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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红酣（第1页）

净国的东南部靠海，海边有一片绵延的群山，山上少见草木，相传有妖兽长右被天神拘于此，此妖兽生有四耳，长吟之下，滔天洪水席卷而过，生灵涂炭。久而久之，世人将此山称为长右山。长右山一侧临海，在山脚下有一个小渔村，渔村里的一户普通人家，生了一个小女孩儿。随着年龄的增长，小姑娘越来越漂亮，每天都有不少人上门提亲。

这一日，有人来敲门，妇人打开门一看，却是个僧人，僧人生得俊朗异常，分外清秀，只是身上衣衫破旧，僧衣上污迹斑斑。想必是来化缘的，妇人心想，赶紧到厨房盛出饭食递给他。她想，这和尚怎么生得这么清秀俊逸，看着自己都有些脸红起来。

“施主，贫僧不为乞食而来，只想求知令千金的生辰。”僧人说话声音有些沙哑，想是赶了许多路，没怎么吃好喝好吧，妇人想着不免有些心疼，继而觉得自己荒谬，竟然对一个陌生人如此关心。至于他的请求，她不是很理解，总不至于这和尚也是来向家里提亲的吧。但她还是告诉他了，这僧人看着就亲切。

“我家秀儿生于麟嘉三年六月初三子时，不知师傅您问这个是为了——”，“我能见见令千金吗？”妇人迟疑片刻，去里屋唤出了女儿。名叫秀儿的女孩儿大大方方地向僧人行了个礼，僧人认认真真地打量着她，轻轻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和我去修行？”秀儿呆滞片刻，两只手急促地捏着衣服角，低着头，不时瞟僧人一眼。秀儿娘则完全不明白僧人在说什么。“我现在还不想去。”秀儿终于抬起头，望向僧人，坚定地说。僧人笑笑：“三界之中，无非牢狱。”

麟嘉十七年，秀儿入净国皇宫为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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净国的后宫总是非常的安静，没有众多妃嫔的莺声燕语，更没有历史上斗得你死我活的后宫惨剧。两位宫女正在花园中清扫落叶，一边打扫一边趁着无人在旁闲聊。“秀儿，你知道吗？你是赶上入宫的最好时间了。我以前听说皇宫多恐怖多可怕，什么一入宫门深似海，主子们斗得你死我活，下人跟着受罪之类的。现在咱们这大不一样，你看多安静，每天干好自己的活就行，不用烦心。”原来是一位年长的宫人指点着新入宫的小宫女。

其实秀儿不需要指点，她什么都知道。她知道后宫只有一位皇后，两位皇妃，两位皇妃均无所出。庄悉独子庄乔的正妃叶萝独居偏殿，另两位侧妃无子，当年庄乔病逝后，庄悉特批恩准其自愿出宫返乡。庄悉孙子庄信新娶的太子妃叶言公主每日在东宫自得其乐。这样的后宫无甚可争，无甚可斗。

“是的，谢姐姐指点，这宫中果然比秀儿想的平静。”她语气中露出几分感激。

那年长宫女见她如此上道，又给她讲了不少宫中的情况。比如净国太子庄信，净国国君庄悉唯一的皇孙，像他父亲一样，相貌过人，天资聪慧，年少有才名，六岁即完成了本需到十四岁才能学完的皇家课程，经史百家、诗词歌赋，无不精通，就连马上骑射、刀剑功夫亦可匹敌一等一的高手。他本就是善国国君叶摩的亲外甥，如今娶了善国公主叶言，亲上加亲，两国自然更是和睦友好。这新来的太子妃叶言被认为是善国唯一继承了叶萝美貌的小公主，叶萝公主曾被评为善国第一美人，可想而知，叶言必然也是清丽不可方物。叶言亦富有才名，据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当是母仪天下的不二人选。

“秀儿，我偷偷告诉你。我们都在猜测太子对太子妃冷冷淡淡的，倒是经常和一帮青年公子在一起舞文弄墨的，不知是不是有些个特殊癖好？”那宫女见四下无人，凑到她耳边小声说。

“真的么？他不喜欢女人？”秀儿瞪圆了眼睛，脱口而出。

那年长宫女赶紧做出噤声的手势，大概也意识到自己失言了，低下头说：“扫地扫地。”

秀儿被勾起了好奇心。当然好奇不是她进入皇宫的主要目的。她只是想躲开那个僧人，她才不想跟随僧人去修行。好不容易逃脱牢笼，哪有又再入牢笼的道理。

扫帚一下一下地将落叶堆集到一起，秀儿看见宫女姐姐伸手在擦拭额上的汗珠，赶紧照葫芦画瓢也伸手在自己的额头擦拭。宽大的袖袍遮挡住她的视线，她想随便擦擦，反正也只是装装样子。这时有个人出现在她面前，那个人穿着明黄的衣衫，金灿灿地刺眼，头束紫金冠，两只手别在身后，淡淡地望着她。再仔细一看，秀儿开始觉得额头上似乎真的开始冒汗了，她不自禁地继续用手去擦拭额头，想把自己的脸给遮住。

“秀儿，还不拜见太子殿下。”旁边早已跪下的宫女拉着她的袖子。她赶紧伏地，口中念叨着：“奴婢参见太子殿下。”一边在心中暗想，这是太子庄信？。

“免礼吧。你是新入宫的小宫女么？你叫什么名字？”秀儿听到庄信在问自己，她有些紧张，心中暗自怀疑这眼前的太子庄信就是找她的那和尚，她一边回答一边施法试探。“禀太子殿下，奴婢名叫张秀儿，刚刚入宫。”她听见庄信说：“我看你长得不错，去我宫中任职吧。这名字难听了点，以后你改叫红酣。”她跪着谢恩，心中松了一口气，这庄信只是个普通凡人。

第二日，红酣就来到了东宫，仍然是做做扫地清洁之类的工作。她恪守本分，工作认真，性格随和，加上是太子亲点来的宫女，其它人自然都待她很好。只是时日一长，就有宫女私下问她，为何太子对她并没有什么不同，经过她身边，也并不与她多说话呢。她倒不在意，诚恳地解释给众人，太子点她来东宫，本来就是一时兴起，或者东宫缺人手，总之大家不要像多了。

红酣自己真不在意，她更关心庄信与僧人的相似。起初她猜二人实为兄弟，毕竟年岁和相貌上来看毕竟相符。但她多方打探，也没听说当年叶萝公主有生下双胞男孩。所以她有了第二种猜测，那僧人即是弃国弃家的前太子庄乔，庄信的父亲，大概因为修道所以容颜不老。

另一件让她在意的事情是太子妃叶言，她总觉得太子妃经常自觉不自觉地盯着她看，虽然她知道大概是太子亲点这件事让太子妃对她上了心，但是被一个漂亮小姑娘盯着看的感觉实在有点烦。她挺喜欢叶言这个小姑娘，生得一副好皮囊，腹中有书卷气，也没啥坏心眼，若是从前，可以招来做个宠物，和自己做个伴。可惜今时不同往日，自己也只是个叫红酣的小宫女罢了。

那一个大雪纷飞的冬日，太子妃下令免除一日东宫仆役，让宫女们都去雪地玩闹。红酣和几个小宫女一起打雪仗。一个小宫女朝她扔来一个大雪团，她灵活地躲开，转身从旁边的树丫子上扯下一团雪，捏捏紧朝对方扔过去。“啊呀，打中我了，红酣你等着。”小宫女笑着捂脸，捏雪团去了。不一会儿，好几个大雪团接二连三朝她扑过来，她本想腾空而起直接躲过，想到自己必须像个凡人样，无奈中只能踉踉跄跄地踩着雪躲开。眼看躲开了那几个大雪球，不知又从哪个方向扔了几个过来，红酣一下没闪开，脸上被打中了一个雪团，脚下又不知道是踩到了啥，就摔坐下去。摔倒的那一瞬间，她本想用个身法或者施个法术，不知道哪种更不容易被人看出来，犹豫中就已经坐到了雪地上，被她压在身下的是一堆成渣的雪砌殿宇楼阁。她抬起头，看见叶言冻得红通通的小脸和那一脸沮丧。糟了，把太子妃的作品给毁了。

她站起身，做出簌簌打抖的可怜样子，低着头，嘴里念着：“太子妃恕罪，奴婢在躲雪球，不小心滑倒了。”叶言自然有些难过，毕竟是她花了不少心血的作品。红酣心里十分愧疚，她想若是可以，我用天地为沙盘，给你堆一组真正的玉砌冰墙作为补偿。

此时一男声响起：“都是闹着玩的，没事，下去吧。”原来是庄信到了。他还对红酣说，“下去记得仔细看看，有没有摔到哪里，严重的话让太医来看看。”

红酣抬起头，看到叶言脸上的表情已不止是沮丧，约摸有几分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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