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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的时间是如此的漫长,期间,辗转得知上一批烧伤的人员里并没有人有生命危险,轻伤的已经基本转移到病房,那阿百也在里面,只要脱离危险就好……
可是,里面还有一个晏暮青,她心里的负荷不能减少一点点,呆呆地坐着,眼前全是他昏迷的模样,还有那些路人说的话,耳边仿佛响起了他声嘶力竭的呐喊:南儿,南儿……一声又一声,喊得她心碎成了一片,一片…匮…
眼泪无声地流淌,现在她终于能体会到一种感觉,如果可以,她宁可躺在里面的人是她,而他安然无恙……
不知何时,眼前出现一个身影,挡住了她的视线。
“小南。”一声轻轻的呼唤。
她被这呼唤给唤醒,恍然间抬头,看清来人,是晏项文俳。
“爸。”被惊醒,才感到腮边凉凉的坠感,她伸手一抹,满手的泪。
看见她,晏项文好似松了口气,“没事就好,暮青呢?”
提起这个名字,许自南的眼泪又控制不住地往下淌,指指里面,说不出话来。
晏项文叹了一声,在她对面坐下。
许久,许自南才哽咽着表达自己的内疚和歉意,“对不起,爸,怪我……他是因为我……”
晏项文一副极沧桑的样子,点头,“我知道,我都听说了。街头街尾都在传,一个疯了般的男人叫着南儿的名字不听消防员阻拦往火里冲,然后被送进医院了。”
得知晏项文知晓了一切,许自南更加内疚,泣不成声,“对不……起……爸……是我……害得他……”
晏项文眼里也涌上了泪,凄然摇头,“不,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我对不起这孩子……”
许自南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也没有那个余力去思考,完全沉浸在伤心里。
晏项文却因此打开了话匣子,回忆涌来,一时间也是泪水纵横,“小南啊,我这老头子也不怕丢脸了,人活这一世,总要有忏悔的勇气,再不忏悔,只怕就没时间了……”
“爸……”许自南虽然知道晏项文的确有错,可是,为什么他会在此时此刻,向她这个儿媳妇说这些?
晏项文含泪摇头,“小南,别打断我,一打断,我怕我又没勇气说了……”
许自南只好抹着泪,听他说。
晏项文长长一声叹息,眼泪再度哗然,“我这辈子的错,错得太离谱……暮青恨我,是有道理的,我自己也永远无法原谅自己……”
晏项文说到这里,失声痛哭起来。
许自南还从没见过晏项文如此失态的模样,又不敢打断他,只好怔怔地看着他哭,直到他稍稍缓下来了,他才又继续说。
仍然长长的叹息,“这都是我这老头子的丑事……多年前,我和暮青的母亲结识于评弹,绿城是她的故乡。她称得上是个很出色的年轻评弹艺术家,跟了我之后就没有再演出,可是仍然喜欢评弹,那时我们的感情很好,我常常陪她来绿城看表演,因为这里是诸多评弹艺术家集聚地,也是她最初登上舞台之地。”
这些,许自南基本已经听晏暮青说过了,所不知道的,是后来的故事,看来晏项文的忏悔说的便是他和简宁的事,虽然她也已猜到,但她没有打断,然而,她却没想到,故事比她想象的更惨烈……
“她温柔贤惠,端庄知礼,相夫教子,是近乎完美的妻子和母亲,可是,也许正因为太完美了,完美得没有缺陷,久而久之,生活对我来说好像也就没有了激情和活力,我在外应酬多,诱惑也多,在一次朋友聚会上认识了简宁,简宁和她相反,没有她漂亮,可是却……”
简宁比妻子热情、风,这些对男人来说都极具诱惑力,但这些话是没脸在儿媳妇面前说的……
晏项文苦笑,“我于是在外有了简宁。荒唐的是,在她怀上暮白没多久,简宁也有了暮秋。那时候的我,把这种家外有家的日子看成一种成功,我一直以为她不知道,简宁也很安分,生下了暮秋,后来,又怀了暮山,然后暮山也出生了,我在两个家之间周旋,自觉风生水起。可是我错了,其实她什么都知道,在简宁还没有暮秋的时候她就知道了,只是因为暮青和暮白都还小,所以一直不说,以为我跟大多数男人一样,在外玩玩自然就会回家,直到暮山周岁的时候,我彻夜未归,她哭了一夜,第二天我回来她跟我说要离婚,我没有答应,我不会跟她离婚,可是也不可能置简
tang宁于不顾了,因为简宁已经给我生了两个孩子。”
说到这里,晏项文像是在问许自南,又像是在问自己,脸上似哭似笑的表情,几近癫狂,“我是不是很无耻?”
许自南无话可说,这样的人,她打心眼里鄙视的,甚至已经不是无耻两个字可以形容了……
晏项文陷入往事里,风度全无,也没顾忌这是在医院,流泪不已,“我自己都觉得自己无耻到了极点,可当时的我并没有醒悟,仍然觉得这是本事,甚至认为旧社会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儿女成群?我晏项文有本事才养得起两个家……就这样过了一年又一年,我依然故我在两个家之间游走,而因为她反正已经知道了,更加肆无忌惮,甚至认为简宁都能容忍一个她,为什么她就不能容下简宁?我那时天真而狂妄,甚至希望两个女人能和平相处,所以在孩子身上打主意,希望四个孩子能和睦起来,暮青那时候虽然小,但是懂事些,那时候看我的眼神就是冷冷的,更别提带他去跟暮秋和暮山玩,但暮白年纪更小,完全不懂事,我有机会就会把暮白带出去跟他们一起相处,大概是因为这个原因,暮青对待暮白也一直不像亲兄弟……”
说到这里,晏项文好像陷入最痛苦的片段,连嘴唇都是颤抖的,停顿了好一会儿,才能继续说下去,声音也在发抖,“那一年中秋节,对了,中秋节是暮青的生日,自从简宁的事在家里爆发以后,这个生日就不再欢迎我了,中秋节通常我都是在简宁那边过,那年把暮白也带去了,她不让我带暮白走,我还跟她吵了一架,抱着暮白扔下他母子就走了,而他们母子回了绿城老园子,也就是夏园。夏园是当年我给暮青妈妈买的一个旧园子,她常去绿城总得有个落脚的地方,她喜欢去那里,大概也是因为那里有我跟她最初美好的回忆,可是,那天晚上……”
晏项文再度泪水纵横,颤抖的手指撑着头,泣不成声,“那天晚上……夏园失火,她……她没能出来……被……被烧成了一具焦黑的尸体……暮青……暮青亲眼看着他妈妈的尸体从里面抬出来,别说衣服,连皮肉都没有了……从头到脚,萎缩成一具焦黑的骨身……如果不是她手骨上那枚我送给她的翡翠戒指……根本就不可能辨别出是她……那时候我不在,可是后来听说了,可怜的暮青,那时候才八岁……才八岁啊……听说在原地站了足足几分钟一动不动,都以为他吓傻了,他突然尖叫着妈妈,往园子里冲……他不信……不信那具骨骸是他的妈妈……他用手在烧焦的废墟里翻……一边翻一边喊妈妈……我赶到绿城的时候,还是凌晨三四点,他还是在里面翻……谁劝也不不听,谁去拉他,他就咬人家……后来……后来被他翻出一具狗的尸体……是他和他妈妈养的狗……叫绒绒……也烧成了焦炭……他扔了狗尖叫……一直尖叫……然后跑出去了……说妈妈和绒绒在河边散步,他要去接他们……全程……他一滴眼泪也没掉……只有尖叫……尖叫……直到现在……我还能夜夜听见他在我耳边尖叫……”
晏项文说到这里,好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摊在椅子上,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只有眼泪还在流,嘴唇还在一开一合的,却没有一点声音……
许自南的手紧紧的按住胸口,手也在颤抖,全身都在颤抖,她的心里,就像有一把刀,晏项文每多说一个字,这把刀就在她心口重重地划一刀。她无法想象,八岁的晏暮青面对那一幕是怎样的恐惧,她仅仅只是在这坐着听就已是毛骨悚然……---题外话---更新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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