受重伤,心知今日已然无幸,两人背靠著背,各举一只未伤手臂,决意负隅拚斗。李莫愁斯斯文文的道:「你二位便留著罢,等你们帮主拿书来赎。」二丐见她回到桌边坐下喝酒,背向他们,於是一步步的挨向梯边,欲待俟机逃走。李莫愁转身笑道:「瞧来只有两位的腿骨也都折断了,这才能屈留大驾。」说著站起身来。
洪凌波瞧著不忍,道:「师父,我看守著不让他们走就是了。」李莫愁冷笑道:「哼,你良心倒好。」缓缓向二丐走近。二丐又是愤怒,又是害怕。
耶律齐兄妹一直在旁观看,此时再也忍不住,同时霍然站起。耶律齐低声道:「三妹,你快走,这女人好生厉害。」耶律燕道:「你呢?」耶律齐道:「我救了二丐,立即逃命。」耶律燕只道二哥於当世已少有敌手,听他说也要逃命,心下难以相信。
就在此时,杨过在桌上用力一拍,走到耶律齐跟前,说道:「耶律兄,你我一起出手救人如何?」他想要救陆无双,迟早须跟李莫愁动手,难得有耶律齐这样的好手要仗义救人,不拉他落水,更待何时?
耶律齐见他穿的是蒙古军装,相貌十分丑陋,生平从未遇见此人,心想他既与完颜萍在一起,自然知道自己是谁,但李莫愁如此功夫,自己都绝难取胜,常人出手,只有枉自送了性命,一时踌躇未答。
李莫愁听到杨过说话,向他上下打量,只觉他话声甚是熟悉,但此人相貌一见之後决难忘记,却可断定素不相识。
杨过道:「我没兵刃,要去借一把使使。」说著身形一幌,在洪凌波身边一掠而过,顺手在她衣带上摘下了剑鞘,在她脸颊上一吻,叫道:「好香!」洪凌波反手一掌,他头一低,已从她掌底钻过,站在二丐与李莫愁之间。这一下身法之决,异乎寻常,正是在古墓斗室中捉麻雀练出来的最上乘轻功。李莫愁心中暗惊。耶律齐却是大喜过望,叫道:「这位兄台高姓大名?」
杨过左手一摆,说道:「小弟姓杨。」举起剑鞘道:「我猜里面是柄断剑。」拔剑出鞘,那口剑果然是断的。洪凌波猛然醒悟,叫道:「好小子。师父,就是他。」杨过揭下脸上面具,说道:「师伯,师姊,杨过参见。」
这两声「师伯、师姊」一叫,耶律齐固是如堕五里雾中,陆无双更是惊喜交集:「怎地傻蛋叫她们师伯、师姊?」李莫愁淡淡一笑,说道:「嗯,你师父好啊?」杨过心中一酸,眼眶儿登时红了。
李莫愁冷冷的道:「你师父当真调教得好徒儿啊。」日前杨过以怪招化解了她的生平绝技「三无三不手」,最後更以牙齿夺去她的拂尘,武功之怪,委实匪夷所思,虽然终於夺回了拂尘,也知杨过武功与自己相距尚远,此後回思,仍是禁不住暗暗心惊:「这坏小厮进境好快,师妹可更加了不得啦。原来玉女心经中的武功道然这般厉害。幸好师妹那日没跟他联手,否则……否则……」此刻见他又再现身,心下立感戒惧,不由自主的四下一望,要看小龙女是不是也到了。
杨过猜到了她的心意,笑嘻嘻的道:「我师父请问帅伯安好。」李莫愁道:「她在那里呢?咱姊妹俩很久没见啦。」杨过道:「师父就在左近,稍待片刻,便来相见。」他知自己远不是李莫愁的对手,纵然加上耶律齐,仍是难以取胜,於是摆下「空城计」,抬出师父来吓她一吓。李莫愁道:「我自管教我徒儿,又干你师父甚麽事了?」杨过笑道:「我师父向师伯求个情,请你将陆师妹放了罢。」李莫愁微微一笑,道:「你乱伦犯上,与师父做了禽兽般的苟且之事,却在人前师父长,师父短的,羞也不羞?」
杨过听她出言辱及师父,胸口热血上涌,提起剑鞘当作剑使,猛力急刺过去。李莫愁笑道:「你丑事便做得,却怕旁人说麽?」杨过使开剑鞘,连环急攻,凌厉无前,正是重阳遗刻中克制林朝英玉女剑法的武功。李莫愁不敢怠慢,拂尘摆动,见招拆招,凝神接战。
李莫愁拂尘上的招收皆是从玉女剑法中化出,数招一过但觉对方的剑法精奇无比,自己每一招每一式都在他意料之中,竟给他著著抢先,若非自己功力远胜,竟不免要落下风,心中恨道:「师父好偏心,将这套剑法留著单教师妹。哼,多半是要师妹以此来克制我。这剑法虽奇,难道我就怕了?」招数一变,突然纵身而起,跃到桌上,右足斜踢,左足踏在桌边,身子前後幌动,飘逸有致,直如风摆荷叶一般,笑吟吟的道:「你姘头有没有教过你这一手?料她自己也不会使罢?」
杨过一怔,怒道:「甚麽姘头?」李莫愁笑道:「我师妹曾立重誓,若无男子甘愿为她送命,便一生长居古墓,决不下山。她既随你下山,你两个又不是夫妻,那不是你姘头是甚麽?」杨过怒极,更不打话,挥动剑鞘纵身一涌,也上了桌子。只是他轻功不及对方,不敢踏在桌沿,双足踏碎了几只饭碗菜碗,却也稳稳站定,横鞘猛劈。李莫愁举拂尘挡开剑鞘,笑道:「你这轻功不坏啊!你姘头待你果然很好,说得上有情有义。」
杨过怒气勃发,不可抑止,叫道:「姓李的,你是人不是?口中说人话不说?」挺剑鞘快刺急攻。李莫愁淡淡的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古墓派出了你这两个败类,可说是丢尽了脸面。」她手上招架,口中不住出言讥讽。她行事虽毒,谈吐举止却向来斯文有礼,说这些言语实是大违本性,只是她担心小龙女窥伺在侧,若是突然抢出来动手,那就难以抵挡,是以污言秽语,滔滔不绝,要骂得小龙女不敢现见。
杨过听她越说越是不堪,若是谩骂自己,那是毫不在乎,但竟然如此侮辱小龙女,狂怒之下,手脚颤抖,头脑中忽然一晕,只觉眼前发黑,登时站立不稳,大叫一声,从桌上摔了下来。李莫愁举起拂尘,往他天灵盖直击下去。
耶律齐眼见势急,在桌上抢起两只酒杯往李莫愁背上打去。李莫愁听到暗器风声,斜眼见是酒杯,当即吸口气封住了背心穴道,定要将杨过打死再说,心想两只小小酒杯何足道哉。那知酒杯未到,酒先泼至,但觉「至阳」「中枢」两穴被酒流冲得微微一麻,暗叫:「不好!师妹到了。酒已如此,酒杯何堪?」急忙倒转拂尘,及时拂开两只酒杯,只觉手臂一震,心中更增烦忧:「怎麽这小妮子力气也练得这麽大了?」
待得转过身来,见扬手掷杯的并非小龙女,却是那蒙古装束的长身少年,她大为惊讶:「後辈之中竟有这许多好手?」只见他拔出长剑,朗声说道:「仙姑下手过於狠毒,在下要讨教几招。」李莫愁见他慢慢走近,脚步凝重,看他年纪不过二十来岁,但适才投掷酒杯的手劲,以及拔剑迈步的姿式,竟似有二馀年功力一般,当下凝眸笑问:「阁下是谁?尊师是那一位?」耶律齐恭身道:「在下耶律齐,是全真派门下。」
此时杨过已然避在一旁,听得耶律齐说是全真派门下,心道:「他果然是全真派的,难道是刘处玄的弟子?料得郝大通也教不出这样的好手来。」
李莫愁问道:「尊师是马钰,还是丘处机?」耶律齐道:「不是。」李莫愁道:「是刘、王、郝中的那一位?」耶律齐道:「都不是。」李莫愁格格一笑,指著杨过道:「他自称是王重阳的弟子,那你和他是师兄弟啦。」耶律齐奇道:「不会的罢?重阳真人谢世已久,这位兄台那能是他弟子?」李莫愁皱眉道:「嘿嘿,全真门下尽是撒谎不眨眼的小子,全真派乘早给我改名为『全假派』罢。看招!」拂尘轻扬,当头击落。
耶律齐左手捏著剑诀,左足踏开,一招「定阳针」向上斜刺,正是正宗全真剑法。这一招神完气足,劲、功、式、力,无不恰到好处,看来平平无奇,但要练到这般没半点瑕疵,天资稍差之人积一世之功也未必能够。杨过在古墓中学过全真剑法,自然识得其中妙处,只是他武功学得杂了,这招「定阳针」就无论如何使不到如此端凝厚重。
李莫愁见他此招一出,就知是个劲敌,於是跨步斜走,拂尘後挥。耶律齐但见灰影闪动,拂尘丝或左或右、四面八方的掠将过来,他接战经历甚少,此时初逢强敌,当下抖擞精神,全力应付。刹时之间二人拆了四十馀招,李莫愁越攻越近,耶律齐缩小剑圈,凝神招架,眼见败象已成,但李莫愁要立时得手,却也不成。她暗暗赞赏:「这小子果是极精纯的全真武功,虽然不及丘王刘诸子,却也不输於孙不二。全真门下当真是人才辈出。」
又拆数招,李莫愁卖个破绽。耶律齐不知是计,提剑直刺,李莫愁忽地飞出左脚,踢中他的手腕,耶律齐手上一疼,长剑脱手,但他虽败不乱,左手斜劈,右手竟用擒拿法来夺她拂尘。李莫愁一笑,赞道:「好俊功夫!」只数招间,便察觉耶律齐的擒拿法中蕴有馀意不尽的柔劲,却是刘处玄、孙不二等人之所无,心下更是暗暗诧异。
杨过破口大骂:「贼贱人,今生今世我再不认你做师伯。」挺剑鞘上前夹攻。李莫愁见耶律齐的长剑落下,拂尘一起,卷住长剑,往杨过脸上掷去,笑道:「你是你师父的汉子,那麽叫我师姊也成。」杨过看准长剑来势,举起剑鞘迎去。陆无双、完颜萍等齐声惊呼,却听得刷的一声,长剑正好插入了剑鞘之中。这一下以鞘就剑,实是间不容发,只要剑鞘偏得厘毫,以李莫愁这一掷之势,长剑自是在他身上穿胸而过。可是他在古墓中勤练暗器,於拿捏时刻、力道轻重、准头方位各节,已练到实无厘毫之差的地步,细如毛发的玉蜂针尚能挥手必中,要接这柄长剑自是浑不当一回事。他拔剑出鞘,与耶律齐联手双战。
这时酒楼上凳翻抬歪,碗碎碟破,众酒客早已走避一空。洪凌波自跟师父出道以来,从未见她在战阵中落过下风,古墓中受挫於小龙女,只为了不识水性;拂尘虽曾被杨过夺去,转眼便即夺回,仍是逼得杨过落荒而逃,是以虽见二人向她夹攻,心中毫不担忧,只是站在一旁观战。三人斗到酣处,李莫愁招数又变,拂尘上发出一股劲风,迫得二人站立不定,霎时之间,耶律齐与杨过迭遇险招。
耶律燕与完颜萍叫声:「不好。」同时上前助战。只拆得三招,耶律燕左腿给拂尘拂中,登时跟跄跌出,腰间撞上桌缘,才不致摔倒。耶律齐见妹子受伤,心神微乱,被李莫愁几下猛攻,不由得连连倒退。
那青衣少女见情势危急,纵上前来扶起耶律燕退开。李莫愁於恶斗之际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见那少女纵起时身法轻盈,显是名家弟子,挥拂尘往她脸上掠去,问道:「姑娘尊姓?尊师是那一位?」
二人相隔丈馀,但拂尘说到就到,幌眼之间,拂尘丝已掠到她脸前。青衣少女吓了一跳,右手急扬,袖中挥出一根兵刃,将拂尘挡开。李莫愁见这兵刃甚是古怪,晶莹生光,长约三尺,似乎是根牙箫玉笛,心中琢磨:「这是那一家那一派的兵刃?」数下急攻,要逼她尽展所长。那少女抵挡不住,杨过与耶律齐忙抢上相救。但实在难敌李莫愁那东发一招、西劈一掌、飘忽灵动的战法,顷刻间险象环生。
杨过心想:「我们只要稍有疏虞,眼前个个难逃性命。」张口大叫:「好媳妇儿,我的好妹子、穿青衣的好姊姊、耶律好师妹,大家快下楼去散散心罢!这贼婆娘厉害得紧。」四个女子听他乱叫胡嚷,人人脱不了一个「好」字,都不禁皱起了眉头,眼见情势确是紧迫已极。陆无双首先下楼,青衣少女也扶著耶律燕下去。
两个化子见这几个少年英侠为了自己而与李莫愁打得天翻地覆,有心要上前助战,苦於臂膀断折,动手不得。他两人甚有义气,虽然李莫愁无暇相顾,二人却始终站著不动,不肯先杨过等人逃命。
杨过与耶律齐并肩而斗,抵挡李莫愁愈来愈凌厉的招术,接著完颜萍也退下楼去。杨过道:「耶律兄,这里手脚施展不开,咱们下楼打罢。」他想到了人多之处,就可乘机溜走。耶律齐道:「好!」两人并肩从楼梯一步步退下。李莫愁步步抢攻,虽然得胜,心中却大为恼怒:「我生平要杀谁就杀谁,今日却教这两个小子挡住了,若是陆无双这贱人竟因此逃脱,赤练仙子威名何存?」她一意要擒回陆无双,跟著追杀下楼。
众人各出全力,自酒楼斗到街心,又自大街斗到荒郊。杨过不住叫嚷:「亲亲媳妇儿,亲亲好妹子,走得越快越好。耶律师妹、青衫姑娘,你们快走罢,咱两个男子汉死不了。」耶律齐却一言不发,他年纪只比杨过稍大几岁,但容色威严,沉毅厚重,全然不同於杨过的轻捷剽捍、浮躁跳脱。二人断後挡敌,耶律齐硬碰硬的挡接敌人毒招,杨过却纵前跃後,扰乱对方心神。
李莫愁见小龙女始终没有现身,更是放心宽怀,全力施展。杨过和耶律齐毕竟功力和她相差太远,战到此时,二人均已面红心跳,呼呼气喘。李莫愁见状大喜,心道:「不用半个时辰,便可尽取这批小鬼的性命。」
正激斗间,忽听得空中几声唳鸣,声音清亮,两头大雕往她头顶疾扑下来,四翅鼓风,只带得满地灰沙飞扬,声势惊人。杨过识得这对大雕是郭靖夫妇所养,自己幼时在桃花岛上也曾与双雕一起玩耍,心想双雕既来,郭靖夫妇必在左近,自己反出重阳宫,可不愿再与他相见,忙跃後数步,取出人皮面具戴上。
双雕倏左倏右,上下翻飞,不住向李莫愁翅扑喙啄。原来双雕记心甚好,当年吃过她冰魄银针的苦头,一直怀恨在心,此时在空中远远望见,登时飞来搏击,但害怕她银针的厉害,一见她扬手,立即振翅上翔。
耶律齐瞧得好生诡异,见双雕难以取胜,叫道:「杨兄,咱们再上,四面夹击,瞧她怎地?」正要猱身抢上,忽听东南方马蹄声响,一乘马急驰而至。
那马脚步迅捷无比,甫闻蹄声,便已奔到跟前,身长腿高,遍体红毛,神骏非凡。李莫愁和耶律齐都是一惊:「这马怎地如此快法?」马上骑著个红衣少女,连人带马,宛如一块大火炭般扑将过来,只有她一张雪白的脸庞才不是红色。杨过见了双雕红马,早料到马上少女是郭靖、黄蓉的女儿郭芙。只见她一勒马缰,红马倏地立住。这马在急奔之中说定便定,既不人立,复不嘶鸣,神定气闲。耶律齐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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