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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块硬骨头?
仿佛是为了回答众将心中的疑惑,吕方继续说了下去:“你们可是奇怪为何我不出兵去江西捡便宜,却要去和淮南军打硬仗,为危全讽、马殷火中取栗?”
吕方中气十足的声音在节堂上回荡,众人没有出声,但是一道道炯炯的目光都积聚在他身上。吕方站起身来,在节堂上一边来回踱步,一边大声继续道:“可是你们有无想过,江西之地和宣、润、常三州不同,即使江西之地落入他人之手,我军也可凭险而守,可宣、润、常三州就不同了,这三州本来就和苏、湖、杭三州同属浙江西道,山水相连,民气相通。只要一日淮南还据有这三州,便可随时长驱直入,覆我巢穴。只有将这三州取下,以大江为壕,北固为城,方可高枕无忧。”
诸将闻言,纷纷低头沉思起来,正如吕方方才所言的。江西诸州虽然土地肥沃,户口众多,但从战略位置来说却不如宣、润、常三州重要。夺得江西只不过能增加镇海军的财力和民力,但却不能起到屏蔽自己腹心,进击敌军基地的作用。所以吕方才做出乘危全讽起事,淮南无法专力的时候,夺取淮南江东之地的决定。但是近十余年来,在广袤的东南大地上,杨吴大军可谓是所向披靡,无论是彪悍善战的孙儒“蔡贼”、还是纵横无敌的宣武军与淮南交战中都吞下了失败的苦果,更不要说其他大小杂牌军阀了,就算是吕方自己,虽然在先前的交战中曾挫败了淮南军的兵锋,可堂上的每个人心里都知道双方的实力有着巨大的差异,继续相持下去,战局说不定就会发生对镇海军不利的转折,难道现在又要和这个强敌重启战端吗?
吕方目光扫过众将的脸庞,已经从中看出了他们的犹豫,他回到座上,笑道:“怎么了,都不说话了,莫非是害怕打不过淮南军,这节堂之上还有什么不敢说的,吕某什么时候因言罪人过?”
节堂上静了一会,终于一人站起身来,期期艾艾的答道:“末将倒不是以为此战难升,只是淮南军土地广袤,实力雄厚。只怕我军拿下江东之地,他们还可以尽起江淮之众与我相争,战事胶着下去,只怕!”说到这里,那人停了下来,可他话语中的未完之意节堂上众人都明白。
“哈哈!”吕方笑了一声,突然转头对一旁的骆知祥道:“骆牙推,金谷之事,是你的盘子,你来说吧!”
骆知祥应了一声,走到吕方身旁,从袖中取出一个卷轴,展开朗读道:“杭州常平诸仓有谷七十五万石,军储还有三十万石,府中有钱一百七十万贯,帛六十万匹……”
随着骆知祥口中报出一个又一个数字,堂上诸将脸上纷纷露出又惊又喜的神色来,不少人嘴巴已经咧开自己却不曾发觉。镇海军虽然和五代时候的大部分藩镇一般,刺史在军政方面都有很大的权力,尤其是靠近边境的州郡,主官的自主权更是惊人,但是在财赋方面却十分集中,尤其是通过计口度田等制度,吕方对属地的人口田地情况掌握的十分准确。骆知祥又素以能吏着称,在吕方的大力支持下,抓住吴越息兵的这个空档,通过开垦田地,修缮水利、推广良种,招揽商贸,这几年来吕方治下的两浙在经济上取得了长足的进步,积聚了相当惊人数量的钱粮,为未来的侵攻战打下了深厚的物质基础。
“如果以五万军队,五万民夫计算,积聚的粮食一共可以支用十年,甲仗足够武装十二万军队,舟船、硝石、油脂等也准备的十分充足,另外,各处府库里共有钱两百万贯,帛一百二十万匹,以供酱菜钱、冬夏二赏支用。”终于骆知祥将长长的一篇流水账报完了,他转过身来,对吕方叉手行礼,犹豫了一下,还是沉声道:“主公,虽说这几年来百姓安堵,府库充盈,可这些财物都是民脂民膏,来之不易,还是省着些花为好!”他也知道淮南与镇海两军迟早势必有一战,与其被动迎战不如先发制人,此时也的确是个好机会,可到到了最后他还是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吕方笑着点了点头“知祥,我知道了,多亏你这些年治理金谷,若无你,镇海军岂有今日的局面?好好做,将来我开疆划土,你便是我的萧何。”
骆知祥闻言,身形不由一震,躬身道:“大王如此错爱,知祥粉身难报,大军开战,若有所匮乏,便拿骆某是问。”
“好!”吕方满意的点了点头,这骆知祥倒是知机的很,自己刚刚提点了一下,他便立刻知道深意,那萧何乃汉初三杰之首,高祖曾称赞其:“镇国家,抚百姓,给馈饷,不绝粮道。”
吕方自然不会将民政诸事都交给他,但理财之道,镇海军中的确没有一人比得过他,骆知祥如果能做到军用不乏,虽然未必能如萧何一样***第一,但将来前途也不可限量。
待到骆知祥退到一旁,吕方站起身来,笑着对方才说话那人问道:“现在你觉得胜算如何呢?”
那将佐脸上已经满是信服之色,躬身下拜道:“末将愚钝,愿为先锋,请主公应允。”
“好!”吕方大声道:“淮南虽土地肥沃,将卒多为杨行密所留的百战之余,但自从杨行密去世后,政事不修,君臣离心,古人云‘多行不义必自毙’。钟传与江西百姓多有恩惠,并无恶行。可杨渥却乘人丧而伐之,此乃不义之师;杨渥虽有恶行,但徐温却以下弑上,此乃大恶之行。彼外行不义之师,内有大恶之行,我以大军伐之,彼必有离解之态,何患不胜?列位皆我吕方股肱,此番同心一致,立百世之功,封妻荫子,岂不快哉!”说到这里,吕方大声道:“来人,取酒来!”
随着吕方的喝声,门外鱼贯而进一队婢女,在每人面前放下一杯美酒。吕方拿起面前的酒杯,高声道:“今日与列位在这节堂之上共饮美酒,他日我等破敌之后,那时还要请列位一同痛饮。”说到这里,吕方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猛的一下将酒杯猛掷在地上,摔得粉碎。
“臣下自当效死!”众将饮完美酒后,一起躬身***,随即也如吕方一般将酒杯摔得粉碎,节堂光滑的地板上到处都是酒杯碎片。
书房中,吕方一个人坐在胡床上,手指神经质的敲打一旁的扶手,仿佛方才的兴奋还没有完全从他的身上消失,也许刚才做出的决定是他一生中最大的一次赌博了。一想到自己即将和这个孕育了镇海军的庞然大物——淮南军进行一场决死的战争,吕方就觉得自己的头发末梢都有一种酥麻的感觉。
“自己是不是太急躁了?”吕方自言自语道,他一人独处的时候经常这样自问自答,这已经成了他特有的一种自我审视的方式。
“不会,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自从杨行密死后,短短的几年时间,杨渥杀周隐,徐温、张灏杀杨渥,徐温杀张灏,广陵城中的主政者已经发生了好几次更迭,而且这些更迭还是以最残酷,最激烈的方式完成的,在这种情况下,民心、上位者的权威必定会受到很大的削弱。这种削弱不可能不体现在军队的战斗力上,现在就是淮南军最虚弱的时候!”
“可是这几年淮南军在外战中连续取胜?疆土扩大了几乎一倍?你又怎么知道你不是下一个钟匡时?”
“那不过是杨行密的遗产罢了,还有钟家自己出了问题,如果他们不是兄弟相争,引外敌入门,淮南军绝对无法这么轻易的取得胜利,在中枢不稳的情况下,淮南军轻率的扩张很容易会变成一场大溃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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