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灶烧点热水?再借点剪子、白布、水盆什么的……”
不等她说完,路有贵便打断了她:“这是怎么说的?难道她家没这个?”
“她家只有一个灶,锅太小,烧不来,其他东西原打算要备下的,可日子还早着呢,万万没想到现在就要生!”
春瑛听说是这样紧急的事,忙上前问:“可请大夫稳婆了没有?她才没疼多久吧?现在去请还来得及!”她记得孕妇要生产时,都得阵痛很长时间才能生的,对面那个张家媳妇,方才哭叫想必是疼得厉害了,顺便又可以求救。
那妇人有些惊诧地看了春瑛一眼,答道:“我瞧着不好呢,只怕就要生了,大夫在镇上,哪里有工夫请他去?也用不着稳婆,村里的老姐妹们谁没生过呀?因这里离得近,比我家还近许多,因此来借个灶。”
这妇人说的却也是实情,这一带位於庄子西北角上,除了仓库外,便只有三户人家,一户是路王两家站住的院子,一户是斜对门,还有一户离了约有一百米,想必就是这妇人的家,可说是相当远了,如果产妇自家的灶台真的不好用,她就近向路王两家求助,也不奇怪。
对门院里就传来一声女子尖叫,那妇人急了,忙道:“我回去看看,一会儿再来,若是你们家里有生产过的,还请去搭把手。”说罢急急跑回去了。
春瑛还是头一回遇到这种事,也不知道如何反应,看了看父亲,乾巴巴地道:“我们借给她吧?生孩子是大事……”
“胡说!”路妈妈披着衣服出来了,皱眉道:我们又不是这里的庄户人家,这样的事跟我们什么相干?!她家男道没有锅、灶和剪子、白布?即便是来不及准备,剪子和水盆是必有的吧?!”
春瑛没好气地道:“又不值什么,何必舍不得几样旧东西?!我们虽不是这里的人,到底是要再这里长住的,得罪了庄里的人家,有什么好处?娘,你就当作是做善事,顺便跟庄里的人搞好关系吧!”
路有贵也道:“春儿的话有理,你快把秋姐儿两口子今儿带来的新剪子和布拿来,再烧一大锅水,忙完了,也去打个下手吧。”
王家人这时也走出来了,王二婶小声嘀咕:“把东西借给她,回头沾了阴血,岂不晦气?!”王二叔皱着眉头骂道:“就你多事,还不快闭嘴?!”她不服气,辩解道:“咱们用的多是从庄上收来的旧东西,若是有不乾净的,那产妇用了有个好歹,可就赖上咱们了!你整日家出门跟人打交道,难道就没吃过这些人的亏?!”王二叔想起白天买旧家俱时被庄里人多讹的银子,脸色也有些不好看。
春瑛听了虽然心里也些不悦,但也不好说什么。王家严格说起来,只是关系极远的姻亲,形势所迫,才不得已跟路家人住在一起。她跟十儿交好是一回事,却不能代十儿的家人做决定,也不好得罪十儿的婶娘,只好道:“那就借我们家的给她吧?把盆洗乾净了,拿滚水烫过,想必就能用了。”在古代,开水是最方便的消毒剂。
她在这头忙碌,又劝父母进屋穿上厚衣裳以免着凉,王大婶见了,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便对妯娌道:“又不值几个钱,明儿再去买新的也就是了,还是借给她家吧,免得叫这庄里的人知道了埋怨。”说罢回屋拿了一匹白布出来,笑着对春瑛道:“这是我白天才收来的,原打算给老人和两个小的做几身单衣,这会子倒是用上了。我这就给她们送过去。”
路妈妈穿好了衣服,拿着个小包袱出门,闻言忙道:“我要去,我跟你一起去吧。”完全没有了方才的勉强神色,春瑛猜想定是父亲劝过了。
两位妈妈都到对门帮忙去了,春瑛在棚子里烧着水,捧起打算出门。十儿穿好衣服出来,打着哈欠道:“还要烧么?我来吧。”春瑛笑了:“多谢多谢,辛苦辛苦。”得了一个白眼。
将热水送到对门,方才那妇人喜滋滋地接过来,又再三道泄。春瑛打量着这房屋,见是三间土胚房,南北开着两个窗,不过一尺宽、两尺长,上头糊着纸,墙上贴着旧年画,一应桌椅箱柜,都有年头了,桌上点着昏暗的菜油灯,西面有房门,挂着花步门帘,里头传来阵阵哭叫声,那小媳妇似乎很痛苦。
王大婶低声安慰道:“你这是头一胎,因此会吃力些,我知道你疼,好歹忍一忍,回头要生时,也多把子力气。”
那小媳妇哭道:“可我痛……痛死了!!!”又哭。路妈妈掀了帘子对那邻居妇人道:“这不是办法,我们好说歹说,她就是不听,这样下去,回头哪里有力气?!”转头一看春瑛也在,便打发她走:“来这里做什么?女孩儿家不该来的,快回去!”
“我只是送热水来。春瑛辩解着,又听到那邻家妇人说要去请产妇的娘家母亲来,但是她同时还得找庄上另两个有接生经验的妇人,不顺路,能不能请她们家的人去。
路妈妈道:“我们家才来了两日,连东西南北都还分不清呢,哪里知道她娘家住哪儿?!”
那妇人忙道:“极好认的!就在庄子东北角上,你们沿着出庄的路一直走,穿过那边的林子,就能看到几处房舍,左手边第一家就是。”
春瑛忙道:“我白天去过一回,我去找吧。她家姓什么?”
妇人一喜:“姓彭,叫彭老权,他家门口有块大石头,瞧着像个石磨似的。”
路妈妈忙拉住女儿:“这大半夜的,你哪里认得路?当心摔着了。”
春瑛道:“不妨事,我拿了灯笼照着去。”说罢跑回家,加了一件夹坎肩见没有灯笼,便从柴堆里抽了一根出来,在一头捆上破布条,蘸上灯油,点着了做成火把,拿着出门。
十儿忙问:“你这是要上哪儿去?”
“去叫人,很快就回来了,你先别忙着烧水,等对门有信儿了再说,免得浪费了柴火。”说罢春瑛便出了门,照着白天的印象,往林子的方向走。
这时正值十三四的光景,天上月色尚明亮,手里又有火把,春瑛心里并不十分害怕,只是路面不平,时不时有石子咯脚,她走得有些不稳。到了林子前面。她打量着里头黑乎乎的,倒有几分犹豫,但转念一想,既然那妇人说了这条路,那又必然没问题的,林子又位於在庄中,范围又不大,想必不会有危险,便大着胆子将火把举到前面,直直走进去了。
林中种的都是桑树,因此长得并不高,只是树叶茂密,遮住了前路。春瑛一边走,一边举高了火把,以免烧着叶子,慢慢地,发现林中原来有固定的小径,忙顺着小竟一路穿行而出,不一会儿,便出了桑林,眼前忽然出现了几处房舍,春瑛便知道目的地到了。
找到了彭家,春瑛大力敲门,叫醒了人,那彭家老夫妇听说是小女儿要生产了,急急穿好了衣服,连门也顾不上关,便急急要走。
春瑛怕老人家会摔跤,又瞥见那彭婆子是小脚,忙上前扶住,使力搀着她往前走。彭婆子道了泄,又见春瑛居然是个大脚,笑道:“事儿一急,倒显出大脚的好处来了。”
一行三人靠着一支火把,跌跌撞撞地到了地方,产妇家的小院已经热闹起来了,三两个不认识的妇人在院中忙碌,见他们来了,其中一个便笑道:“正说呢,彭婶子快进去劝一劝吧,你闺女头一回生,怕得很,怎么也忍不住叫唤!”边说边上来接了手,搀着彭婆子进屋。春瑛早已气喘吁吁地挨着墙抹汗了。
回到自家院子,所有屋子都点起灯来了,连院中也插了两个火把。两个妇人在帮忙烧水,王二婶翻出了一瓶子药丸,说是有人参在里头,给产妇含着,最是提气的,倒了两粒出来,其中一个妇人把手擦了又擦,当宝贝似的小心翼翼地捧了去。十儿煮了一小锅粥,还问另一个妇人:“张嫂子平日爱吃什么口味的?我这时做好了送去,省得她肚子饿了没力气。”而路有贵、王大叔等人,则穿戴好了,打算连夜赶到镇上张家后生,顺便请大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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