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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菱角、藕这些鲜蔬都不到季节,连银丝鱼和大闸蟹也不是最好的时候,但有名的菜花甲鱼却正赶上,席间还有一道樱桃肉,也不知到底是怎生做的,鲜腴红嫩,酸甜适口,当真如樱桃一般。
他们上酒楼进的是雅座,也就是以屏风隔断开的独立空间,吃饭间两个淡红罗裙的女子一抱琵琶,一持三弦盈盈走了进来,福了福身,持三弦的脆生生地笑问道:“公子爷们可要听一段书儿么?”许是在外边听到了里面人说话的缘故,她说的也是脆生生的官话,而不是苏州当地软糯的苏白。
胤礽打量这两个女子,只见她们一个十三四、一个十七八,说话的那个年龄大些,长得并不是十分出色,但是一把黑鸦鸦的好头发,笑起来左颊一个深深的酒窝,加上水乡人天生就的水眸雪肤,十分甜媚。小的那个梳着双髻,虽不说话,但是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偷偷瞟瞟这个、看看那个,神态中一股天真娇憨之气,也很是招人喜欢,她看人的时候和胤礽的眼神正对上,竟然脸红了,羞涩地低下头去。 纳兰容若含笑看了胤礽一眼,道:“来苏州怎能不听听有名的评弹?就烦劳姑娘们挑拿手的唱一段吧。”
持三弦的女子也笑着带着妹妹又福了福,向屏风一侧专门为她们这些人预留的座位上坐了,螺首微低调了调弦,又抬头道:“我们姐妹今日为公子爷们唱的是一段新书儿,名字叫做《莺莺操琴》。”曹寅道:“《莺莺操琴》,莫非说的是《西厢记》中崔莺莺的事?”女子抿嘴笑道:“正是,”说罢叮叮咚咚弹奏起来,一个过场弹过,水眸流动看了在场的一圈,启唇唱到:“香莲碧水动风凉,水动风凉夏日长……”
她说话虽是说的官话,唱起评弹来却还是用的苏白——不用苏白,那也不是苏州评弹了—— 开头便先唱了清初才女吴绛雪的一首回文诗,“香莲碧水动风凉夏日长”,只有十个字,却婉转反复皆可成句,将夏天长日动水碧荷凉风的情致徐徐展现在众人眼前,配着流荡清媚的歌声,让人心旷神怡。曹寅和纳兰容若一齐叫了一声:“好!”持弦女子又是一笑,接着唱了下去:“长日夏,碧莲香,有那莺莺小姐唤红娘。说红娘啊,闷坐兰房嫌寂寞,何不消愁解闷进园坊……”一曲唱完,末了又以“长日夏凉风动水,凉风动水碧莲香”二句结住,似乎让众人觉得没有看到江南水乡特有的“接天莲叶无穷碧”景致的遗憾也淡了,只听这一曲,便觉得这苏州便没有白来。纳兰容若道:“姑娘好歌喉,好弦子,这位小姑娘也弹得好琵琶,苏州评弹果然名不虚传。”持弦女子也对这一干锦衣华服的俊美公子们很有好感,道:“奴家姓徐,小字芸娘,这是小妹锦香,公子们听的入耳,下次再换奴家姐妹来伺候便是。” 她极有眼色,看出众人的饭已经吃的差不多,似乎还有事要办,并不打算再听一曲,便主动说了自己的名字。 容若从不会让女子难堪,点头道:“若有机会,定当再来欣赏姑娘的歌艺。”摸出一锭银子放在女子的手里:“仓促无以致意,一点金银俗物且为姑娘添妆。”胤礽虽因为极少用的着的缘故没怎么见过银子,但也能看出那锭银子至少有十两,够普通人家生活一年的,不由小羡慕这些娱乐界的姑娘收入高一把,又感慨,容若家果然好有钱啊,明珠这些年积下的家底不是盖的。
吃完了饭,听完了评弹,众人开始向太湖进发。
时有女子摇一艘载满鲜花的小舢板用糯甜的苏白叫着:“卖花哎——卖花哎——……”从水巷里经过,胤礽很想坐坐那船,但想也知道去太湖那么大的水域他的侍卫同志们是绝不会允许他坐这种不安全的小舢板的,其实他知道他们吃饭的那会儿工夫一定有人已经把游太湖的船准备好了,待会儿还会和另一拨侍卫“巧遇”,大家一同上船。他每回出来,身边明里跟的有人,暗里跟的人更加只多不少,毕竟一国储君要是出了事,那引起的震荡就太大了。
果然一到太湖边,已经有一艘华美的画舫在水边“恰好”停着了,几张熟面孔也故作闲散状“恰好”在舫上坐着,旁边甚至还有几个美丽的歌女相陪,一见胤礽一行人,都连忙做惊喜状站起来,他们的表情太假了,容若忍笑道:“好巧,真巧。”胤礽已经懒的有所表示了,一抬脚走了上去,直接进了船舱。别的小厮们惊讶地看着他,就算……那个他和他们公子关系不寻常,这样也太恃宠而骄了吧?曹寅给张罗使了个眼色让他跟着,张罗忙跟过去,问道:“阿瑶,主子们还在说话呢你就怎么先进来了?”胤礽心道我懒得看他们那些拙劣的表演,却挑起眼角说道:“我内急,不行吗?进来找马桶,路上我已经跟公子说过了,你也要跟我一起上吗?”他凤眼狭长,眼角微挑的样子实在是很……魅惑,张罗的脸轰地一下子红了,慌乱地说:“啊不用了,我去看看公子们有什么吩咐。”说着急忙走出舱外,到外面被冷风一吹,脑子才勉强清醒过来,心想一路上自己都走在他身边,没见他和纳兰公子说什么啊,但是一想想刚才无意间看到的艳色,却绝对没有勇气再进去问问他。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开v,今天再加一小段福利,我要存文去鸟,多多支持
水上惊魂
太子殿下要游太湖,这效率绝对是高的,不大一会儿画舫就悠悠地划开了,远远近近还有几艘船似有意似无意地将他们这艘船护在中间,胤礽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他穿越前从小就听那首歌,“太湖美呀,太湖美,美就美在太湖水。水上有白帆哪,水下有红菱哪,啊水边芦苇青,水底鱼虾肥,湖水织出灌溉网,稻香果香绕湖飞……”对太湖向往已久,今日能有缘一游,而且游的是几百年前绝无污染的古典版太湖,觉得已经实在算是不得了的幸运,也不在乎那些小小的不满意了。
太湖号称中国第三大淡水湖,面积自然不用说,浩浩汤汤横无涯际,碧蓝的水光接天,几乎分不清水天的界限。水中大片大片的芦苇初露头,高不过出水一尺,中间栖息着水鸟,见有船接近,扑棱棱飞上天空,洁白的翅膀舒展开来滑翔在碧蓝的水天之中,说不出的优雅自由。美丽的画舫平稳地在波光水天中行进,胤礽在船舱的窗户边闷站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出去了。侍卫们都站在舱外说话,见他出去,略微一静,旋即很刻意地接着又说了起来。胤礽走到纳兰容若身边,容若想着他走了半天,脚该酸了,想让他坐下歇一歇,但主子在跟前,没有小厮坐的理儿,有些为难。别的侍卫也都是有眼色的,都各自找借口退到了舱内或别处,只留下容若和曹寅陪着他。见外人都走开了,容若扶着他在观景的方凳坐下,低声问:“殿下腿乏吗?”胤礽转了半天确实累了,靠着桌子摇摇头不想说话,容若看出来他想独处,退到一边和曹寅陪着站了片刻,便退回舱内,把空间留给他一个人。
胤礽靠坐着看了一会儿水,抽出腰间的短笛把玩了一会儿,慢慢吹奏起来,这支笛子到手后他一直没有没有交给别人。转眼间重生于这个太子身体里竟然已经快六年,这么漫长的时间,这么艰难的路,他竟然撑过来了,这对以前那个懒散到骨子里的宅女路瑶来说是多么不可想象的一件事啊,果然人的潜力是无穷的。胤礽随着心意散漫的吹着笛子,想到哪里,就吹到哪里,有一分倦,有一分漫。天地这么阔大,水天这么自由,但是他却连片刻没有目光注视的空间也没有,就像此刻,他看似独享这片水天,其实四面八方仍有无数双眼睛在暗中注意,在这里重生了五年,在别人的目光里表演了五年,何时才是尽头?
一艘精致的画船从不远处的水面上划过,看方向是要去西山,船尾站着个人衣带飞扬,长身玉立,面目俊美,神情高傲中带着慵懒,淡淡扫过吹笛的胤礽,目光中微掠过一丝讶异,旋即隐去不见,那船顺水顺风,倾刻间便去的远了。胤礽看见那人的时候也是心中微讶:这不是上午才恰巧见过的、在京城有过一面之缘的青年男子么?在千里之外的苏州又这么快“巧遇”两次,有这么“巧”的事情么?
胤礽放下笛子。纳兰容若便从舱内出来,胤礽看了他一眼,道:“我们这是去哪里?”容若道:“游苏州太湖不可不游西山,但是皇上担忧在一处停留时间长了会扰民,因此行程紧凑……”话未说完,忽被一声凄厉的:“船露啦!!……”打断。胤礽没反应过来的和容若对视一眼,却觉脚下一沉,有水从船舱里漫了出来。容若反射性的将胤礽护在身边,曹寅与另外几个侍卫抽出腰刀从船舱奔出来道:“情形不对……”也是一句话未完船身便开始倾侧,一个侍卫站的靠近船舷,差点被甩出去,周围远远近近暗中保护的几只船见这情形,都急忙过来接应,却接连又有两三只船打着旋倾覆,有的是伪装的渔船,有的也是画舫,只有几只小艇子没有翻倒,水里却忽然有人窜出来拿着寒光闪闪的勾匕分水刺向艇子上的人攻击。
一瞬间所有的人都自顾不暇,胤礽坐的这只船以极快的速度向水里沉去,无论胤礽还是前世的路瑶都是水鸭子,惊慌地看着泼天大水向自己涌来,不知道该怎么办。容若也很惊慌,但却仍尽力保持镇定,反应很快的用腰刀去劈船舷,想劈下一块木头来,曹寅一看就明白他的想法,立刻也上前帮忙,但船下沉的太快了,只劈了一下船舷便没入水下了。曹寅大叫道:“谁会水?”还没人来的及回答,船便无声无息被水面吞了下去,好像从来不曾存在过一般。胤礽很害怕,但他发觉曹寅和容若比他更加旱鸭子,沉入水中之前他只本能的提醒了两人一句:“船沉了会有漩涡,小心!”但三人都不会游泳,不知道能小心些啥。
容若抓住胤礽的手,他的本意是想保护胤礽,但叫一个旱鸭子在水里保护另一个旱鸭子实在是一件不可能办到的事情,而且他惊恐地发现水里好像有股巨大的力量吸着自己往下沉,他拉着胤礽把胤礽往下沉的速度也带的更快,当机立断的松开胤礽的手用力把胤礽往上推了一把。胤礽虽然学过现代物理,知道物体在水里下沉肯定会带起漩涡,但就像知道手枪发射原理的人也避不开子弹一样,知道了也是白知道,仍然被漩涡的吸力拉着往下沉,他还知道这时候应该屏气,但一慌什么都忘了,还是喝了好几口水。容若松开他的手推他的那一把他当然也知道,但在画舫下沉带起的漩涡巨大的吸力之下作用微乎其微,简直就等于没有,漩涡的力量大的简直就要把人绞碎!
胤礽只觉的衣服头发全部像绳子一样紧紧捆在身上勒的他喘不过来气,拉着他向下坠,他眼前渐渐发黑,脑海中却一片刺眼的明亮,瞬间失去了意识。
纳兰容若被漩涡的吸力吸着往水底沉去,感觉水是那么的深那么的深,他几乎以为自己要被拉进地狱里去,然而就在他感觉自己要失去意识的时候,一股不小的力量却箍着他的腰向相反的方向拉去,他用最后的力量睁开眼看了一眼,却只看到了一条漂在水中的男人的辫子。要是胤礽还清醒着,看到这个景象,一定会判断,这个人是会水的老手,救落水的人都是从背后救的,免得从前面救惊慌的落水者抱住手脚,两人一齐遇到危险。
容若再睁开眼来,发现自己是在一艘摇晃的小舢板上的,周围几个同僚都是浑身精湿狼狈,有人身上还挂着伤,看见他睁开眼,惊喜地叫道:“大人!”容若一看水面上还漂着两三搜小船,远处有大船急急朝这里驶来,而小船上却都没有胤礽的影子,惊的一下子坐了起来:“殿下呢?”其他人互相看了一眼,没有说话,受伤的人身上的血混着水晕到了湖水里去,丝丝缕缕血丝飘散。
胤礽再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简陋的木板床上,面对着茅草的房顶。他开始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研究了好一会儿那是什么,毕竟没见过。好容易看出来那似乎是屋顶后他第一个动作是先低头看看自己:难道又穿啦?发现没有后松了口气,又有些小失望,穿了不都什么麻烦都没了?他这几年在紫禁城学到了这么多东西,无论去哪里谋生也够了。
他坐起来,感觉浑身都酸麻沉重不堪,勉强下了床,想看看这是什么情况,难道他漂到岸边,被哪个渔民救了?不会吧,他们的船走了离岸那么远,他漂回去得漂多久啊?早泡死了吧?难道其实是他又穿了一个和大清太子长的一样的人?
胤礽正在思索,门外呼地跳进来一个小孩,那小孩没料到他醒了,两人同时吓了一跳,那小孩“喝!”的一声,坐倒在地上。胤礽也被他吓的往后一仰,见状忙费力的站起身想上前扶起他,小孩已经自己拍拍身上的土跳起来了,用抱怨的口气说:“你怎么回事?自己起来了,吓我一跳!”他说的是软糯的苏白,带着孩子特有的鼻音很是可爱。胤礽觉得很无辜,说道:“我醒了,就起来了啊,这里又没有人。”小孩白他一眼,道:“你渴不渴?”胤礽这才感觉到自己口干的厉害,真是奇怪,他才从水里泡出来怎么还会口渴呢?诚实地点点头,小孩转身又跑了出去。他没有立刻回来,胤礽靠着床头坐了一会儿,扶着墙慢慢走出门去。
门外是一片广阔的细沙地,长着初生的芦苇和新笋,笋根下一些野鸭沙凫在不知啄食些什么,屋侧一片青翠碧绿的竹林,一条浅浅的溪流从竹林边流过,汇入沙外浩渺的波光。
好清雅美丽的地方,这里应该还是太湖吧?胤礽猜测。真是绝对适合隐居,要是他能全身而退,在这样的地方终老此生,这辈子也不虚度了。
作者有话要说:《莺莺操琴》实为蒋月泉老师50年代所作,此处为借用,请勿当真
江中洲渚
这想着屋子另一侧忽然传来轻轻的脚步声,胤礽回头,不由睁大了眼,慵懒俊美,身长玉立,沈廷文的那个jq小攻!胤礽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今天他们在水上遭到的攻击,难道和这个人有关?刚才的小孩儿从他身后转出来,捧着个竹根新剜的杯子递到胤礽跟前,道:“给,水!”胤礽接过来抿了一口,对小孩道:“谢谢。”无论有没有关系,看目前的情况他是落到人家手上了,不妨大方一点。小孩大大咧咧的一点头,道:“不谢。”待他喝完,又把杯子拿走了。
胤礽落水的时候是下午,这时候看看,天色已近黄昏,太阳在西边的天际留下了一痕淡淡的残霞。胤礽忽然有些怅然,前世的童年这个时候,该是妈妈倚门呼唤他回家吃晚饭的时间了,以后再没有人那样叫他回家吃饭了。胤礽收敛起这一丝不合时机的落寞,问那男子道:“在下路瑶,这位兄台怎么称呼?”男子淡淡看了他一眼,转身又走了。胤礽一呆,然后不由嘴角抽动。妈的好傲!他自己一国太子都没傲,这人傲个屁啊!但是没人禁止他行动,他跟着男子也向屋后走去,打算看看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屋后还是竹林,另有两三间小屋,其中一间似乎是厨房,送水给他的小孩正蹲在炉子前对着炉膛扇扇子,青烟从窗户里直往外冒,男子进了另一间屋子,不出来了。胤礽感觉跟着男子进屋里去问也问不出什么收获,于是蹲到厨房门口打算套小孩的话:“你叫什么名字?”小孩一点也不吃亏,立刻反问:“你叫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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