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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的韵律。
“***,终于逃出来了!”元继祖骂了句脏话,连人带甲一起,重重地跌在一处稍微干燥些的草丛中。死里逃生的感觉太美妙了,几乎像转世为人般。以前看事情的很多观点,都在死死生生的一瞬间发生了变化,以前觉得重要无比的东西,也突然变得极其平淡。这一刻,他唯一的感觉就是自己还活着,而继续活下去,在这纷乱的世间就是唯一的追求。
昨天那场战争太恐怖了,虽然他和李谅带领探马赤军提前“退场”,但队伍还是蒙受的巨大损失。两支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流寇”先后找上了他们,那些人手里的兵器很差,身上连件纸甲都没穿,居然毫不畏惧与盔甲整齐的探马赤军骑兵展开了对攻。如果此战发牛在平时,元继祖肯定要将驱策部下,反复驰骋,把他们全部踏成肉酱。但这次不一样,破虏军就在不远处,邹洬的计策显然是中心开花,外围合围。一旦探马赤军被“流寇”拖在此地,等到破虏军在与蒙古军的纠缠中腾出手来,恐怕整支探马赤军就有覆没的危险。
所以元继祖和李谅只能继续壮士断腕,丢下一部分士卒,带领大部人马先撤。虽然四条腿的战马跑起路来肯定比两条腿的人迅捷,可耐不住好来参战的“流寇”队伍多,一波被甩开后转眼又碰上一波。元继祖和李谅逃到了傍晚十分,接连冲过五伙“流寇”的围追堵截,才逃出了包围圈。找僻静处清点了一下兵马,两万多士卒只出来一万三千多,其中还有四千多人身上轻重不一地挂了彩。
“老子再也不跟破虏军打仗了,早跟姓吕的学,咱们早回祁连山了,这叫什么事啊,像群被围了的傻狍子般,四处乱钻!”另一个探马赤军万户李谅叼了根青草,在元继祖身边躺了下来。他们都是高级将领,不需要亲自饮马,做饭。他们要凑在一起商议大事,而眼下最重要的大事为,接下来大军该向哪个方向逃亡。
“祁连山,那早成蒙古人的牧场了,咱们要是私自回去,肯定被大汗砍了首级,四处传看!”元继祖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这就是探马赤军的宿命,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为别族的大汗流血。什么时候战死了,什么时候魂归故里。只要活着,就甭想看到梦中的家乡。
“那你说怎么着,莫不成咱们真的到乐安等达春大人?昨天可是咱们带头先撤的,罪过不小,我估计他现在正琢磨着怎么收拾咱们呢!”李谅亦是满脸无奈。为了避免遭到达春的报复,昨天傍晚,他和元继祖两个刻意拒绝了蒙古军将领额尔德木图的建议,以掩护大军侧翼为名,从另一条路翻越了方石山。当时他与额尔德木图约好,两军抚州的乐安镇汇合。但到了那里后达春会怎样处理探马赤军提前撤离战场的举动,李谅和元继祖心里一点儿把握都没有。
按大元的规矩,打了败仗是需要人出来顶罪的。杀蒙古族将领,那不是大元的风格。探马赤军、汉军、新附军将领,替罪羊很好找。可眼下军中,除了蒙古人就是西域人了…
“还收拾咱们呢,能不能活着撤到江北都说不定。武忠反了,张直反了,吉州一支是林琦出没的地方,临江军那边,这些年,西门彪一天都没消停过。走一步看一步吧,到了乐安,咱们提防着些就是了。一旦达春想对付咱们,咱的人比他多,大不了也反了他娘的!”元继祖向身边的草丛中狠狠地吐了口吐沫,板着脸说道。
昨夜急行军时,他己经反常考虑过了。以目前的事态,大元朝短时间内根本无法击败破虏军,平定东南。弄不好,还会被大宋打得灰头土脸,把整个江南都赔进去。既然没有获胜的希望,大伙儿再跟着忽必烈干,就有点儿犯傻了。不如凭着手里这点兵自己占个地盘儿,在一旁静观其变。等时局明朗了,找胜利一方去投奔,少不得一身荣华富贵。再不济,自己跟在蒙古军身后打家劫舍数年间己经弄了不少钱财,等到了安全些的地方把姓名一改,把将士们一丢,独自回西北做富家翁去。虽然这么做太不地道,也好过留在军中天天听炮弹爆炸声。
“要反就趁早,我不瞒你,南边的情况我打听过,对待起义、投诚还有俘虏的区别很大。咱们现在反了,还能算起义,像白旭他们那样混个校尉不成问题!”李谅把身体向元继祖跟前凑了凑,俯在他耳边小声嘀咕道。
破虏军那边推行平等之政,对各民族一视同仁,这点对李谅很有诱惑力。帮大元作战,最后充其量不过是被归为汉官,官职爬得再高,也要受蒙古人欺负。子女和家产被蒙古人抢了,都不能找地方告发。但到了大宋那边,则不会有人再问你出身,色目人抢了汉人要判罪,汉人抢了色目人照样得吃板子、蹲大牢。
“起义,就凭你?”元继祖从鼻孔里冷笑了一声,望着李谅,如同望着一个怪物般问道
李谅受不了元继祖那种轻蔑的眼神,一骨碌身体爬了起来,不满地申辩:“怎么?完颜靖远、白旭他们几个都不是汉人。武忠,李直,还有杨晓荣、李兴还不都跟大元千过,文大人对他们怎么样,你我都知道!”
“你也不看看你那双手,杀过多少南人,你自己数得清楚么?”元继祖冷笑着说道,“那边对手上有血的人怎么算,你知道么?兄弟,醒醒吧,就凭我们以前千的那些事情,功过相抵后,文大人纵使饶你不死,也得让你下矿井挖媒去,一辈子不见天日!”
“这?”李谅楞住了,伸出粗糙的手来摆在眼前,反复端详。在一条条被刀柄磨粗了的掌纹间,血迹隐约可见。那都是南方汉人的血,有军人,也有百姓,有成年男子,也有老弱妇孺。
一时间,他觉得自己这双手沾满了罪孽,即便把眼前这条溪水抽干了来洗,也洗不清其上的血痕。
“兄弟,既然种了孽因,就要承受恶果。想想咱们在福建是如何向江里抛毒尸吧!”元继祖叹息着,从草丛里爬起来,站在李谅身边说道。
“可,可…”李谅的面色一瞬间衰败了下去,就仿佛一个落榜后的穷书生,目光里己经没有了生命的颜色。这全是我的错么?是大汗下的令,是达春下的令啊?无数个声音在他心里狂喊。
“兄弟,别乱想了,这是命!”元继祖不忍见李谅如此失落,从亲兵手里接过一块刚烤熟的马肉,塞到他手里,说道:“先凑合着吃些肉吧,一会若过了集镇,我派人给你“找”些酒来。醉了,就不烦恼了!醉了,就把一切全忘了!”
“把一切全忘了?”李谅抓着马肉,却无法向嘴里塞。马肉上那丝丝缕缕的血津顺着他的手指,和着烤出来的油一同流下,滴滴答答地落在草尖上,留下点点斑斑黑色印记。
“乒!”远处传来一声号炮,吓得李谅一哆嗦,把肉扔到了地上。刹那间,生存的**重新唤醒了他的理智。瞬间,他仿佛又变回了原来的自己,三步两步跑到战马旁,跃上去,从马鞍下抽出了雪亮的弯刀。
“敌袭,敌袭…!”四下里,饭刚做好,还没来得及向口里塞的探马赤军士兵紧张地喊。
“上马,上马,不要乱,保持队形,保持队形!”李谅高举着弯刀,往来驰骋。不断将乱跑的士兵用战马兜回本队。
敌情不明,四处乱窜只有死路一条。大多数探马赤军士卒明白这个道理,扔下吃食,上马拔刀。一小部分四处乱跑的,或被自家将领严肃了军纪,或被突来的冷箭钉翻在河滩上。
一杆战旗从探马赤军的侧后方挑了出来,战旗下,数名破虏军悍将提着雪亮的长刀,纵马跃进探马赤军大队。
仓卒迎战的探马赤军摆不出恰当阵型,被当先的破虏军骑兵快速冲成了两段。竹林深处,草从中,无数手里提着长矛、砍刀、花枪、钢弩的士兵陆续冲出,顷刻间将拖在队伍最后的几百名探马赤军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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