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染香蹙着眉头,眼底尽是不屑,“别的也就罢了,那金丝嵌琉璃的镯子,小姐从前还赞过工艺精妙,戴都没带过几回,生怕有个磕碰。如今却要拿去便宜了她,奴婢实在替这些东西不值,小姐随便找些东西打发过去就罢了,何必真的用珍品送她。”
夕鸢摇头道:“这哪算的上什么珍品,不过是还能入眼罢了,这东西是送到敦肃候府,又不是送去二娘那儿。堂堂端亲王正妃,难道要送些小家子气的东西么?那岂不反倒掉了面子,那镯子我也只是欣赏做工精湛,模样却并不大喜欢,太花哨了些,留着也是无用,还不如送了她。”
她见染香仍旧不情不愿的模样,忍不住笑着逗她道,“你只管放心,等来日你成婚之时,我给你封的妆奁必定比这个丰厚十倍,何必跟她计较这些呢?”
染香被她逗的羞红了脸,嚷着叫道夕鸢嘴巴太坏,只知道笑她,两人笑闹了一会儿,染香还是下去后头库房寻来盒子,将首饰包好,又照着夕鸢的吩咐,亲自送上了门去。
等她回来之时,神情已不复去时模样,反而带着一丝别有深意的浅笑。夕鸢靠在案头看书,见她回来的这样快,也不免道:“你的脚程倒快,外头时气不好,怎么不让车夫赶的慢些?”
“不怪车夫,是奴婢急着回来要见小姐。”
染香眉目间隐隐有几分迫不及待的模样,仿佛是存了什么非说不可的话一般,夕鸢见状笑道,“听了什么了不得的事,让你急成这幅模样,有话就说罢。”
“方才奴婢按小姐的吩咐,将东西送到了敦肃候府,这种事情,一贯都该是侯爷夫人来料理的。谁知道奴婢要交礼单的时候,府里的总管却说,侯爷夫人身子不适,就不出来清点了。”她说的眼眉都忍不住向上扬起,滔滔不绝,“奴婢当时就觉得有些不对,按理说这是大喜之事,怎么侯爷夫人身子倒不适了。奴婢在给总管礼单的时候,恰好遇上四小姐身边的婢女过来,说四小姐闹着嘴巴苦,要人炖了燕窝送去南边园子。可是礼单上给小侯爷的东西,总管却都让人送去了东边,可见他夫妻二人竟不在一间房里呢。”
夕鸢此刻才终于坐直了身子,似笑非笑的看着染香,“你到底想说什么?直说了就是。”
染香抿唇一笑,“小姐聪慧,怎会不懂奴婢的意思呢?难怪她一有身孕,这侯爷夫人就病倒了,敢情是心里头气闷的。杜氏教养的好女儿,可真是争气长脸,狐媚手段都伸到公公身上去了!”
夕鸢横了她一眼,蹙眉道:“知不知道什么叫非礼勿言?有些话自个儿心里明白就行了,非要宣之于口么?”
她说话时,自带一股凛然气势,慑的染香不禁肩头一颤,连忙垂眸道:“奴婢是一时失言,小姐别生气,可那杜氏没调教好女儿是天经地义的事儿,若是这事让老爷知道,必定不能容得下她。顶好是撵了她出去,也算是为昔年小姐和太太受的委屈,算上一笔总账。”
夕鸢却轻轻摇头,对她这一番话很不以为然,“告诉爹?告诉了又能怎样,别说你这话没有真凭实据,这样的家门丑事,除了吞声咽下,又能如何?更何况,那小侯爷傻了也不是一日两日,夕莺当初嫁过去的时候,只怕爹就料到了如今之势。”
染香听后,诧异至极,掩住嘴巴低声呼道:“小姐是说,老爷明知敦肃候会对四小姐……他却还是……”
“夕莺在御前失仪,想再找个好人家本就不易,爹与敦肃候来往一向频繁,若能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呢?”
夕鸢冷冷一笑,语气极为凌厉,“明知如此又怎样,反正夕莺已经嫁了过去,如今又珠胎暗结,咱们揣着明白装糊涂就是了。”她朝着窗外努一努嘴,“该操心的,不是咱们,自有侯爷夫人呢。”
夕莺有孕,按理说自然是要回娘家去小住几日的,夕鸢实在不愿瞧见她那带着刀子的眼神,惹不起还躲不起么,索性就不往顾府跑了。这几日又临近年下,听说顾承恩屡屡上奏,陈词表愿,说的老泪纵横,只为恳请皇上开恩,将顾尚鸣放出天牢。
“真是愚不可及,这样追着赶着,皇上心中只会觉得厌烦不已,哪里还能省下什么顾惜垂怜。”夕鸢彼时正算着各房过年的月例,闻言忍不住冷笑一声,“有我一句规劝,好容易让皇上免了他的责罚,如今又要为那宝贝儿子做下蠢事来。”
染香见状忙问道:“那小姐,如今可要再劝劝老爷,别再皇上面前进言?”
夕鸢握着杆毛笔,在账目上边勾画边道:“不必,由着他去罢,就算皇上本来有了赦免之心,让他这样三催四催的,只怕也要效益殆尽。顾尚鸣多关些日子也没什么妨碍,咱们又何必咸味吃萝卜淡操心。”
染香听了这话,便不敢再多言语,夕鸢将笔一停,随口道:“你将这账目送到账房去,告诉长顺,各房的月例我都看过了,也做了更改,他若仍觉得不妥,让他自个儿来找我就是。对了,出去的时候,再让云谨过来,我有话要嘱咐她。”
云谨匆匆前来之后,夕鸢却只是递给她一个包袱,打开一瞧却是些碎银子,另外还有一张五十两的银票。她顿时一惊,不解问道:“王妃这是什么意思?”
“那些碎银子,你叫给杨福,让他去分派给铺子里头的伙计们,他自然知道该如何去分。至于那张银票,是给你和杨福的,你们二人愿意分了也好,收起来也罢,都是我的一点心意。”夕鸢眉目柔和,笑容清浅,握了云谨手指道,“若不是你和杨福费心替我打点,我又哪里能将铺子的生意做到今天这个地步?云谨,你可还记得,最开始的时候我就同你说过,我要上至皇廷,下至百姓,人人都用我夕颜阁的香皂,今时今日,也算是诺言成真吧。”
云谨眸中闪过一丝感怀之意,却不肯收那银票,“是王妃心思灵巧,能够想出这样旁人想不出的花样来,奴婢替王妃办事是天经地义,如何敢受王妃的赏。”
“为何不敢受?那会儿我就说过,要你和杨福都入了铺子的股份,这五十两,全当是咱们年根下头的一点红利罢。”她笑吟吟的将银票塞入云谨手中,又硬是将她的手指扣了起来,“我让你拿着便拿着,你跟在我身旁将近一年,咱们之间名为主仆,我却将你视为我最贴心的知己朋友。你若再推辞客气,我可就要生气了。”
云谨握着银票垂首敛眸,除了指尖的微微颤动之外,几乎看不出她还有什么别的情绪,忽然她向后退去一步,俯首跪在夕鸢面前,一字一句道,“奴婢受王妃如此看重,今生除了尽心侍奉,再没有什么法子来回报王妃了。往后奴婢便对王妃生死不离,绝无二心,否则天诛地灭,不得好死!”
夕鸢含着浅笑伸手将她扶起,“分明你是比我年长的,可年关下头,你若再跪我,我还要给你压岁钱了,快起来罢。”
她对云谨并非是有意利用,而是当真欣赏这个睿智聪慧、历练良多的女子,往后若离开王府,云谨必定是她身旁不可或缺之人,也是再难寻觅到的人!
这个年过的倒是还算热闹,只是除夕夜里又要进宫宴饮,吵吵嚷嚷的就这样过了。大年初二是回门之日,夕鸢知晓夕莺也会回去,便不禁有些头疼起来。
直到坐在了马车上,夕鸢仍是苦着一张脸,宇文昊见了不禁笑道:“人家这初二回门,都是欢天喜地的,怎么偏你这样不痛快。”
“人家回去不会有不想见到的人,我却不同,在府里应付那些烦心事就已经够堵心了,回了娘家更是如此,怎能不烦?”夕鸢苦笑,这真是没有一处净土了,今儿个一早去给太妃请安的时候,李氏还因为发放的月例比往年少些而柔柔弱弱的问了几句,结果立刻引来太妃一通冷声斥责。
说起来也实在不能怪她,前阵子与西北和谈,封了两千万两的白银过去,国库空虚,首先就是要他们这些王爷捐款。宇文昊手下铺子和庄子的数目又不算少,自然不能抠唆,一下子就封了十万两出去。夕鸢看着府中用来过新岁的银子,简直是焦头烂额,新的进项没到,旧的又剩余不多,再不节省还能怎样?
何况,她就是怕引来话柄,自己屋里的月例还比李氏少了许多,便是如此,却仍旧要被舒慧太妃数落一通,说不许苛待兰珍郡主。
夕鸢实在气恼不已,简直想摔下这个烂摊子甩门离京,若不是因为忽然玩失踪这种事做的太不道德,对姚氏不知会有什么打击,她早就一不做二不休,翻出墙头扬长而去了。
宇文昊听罢,若有所思道:“府中的烦心事儿?怎么,如今还有人敢给你气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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