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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取暖（第1页）

短暂而安宁的日子不过短短二十天。男主人这日回来，忧心忡忡说，邑落小帅，正派着几队人马，在四处搜索逃走的女奴，怕不多久就会搜到此处来了，一旦捉住沈澈，必然会遭到最残忍的处置。沈澈虽万分不舍，但听闻此话，便要赶紧离去。主人家左右为难，最后也是没有办法，真心不敢再留她，只好与沈澈洒泪告别。临行前那个小姐姐塞给了好些干粮，男女主人又给她指道路各种叮嘱，让她往西南方向去，那里有个距离本地最近的汉人城池，金梁城。

沈澈一路顶风冒雪，历经艰难，半月前终于到了金梁城，无依无靠，便只能在城中讨饭。不几日偶然被宋灿的家丁路过发现，见这小丫头虽然破衣烂衫，模样儿还真是别有一番天然姿色，便捉了回去献给宋灿，最后又被宋灿充作奚人俘虏，兜兜转转献到了冯崇这里。

一番苦楚和委屈，沈澈禁不住泪流满面，咬着嘴角，把愈发抑制不住的悲伤给压下去。冯崇也是听得直摇头，又见烛影摇曳，沈澈呆呆的坐着，娇俏面容梨花带雨，心中便生出怜意来。

“也是吃足了苦楚。唉，你也累了吧。来，被褥里暖和了，宽衣先躺下。”

冯崇伸手招呼，语气和缓亲切，并不带着强迫或淫邪。沈澈身子一抖，沉默片刻，慢慢站起身来，开始脱去外衫。她虽然尚未经阴阳人伦，但也明白她本来就是被奉献给这个青年权贵来侍寝的。就她这个卑下的身份，有些事该来的必然会来，不会因为她的在意而有半分改变。不幸中的万幸，这个人，不是个粗暴丑恶的禽兽。

沈澈一件件的脱去衣衫，冯崇歪着脑袋静静的看。片刻功夫，沈澈便仅剩亵衣亵裤，勾勒出明显的曲线。两条修长的大腿，在温暖的烛光下，反射着凝脂般的炫目光泽，这是最原始最自然最美丽的颜色。

沈澈上得床榻来，轻轻的跪爬到靠墙边的床里，又略犹疑，便掀开被子，迅速钻了进来，面朝着冯崇，蜷缩着。

屋内忽然无比的安静。

年轻的面容，近在咫尺。沈澈埋着头，只看得到她透着柔和光芒的挺直鼻梁。她黑绒一样密而光亮的长睫毛，完全盖下来了，仍被水雾所湿润着，格外卷曲而又妩媚。

冯崇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抚上沈澈的脸庞。呼吸之处，是神秘的少女体香，手掌心中传来的是发烫的温度。她更蜷缩了，身体微微发抖，像一只不敢被人触摸的小猫。

冯崇腾出左臂来，一把扶住她的光滑细腻的肩头，将她的身体搂得贴近自己。除了某处该圆润柔软的地方，她修长的身体其实还是很瘦。她的脚掌冰凉凉的，有些刻意回避触碰，冯崇却伸腿勾过来，将她的脚掌埋在自己的双腿下。

“抬起头。”

冯崇低声道。沈澈露出细长的手指，拢了拢乌黑的秀发，慢慢仰起脑袋，无言的回望着，杏脸桃腮，妙不可言。

“你的小名儿，叫澈儿是吧。你知道我是谁么。”

“不知道。只知道你是个大首领……”

“我叫冯崇。天王陛下的长侄。堂阳侯爵。金梁城这里，我说了算。”

沈澈一惊，下意识就想挣起身来行礼，冯崇用力搂住她没让动。

“以后你就一直跟在我身边吧。北疆寒冷，我们互相取暖。”

怀中的本略显僵硬的人儿，忽地就软了下来。泪水顺着眼角滑过脸颊，无声的滴落在冯崇的臂膀上，带着暖暖的温度。她迟疑着伸出手，慢慢的试探着，回抱着，贴近着。

过得五日，风住雪停，虽然仍是冷峭，日头终于升起来了，让人从心里感受到了温暖。冯崇又出城转了几圈。沿着金梁城从西往东还有里到七八十里不等的十多处村庄和小坞堡，仍然都有人居住。冯崇都是擦着边经过，并未近前打扰访问。远远看见村落有好些老人

，衣衫不整的蹲着坐着呆立着，面无表情麻木的看过来，像被时间禁锢住而静止的画面。

又过十几日，斥候来报，奚族骑兵再次南下了，人数约莫有三四千，金梁西北的某甲村、某乙村已被劫掠。说到奚人，冯崇便听卢横在旁边再仔细介绍一番。

奚族又名库莫奚，是活动在辽西的北部草原（今老哈河一带）的游牧民族。漠北草原上历来是游牧民族的天堂，其中的奚族曾经在史书记载中存在千年。奚族属于东胡一系，源自鲜卑诸部中的宇文部。而有匈奴血统的宇文部的习俗与其他鲜卑有着显著的区别，所以和近在咫尺的慕容部互相攻杀。东晋建元二年（年）﹐鲜卑内部争霸，慕容部北攻宇文部，宇文部大败，被俘获牛马民户无数，部族首领宇文逸豆归败逃走死漠北﹐其残部便分为契丹与库莫奚。《辽史·世表》记载：“鲜卑葛马菟之后曰普回，九世为慕容皝所灭，鲜卑众散为宇文氏，或为库莫奚，或为契丹。”

库莫奚在西，契丹在东，两族共同生活在松漠辽北地带，语言相通、文化和生活习俗相近，是同族异部的兄弟关系。“契丹与奚言语相通，实一国也”。随着宇文部被击溃及慕容鲜卑迁离故地进军中原后，奚与契丹也慢慢开始沿着各自的轨迹独立发展。

冯崇也有所记忆。想起《北狄列传》中记载：库莫奚‘与突厥同俗，逐水草畜牧，居毡庐，环车为营。其君长常以五百人持兵卫牙中，余部散山谷间，无赋入，以射猎为赀。粮资得获，窖存山下。断木为臼，瓦鼎为镬，杂寒水而食。’《魏书库莫奚传》又曰：‘库莫奚国之先，东部宇文之别种也，初为慕容元真所破，遗落窜松漠之间。’上述中提到的松漠，位于今天的辽宁西部、内蒙东部，此地在古代多为松林，且北邻大漠，故称之为松漠。

奚族人早期以游牧、狩猎为生，居无定所，出入无常，放牧是其主要的经济来源，《魏书》中就记载过北魏早期库莫奚的生活环境，‘大漠之间，多寒多风，畜牧畋渔以食，皮毛以衣，转徙随时，车马为家，根据水草丰美而畋渔，年年皆是如此。’从这段史料中我们能够知道，松漠地区的自然环境较为恶劣，寒冷且多风，生存空间并不好。

不过日子就算苦一点，起码本来是自由自在的。但问题在于，奚族的领地距离中原王朝和漠北草原更近些，所以自然会受到中原王朝的格外注意。从后赵开始，奚族人便遭到中原地区前后各国的攻讨，其领地和活动范围也被迫缩小，特别在前燕后燕的多次打击下，奚族生存空间大幅度减少，不得已龟缩在老哈河之西。

自身综合资源比别人弱，但奚人本身并不软懦，反倒很骁勇善战。卢横特别介绍道，奚族战士们，膂力强劲，骑术精良，在马背上上下翻飞纵横跳跃，毫无阻滞。打仗时候，奚人都是大声呼啸，纵马舞刀，大批大批的冲锋而来，仿佛夹着狂风暴雨，气势非常猛烈。但是这些野性未褪的草原人，也没有什么军纪和战阵可言，一旦打输了，大家往往一哄而散四方逃窜，打着马儿追风般的瞬间就跑远了，这样化整为零，等闲也难追上。所以这么些年来，老将卢赫虽然靠着更为过硬的综合军事素养，数次击败过来犯的奚人，但他大体上还是以静制动，防御为主，所以才费心思将金梁城重建的这般坚固。

奚人虽然整体实力差几档，但别人来打，那绝不可能不还手。再加上奚人也不是十分安分守己的主儿，早期频繁主动南下四处劫掠，甚至攻城陷地，作乱边疆。这样来来回回打打停停，但不论后赵还是前燕后燕，都不是奚族人的实力能比拟的，总得来说奚人被揍得厉害。特别是随着拓跋魏的强势崛起，没缓过来的奚族再次遭受重击。

北魏登国三年（北魏建立的第三个年头，距离北魏和后燕战争转折点参合陂之战还有七年），北魏大破库莫奚。至此一役，刚刚有些恢

复的库莫奚被迫再次蛰伏。《魏书·太祖纪》卷二，登国三年条载：“五月癸亥，北征库莫奚。六月，大破之，获其四部杂畜十余万，渡弱落水。”奚人不得已，又往东迁到了老哈河东岸。

奚族屡受打击下，很大程度上保全和成就了同宗的契丹，因为地理关系，无形中就做了契丹人的挡箭牌。在自家奚族兄弟被轮番痛殴的前提下，契丹人在西边迅速发展，又没有什么强大的天敌，于是两兄弟的实力就有了明显的差距。到的后燕末期，奚族伤筋动骨，南下抢掠也不成什么气候。而契丹就豪横了，往东往北打击扶余人，往南挑衅高句丽和后燕北燕，攻城略地抢掠人口，往西竟然连自家兄弟奚族人都霸凌，抢夺牛马羊群和人口，还强占草原土地，双方多次发生龃龉摩擦，奚人如今干不过契丹人，大多时候也只好暂且忍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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