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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独孤晔了然一身,没有亲人,什么都没有!可望着这张绝尘淡然的脸,那冰封了十五年的心,竟然隐隐有丝生疼。
小小已经喘不上气了,脸上憋得通红一片。气是万力之源,没有气,谈何用力,就算本来可以布阵反击,此刻一点力道也没有了。可她却一不担心,心里很淡然很坦然。独孤晔若想她死,何必花费如此多的时间,以他的功力,弹指功夫而已,他只是挣扎。
“羽儿……小小无心的,一切都是我的错,不要伤害小小。”宫千行见到小小几近没呼吸了,慌忙欲推开独孤晔,却根本撼动不了他半分。那双老眼布满苦涩,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
“闭嘴,你没资格那么叫!”独孤晔冷冷地朝宫千行咆哮,猛地放开小小,一拳击向小小身后的墙壁,顿时那墙壁硬生生给凿出了一个洞,整面墙布满裂痕,一条一条,诉说着独孤晔的滔天怒火。
冷冷的鹰眸深邃地再次看了小小一眼,踢开脚边的椅子,用力甩过衣袍,消失在夜色之中。而依稀可听见那衣袍在空中腊腊作响声,可见劲力之强。
小小软侧在地,贪婪地呼吸着新样的空气,再一次离死亡那么近,可却不会再那般害怕了。一边急剧喘息一边静静望着独孤晔离去的背影,那玄黑包裹的宽阔的肩,厚实的背,竟在夜色中,显出凄楚的萧索。那么强势冷情的一个人,竟然会有萧索的背影。
“小小,有没有怎样?”宫千行扶着小小,担忧地检查着。这十五年,独孤晔已经练就铁石心肠,狠辣无情了。
小小摇摇头,给了宫千行一个安慰的微笑。呼吸进了新鲜的空气,头脑清醒了过来,身子也恢复了体力。独孤晔不杀她,是当真以为她是他亲妹妹吗?抬眸,淡淡一笑,好不可思议的一切。然,小小的唇角还没荡开,便睁大眸子,快速拉过宫千行往门外奔去,脚步生风。
就在他们步子刚落到院落中时,被独孤晔捶打过的那面墙上的裂痕迅速蔓延,直至整面墙都梨开,如一块腐烂的陈木,被巨石压得粉碎,房子暮地倾斜坍塌,石块尘土滚滚砸落,冒起烟尘一片。再晚一步,合该命丧里面了。
这是独孤晔给他们的机会吗?逃得出便放过,逃不出也省得他动手?独孤晔不是真是绝情之人,至少,他再恨爹爹,也没杀了他!
小小和宫千行沉重地对视了一眼,心里竟一阵后怕。此刻的日华王府,想必是苍蝇都飞不出去了,那也不必费心机,不如先好好休息。
迎着微凉的夜风,宫千行缓缓说着这六年的情况,语气之中,漂浮着淡淡的无奈,淡淡的心疼,甚至还有,淡淡的期许。
六年前,独孤晔抓宫千行回来,每天让他吃莲子,与兽群为伴,冬天在寒风冰雪中睡,夏天在骄阳炽烈下暴晒,雨淋风吹。没有杀他,而是狠狠地折磨他。
折磨了两年,他也奄奄一息了,独孤晔却寻遍名医医治他,说他这么死了,太便宜了他,他独孤晔一天没允许他死,他便不能死。等到他身体完全康复,是一年多之后的事了。独孤晔忙得暂时没再折磨他,可在旁观望了一年多的林巧儿沉不住气了,以前有独孤晔折磨着她也解气,既然独孤晔不折磨了,那就换她来。她把对小小的怨气全数倾泻到宫千行身上。具体怎么折磨宫干行没有细说。只是后来的事情小小有些猜出来了,才不得不坦白。这两年,林巧儿的心里越发的畸形,每每用银丝细线害破他的身体,然后欣赏着他的遍休鳞伤。之后给他涂抹一种药膏,将那割痕生生掩去,却刺激着伤口,别人看不见也检查不出来。最后怕他跟独孤晔告状,竟用沾毒的银丝线刺入他颈部的动脉处,让那毒素随着血液流窜,不侵入肌骨。毒只是让他昏迷,无法对外界做出反应,但是能听到外界的一切。身体昏迷,意志不昏迷。
林巧儿心情不好时,便给他吃解药,醒着折磨他,折磨完再继续下毒沉睡。这种毒像一种安神定魂的药,根本查不出来。
宫干行幽幽的讲完,小小却抑不住眶中打转的泪花,娇嫩细致的脸上挂着晶莹的珠露,看得人整颗心都软掉。宫千行一字一句,犹如害在她心上,她难以想象,爹爹,是如何能熬过来,五年的折磨,一般还是因为她。宫千行轻轻拍着怀着小小的肩,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哭,正如小时候一样哄着。有些东西,不会因为时间而被冲刷掉,比如亲情。
“以后小小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爹爹了!”小小双手环住宫千行的腰,略带哭音,却万般坚定地说着。
“长成大姑娘了还爱哭鼻子。六年不见,我们的小小竟变得这般的漂亮,漂亮得爹爹都要不认识了。”宫千行慈爱宠溺地说着,在他眼底,小小永远是那个调皮可爱,长不大的宫小小,是他最宝贝的女儿,“爹爹不苦,真的不苦。若说伤害,不及羽儿……不及独孤晔的千分之一吧!”
小小抬起头望着宫干行,晶润纯净的杏眸满是疑感。这一切,到底怎么回事。恍若一夜之间,你不是你,我不是我,他不是他。到底谁是谁?
“这故事,好长呢。”宫千行深深叹了口气,决定摊开这埋藏了十五年的秘密,“十五年前,我只是东方和西番边境一个小知县。有个温婉贤惠善解人意的妻子,有个聪明好学活泼调皮的十一岁儿子。一家三口在那小县城,俸禄不高却过得其乐融融,牵福美满。直到有一天,几个西番侍卫模样打扮的人闯进府衙,将一个八岁的孩子交到我手上,说是西番王后东方雪若的儿子,西番的太子朵朵宇。那些西番侍卫说西番王欲对东方不利,被王后知晓,王后便欲携带太子潜逃回东方告诉皇上,却不料被朵朵上邪发现了。朵朵上邪逼着已经怀孕八个月的王后喝下剧烈毒药,亲手杀了自己的妻子和那再过两个月便要出世的孩子。这一幕,全数落进了被王后藏在暗处的朵朵宇眼底。八岁的孩子,本该还是童真无知的年龄,他却亲眼见着自己的父亲杀死自己的母亲和那还没来得及出世的弟弟或者妹妹。虎毒不食子,朵朵上邪一路派人遁杀,不论死活!初见朵朵宇,我被他眼底的那抹冰冷和强烈恨意吓到了。那模样,这个让人心疼无法言语。雪若公主在东方颇有盛名,长得倾城绝色,单看倾宇那张脸便知了。而且菩萨心肠,我也曾在二十几年前家乡的一次瘟疫中,受过雪若公主的恩惠。当时雪若公主那么小,却只身犯险,为了安抚灾区的百姓,毅然与灾区百姓同吃同住。”
宫干行望着朦胧的夜色,继续说着:“我当时也颇受百姓赞誉,他们可能也经过调查,便将朵朵宇托付给我,说他们被追得很紧,只能暗度陈仓,要我安全将他送到皇上手中,保住王后的最后一丝血脉,而且,西番王的奸计,只有朵朵宇最请楚。先不论雪若公主对我有恩惠,单凭西番要时东方不利这点,我便要义无反顾了。食君俸禄忠君之事。于是修书皇上,我们连夜乔装打扮进京。因为当时我妻子怀有身孕,行动不甚便利,且为了防人起疑,便留下她坐镇县衙,我和朵朵宇,还有我的儿子宫倾羽,羽毛的羽。三人马不停蹄地赶路。终于在一个月后,风尘仆仆地到了京城外,一路无险。谁知却最后一道坎,却在京城咫尺的地方。在跨越横断山脉的时候,出现了一批黑衣人,欲对我们赶尽杀绝。那些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我一个文官带着两个小孩,能逃多远?我们被逼到了山脉的一道悬崖处。那些黑衣人不留半点情面,下手狠辣,当时羽儿看到剑要刺向朵朵宇,便根狠撞向那黑衣人救下他,也恰巧从那黑衣人身上撞落一块令牌,那个黑衣人为了捡那块令牌,忘记了对羽儿下手,只是狠狠推了他一把。羽儿本来就站在朵朵宇的前面,这么一退,两人都直直挥下悬崖。当时朵朵宇在下面,羽儿在上面,若要救,本该救羽儿的,可我却抓住了朵朵宇的手,亲眼看着我自己的儿子,坠落悬崖!他掉落之前眼底那份吃惊和不可置信这十五年无时不刻不在我梦中徘徊。其实他不懂,当初就算救了他,没有朵朵宇,我们也只能死在那些黑衣人手上。而且,家国面前,我只能择其一。最后,那些黑衣人竟然撤退,没杀我们。我们终于是见到了皇上,皇上说朵朵宇的身份特珠,不宜泄露,听闻我儿子坠落悬崖,便让我对外赏称朵朵宇是我亲生儿子宫倾羽,当时朵朵宇对于羽儿因他而死很愧疚,也许是为了补偿,真认我为父,不过不叫宫倾羽,而叫宫倾宇,他说倾,是颠覆的意思。有朝一日,他要朵朵上邪血债血偿。皇上三个月之内,以政绩突出为名,连连给我升官加捧。从小小的县令,到三品侍郎。朝中上下议论纷纷,艳羡的,嫉妒的,可谁知我们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可笑的是,许多年之后,我们才知道,那令牌,原来是皇上暗卫的身份标志。一个西番太子,两个知道秘密的人,自然要灭口,可是这个道理,我们知道太迟了!我们也不过是在别人的因套之中。刚开始倾宇很相信皇上,毕竟皇上可算走他舅舅,即使不是亲生的。可后来知道了这事后,倾便反策戈,为了不牵扯我进去,他不让我知道他的计典。那两个月后,我妻子挺着大肚子,赶到了京城来找我,怀里抱着带着一个粉嫩的小女娃,说是 天寒地冻在路上捡的。当时她也八个月身孕了,听到羽儿坠下悬崖而亡,伤心过度一病不起,最后难产,母子不保。不知情的人皆道,我妻子为我产下个女儿,难产而亡。于是,我这一生,便只剩下一双儿女!”宫千行轻轻扯开唇角,想给小小一个笑容,可眼角的湿润,却禁不住诱惑,悄然淌下。家破人亡,他宫干行为人坦荡荡,俯仰无愧于天地,却落得如此下场。幸好老天有眼,他儿子没有死,只要没死,多恨他,都无所谓。
“爹爹说不下去就不说了!”小小哽咽着,她怎么会知道,自己和哥哥的幸福生活,是用爹爹妻儿的性命换来的,即便如此,爹爹却依日待他们如亲生,百般疼爱。爹爹心里该有多苦多痛。
父女俩在夜色之中,抱头痛哭,湿了一夜的寒气。
哭了许久,宫千行缓了缓口气,“既然说了,就说完这个故事吧。羽儿掉下悬崖,落在狼群中,受了很重的伤不能动弹,就那么绝望地望着周遭闪烁着一道道绿眸盯着他瞧的狼群。连害怕是什么感觉都忘记了,只有绝望和空白。就在狼群蠢蠢欲动,要上前撕咬他的时候,一群豹子出现了,狼豹在他面前开战,攻击着,撕咬着。狼血豹血一股股溅到他身上,浓郁的血腥味弥漫,好好的一只狼,眨眼之间便血肉模糊,前一秒意气风发的豹子,片刻之后身首异处。羽儿惊恐地看着那场厮杀,眼睛都不曾眨过,只有一片血红。他吓傻了。狼豹之争,狼惨败,那豹子王正是因为刚出生的幼崽被狼吃了,所以才来报仇的,看到羽儿那模样,估计是想起它的孩子,便把羽儿驮走,悉心照料。而在那群狼豹之战中,羽儿明白了一个道理,弱肉强食,只有比别人狠,比别人厉害,才能踏着别人走上去,才能不被欺负,才能统领一切。那时起,他便跟着那群豹子练攻击,练速度,练残暴,只要能成他们身上学到的,统统学了。学得好,那豹王便会丢此猎来的生野肉给他吃,若是学不好,便将他仍在荒郊野外,任其自生自灭,直到能打赢和他比赛的那只豹子。有时候好几天都赢不了,甚至几个月都赢不了,被豹子打得一身是伤,还没得吃,只能啃着那苦至心扉的黄连充饥。一年后,他将那群豹子全数杀死了,掩埋掉,出了悬崖,四处求师。学到了一身本事后参军,从伙头兵,传令兵,步兵,骑兵,最后成为东方,乃至三国战界的神话,成就了煊赫的铁面战神日华王。他一出来本来是要为我和倾宇报仇,谁知我们活得好好的,还身份显赫,甚至倾宇占了他的身份,便觉得我抛弃了他,为了荣华富贵抛弃了他,对我,便只刺下恨。小小,你知道从任狼宰害到煊赫的铁面战神,羽儿要受尽多少苦?亲手杀了救了自己,培养自己,甚至是抚育自己的豹群,听起来多么残忍无情。可只也有杀了它们,才知道自己可以出师了,强者生存,这,便走野兽界的规矩!所以爹爹说不苦,比起羽儿,我一点都不苦!”
长长的睫毛扑闪着,小小听得有些心惊,她毕竟经历得太少,对比起所有人,她是何等的幸运,对独狐晔的遭遇有一丝心疼。想必哥哥这十几年,过得也不安生吧,“独孤晔会明白爹爹的心,接纳爹爹的。他的残暴狠辣,不过是保护自己的一种方式。爹爹永远是小小最爱的爹爹,此生,没有人可以取代!”小小倚在宫千行怀里,彼此相依偎,或许说,相依为命。
“我上辈子到底是我欠了朵朵上邪,还是朵朵上邪欠了我!专门抢他儿女的!”宫千行抚摸小小的发顶,小时候她就爱窝在他怀里撤娇,硬要他抚摸她的发顶,说这样很温馨。
“朵朵小小,好难听。我也不认识,我只知道宫小小,多好听,是不是爹爹?”小小淡淡说着,没有太多的情绪,只是在叙述而已。褪去了淡漠,只剩一脸的天真与饨净,眸底闪过一丝调皮的光芒,好似回到了九岁那年。白色的衣襟翻飞,恍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
“是,是,宫小小好听,我最宝贝的女儿,宫小小!”宫千行欣慰地笑了,每次他心情不好,她都会逗得他开心起来。这丫头难怪能让他如此疼爱,“不过,你的身世,不听听吗?”也许不要听更好。宫千行也举棋不定了,怕她伤心,都也不想瞒她。
“我略知一二了。不过,爹爹的故事总要讲完吧!”小小轻轻垂下眸子,遮掩住眼底那凉凉的芒光。
“当年我夫人带你回来,那天寒地冻的,小脸冻得通红,却一声都没哭。那水灵的眼睛不染纤尘,清澈透明,直勾勾盯着每个人瞧,最后停在倾宇身上不动了。不让你看到他,你就哭。只有他抱着你才能安生。倾宇也是一直冷淡的模样,只有在抱着你的时候,才能露出舒心真实的笑容。想必这便是血脉相连的缘故吧,你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是不是爹娘,而是哥哥。本是兄妹,分开了,又为兄妹,这便是你们的缘分吧。其实刚捡到你并没有什么异象,直到半年之后,在一次给你洗澡时,才发现了你身上也有血芙蓉标志,虽小,却很请晰。应该是你出生时为了掩人耳目,将你的血芙蓉标志用药水掩盖掉,但那药水,也只能维持半年。后来倾宇托人去调查,与你出生时间大致相符的只有南妃南樱诞下皇子。揭开了内幕才知道,南樱本产下女婴,后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偷龙转凤。”宫千行说道最后几句时,很不忍心。天下父母心,怎有如此狠心的母亲。
小小云淡风轻一笑,有些飘渺,却没有什么痛楚:“小小有爹爹和哥哥就足够了,真的!”
“恩,小小真的长大了!爹爹也就放心了。”六年,宫千行却恍若老了几十岁,“小小接下去有什么打算?我刚被抓进来的时候,倾宇有来救我,是我自己坚持要留下,余生,就算只是让我远远看着他也知足了,就算他只是独孤晔,毕竟我欠他太多。倾宇一直在寻找你的下落,他说你若还活着,就一定会来找我,你果真来了!傻丫头,自己安全为重,懂吗?出去找倾宇吧,爹爹知道你不喜欢独孤晔,若是可以,爹爹也希望你能……算了,当爹爹没说!”独孤晔对小小有情,一眼便能看出来的,否则,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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