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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吗?可是在莫斯科,他们老是叫叫嚷嚷要更多的东西。”
“自然啦。这跟他们自己运输上的混乱毫不相干。那可是乱得一团糟。 八月里,我不得不下令让铁路停运了八天,一直到他们在北边铁路终点站把堆积如山的物资搬走为止。他们的飞行员、司机和铁路职工一出了那个工人阶级的天堂,就想逗留在外面。你刚从莫斯科来,也许没法明白这一点。”
“你真叫我大吃一惊。”他们彼此以美国人的方式咧开嘴尖刻地对笑了笑。帕格说:“我还得了解一下这儿的天气。”
“要了解天气干什么?”
帕格把总统在法律上遇到的难处讲了讲,康诺利将军听了恼怒地皱起眉来。“你在开玩笑吧?为什么没人来问我呢?这儿的天气确实变化无常,尘暴当然也很讨厌。可是我们大概有两条全年通航的定期军用航线。他和斯大林一定都在玩什么把戏。斯大林想让他老远跑到他的后院来,而‘伟大的白人之父’却要保持他的尊严。我希望他能坚持下去。老约应该自己摇着尾巴来。俄国人可不欣赏能给他们牵着鼻子走的人。”
“将军,华盛顿方面对于波斯的情况知道得太少啦、”
“基督啊,你说得真妙。晤,你瞧,就算两头都遇上冬天的狂风暴雨”——康诺利用捏着一支冒烟的大雪茄的手搔了搔头——“他可能会要否决的那项法案能在五天之内送到突尼斯,我们可以用一架B—24飞机把他送到那儿去。他到那儿一个来回,也许只会耽搁上一天。这个问题不大,”
“好的,我把这些全部打电报告诉霍普金斯。我还得调查一下这儿的安全情况。”
“先别忙。我会为你作出全部安排的。你双陆棋下得怎样;”康诺利一边问,一边又给他们两人斟上了白兰地。
帕格这几年在双陆游戏上消磨过不少时间。他一连赢了将军两盘,第三盘又快赢了,康诺利从棋盘上抬起头来,半眯缝着一只眼望着他说:“哦,亨利,有一个人你我都认识,对吗?”
“谁啊?”
“哈克。 彼得斯。”看见帕格茫然的样子,他又详细说了说,“工兵部队的哈里森。 彼得斯上校。一九一三年那一级的。是个身个儿又高又大的单身汉。”
“哦,对了。我在陆海军俱乐部碰到过他。”
康诺利连连点头。“他写信给我,说起这么一位海军h校,说是哈里。霍普金斯派在莫斯科的人。现在,咱们在这个倒霉的鬼地方会面了。这个世界真不大。”
帕格没再说什么,继续下棋,结果这盘输了。将军高兴地收起了那个精工镶嵌的棋盘和象牙棋子。“哈克正在研究一种可以在一夜之间结束这场战争的玩意儿。对于这件事他口风很紧,可这是美国陆军工程专家搞过的最最了不起的工作。”
“我对这可一点儿也卞知道。”
在沙漠上那个料峭的夜晚,帕格躺在一张简朴的行军床上,盖着三床粗毛毯,心里老感到纳闷,不知彼得斯上校在信上说了他些什么。他们那次偶然相遇,在俱乐部里一张桌子上喝着香摈酒,戴上纸帽子,闹闹嚷嚷地玩了一个钟点。罗达曾经几次提到彼得斯,说是在教堂里认识的。帕格想到,通过铀弹,他可能跟巴穆。柯比也有关系,这使他心头起了一阵恶心。说到头,罗达究竟为什么不来信呢?和莫斯科通信是很困难的,不过还是办得到的。三个月沓无音讯……他的疲倦和喝下的白兰地终于使他忘却了这些想头,昏昏地睡去。
康诺利将军给帕格安排的参观日程要求他沿着铁路,跟着卡车运输队,从南往北横穿过伊朗。英国公使馆的一个名叫格兰维尔。西顿的人,在那段铁路旅程中将跟他同路走上一程。卡车运输队是美国方面为了补铁路之不足而一手搞起来的。据康诺利说,铁路经常遭到阴谋破坏、大水冲毁、盗窃、故障、撞车和拦截。德国人本来就把这儿的铁路造得效能很低,由于波斯人和英国人管理不善,问题就更加复杂。
“格兰维尔。西顿对波斯的种种情况真可以说是了如指掌,”康诺利说。“他是个历史学家,是一个怪人,可是他讲的话倒值得一听。他就爱喝波旁威士忌。我给你几瓶老鸦牌的带在身边吧。”
在飞往阿巴丹的途中,那架小飞机里噪音太大,没法子交谈。后来,在那个荒凉的海滩地区一座庞大得惊人的美国飞机装配工厂里,格兰维尔。西顿一直在帕格和厂长身边沉重地走着,在热得叫人直冒汗的长时间跋涉中始终只是抽烟,一声不吭。那儿的温度一定远在一百度以上。随后他们又坐车到波斯湾上的铁路终点站班达沙赫普尔去。他们在一家英国军官食堂里吃饭的时候,西顿才闲聊起来,可是他说话的声音象从笛子里吹出来似的,很闷,含糊不清,简直象在讲波斯话。帕格从来没见过抽烟抽得这么凶的人。西顿本人看上去也象给烟熏黄了似的:干瘪、瘦长、皮肤微黑,又大又黄的上门牙间有一个大豁缝。帕格异想天开,认为这个人要是受了伤,流出来的血一定也象烟渍一样发黄。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帕格拿出了一瓶老鸦牌。西顿见了,象小孩儿那样微笑起来。“最过瘾儿了,”他一面说,一面把玻璃杯递过去。
那条单轨的铁路跨过死寂的盐滩,蜿蜒着进入了死寂的群山。从飞机上看,这个国家已经够荒凉贫瘠的,可是从火车车窗里看,那就更糟糕。一英里连着一英里寸草不生,所看见的只是黄沙、黄沙。火车停下来换上另一个柴油机车的时候,他们下车溜溜腿。在沙漠上连只野兔的影子都不见,有的只是成群的苍蝇。
“这地方可能就是从前的伊甸园,”西顿忽然开口说。“只要有水,有能源,有人来把地整一整,它还有可能恢复旧观。可是伊朗在这个环境里,简直跟海蜇困在岩石上一样死气沉沉。你们美国人能够帮忙,也最好帮个忙。”
他们又回到了火车上。火车铛铛作响,呜呜叫着沿一条U字形转弯的路基驶上一个遍布岩石的峡谷。西顿打开包,取出火腿三明治,帕格又拿出了老鸦牌。
“我们应该为伊朗做点儿什么呢?”帕格问,一边把威士忌倒进纸杯去。
“把它从俄国人手里救出来,”西顿回答。“这或者是因为你们确实象自己所标榜的那样,是利他主义的、反帝国主义的,或者是因为你们不愿意看到苏联打完这场战争后就统治全球。”
“统治全球?”帕格不相信地问。“为什么?怎么会呢?”
“地理的关系。”西顿喝着威士忌,目光炯炯地望了帕格一眼。“关键就在这儿。伊朗高原挡住了俄国,使它没获得不冻港。因此它在半年里是一个内陆国家。这片高原还挡住了它去印度的道路。列宁曾经贪婪地管印度叫作世界大仓库,说这是他的亚洲政策的主要目标。可是波斯呢,好象是老天存心要把它当作个大塞子来堵住高加索山似的,它正挡住了大熊的出路。它象整个西欧一样大,而且正象你现在亲眼看到的,大部分地方都是崇山峻岭、盐滩和沙漠。这儿的人是些粗野的山区部落、游牧民族、封建农民以及诡计多端的低地人;他们全都非常独立不羁,难以驾驭。”他的纸杯又空了。帕格连忙又给他斟上了威士忌。“啊,谢谢你。现代波斯历史的基本事实,上校,就是这么一句话,你可记住:俄国的敌人就是伊朗的朋友。英国人从一八零零年以来就是扮演着这个角色。虽然,总的说来,我们搞得很糟,结果成了背信弃义的阿尔比翁。”
火车呜呜叫着开进了一条漆黑的长隧道,等它轰隆隆地又开进耀眼的阳光中以后,西顿正盘弄着他的空纸杯。帕格又给他斟满了。“埃好极了。”
“你刚才说的是,背信弃义的阿尔比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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