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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满楼躺在床上,但是依旧睁着双眼,那深邃的目光中有着更深的思绪在他脑中打转。
这一天,这个晚上,他已经消耗了太多的精力,此刻本是他最为虚弱的时候,但是他没有选择继续运动打坐来加快功力的恢复,而是躺在床上,他需要好好再回想一下今日所生的事,这是他这么多年来一直保有的习惯,特别是在现在的这个时候,一个头脑清醒的人比一个武功盖世的人要重要的多。
鬼婆子假扮成岳满楼的贴身侍女,如果没有潜龙的存在,那将是万无一失,只可惜伏羲忘记了潜龙的存在,潜龙也是岳满楼的贴身侍卫,一个假扮的贴身侍女又如何能逃得过贴身侍卫的眼睛。
但是今晚总有一些东西让岳满楼觉得奇怪,脑中有一个和周围不相符的地方一直拨弄着他的神经,但在他想要探寻时候又找不到踪迹。这种明明就在眼前却又在伸手之后如何都抓不到的感觉,让岳满楼再也无法安心躺在床上,于是岳满楼决定起床,放松一下心神。
岳满楼披起一件披风,慢慢的走到露台,看向远处,黑夜中的大雨猛烈的敲打着屋顶和地面,那滴答声随着风势时而集中,时而散乱,露台上挂着的灯笼在风中摇晃,火光忽明忽暗。岳满楼就这么一动不动,享受着大风拂面的那一份爽意。
这一夜的风雨不正像极了此刻的江湖吗?
岳满楼忽然想到了什么,喊了一声:“来人。”
残月立刻推门而入,走到岳满楼身前问道:“阁主有何吩咐。”
“去把尤小刀叫来,我想见见他。”岳满楼说道。
“是!”残月立刻转身出去。
不一会儿小刀就到了,他一进门,残月就将房门带上。
阁主的休憩之所小刀从未进来过,小刀不免好奇的左右一看。这间屋子陈设简单,但是却极尽奢华。一股淡淡的檀香沁入肺腑,地上铺着色彩斑斓的地毯,踏上去轻柔舒适,仿佛一身的重担都在被它卸去,正眼所见之处是一张红木圆桌,旁边围着四张椅子,四周的墙上挂着四副水墨丹青,副副笔精墨妙,墙角桌案之上摆着青花白瓷。桌后是一道四联屏风,梅兰竹菊绘于屏风之上,两侧立灯的暖光照亮了整个房间,让人觉得更加温暖。
小刀四周环顾之后,向前走了两步,开始搜寻阁主位置,往右一看,正看见岳满楼背身立在露台处,赶忙上前施礼:“小刀参见阁主。”
岳满楼转过身来,看着小刀,沉默了一会说道:“我十岁那年全家被老爷子所杀,不知他那时是动了哪一份恻隐之心,在看到我之后便违背了这揽月阁的第一守则,斩草除根!我那时没有恨他,因为我不敢,一个瞬间能决定我生死的人站在你面前,你又怎么敢违抗?更何况那时我才不过是一个十岁的小孩子。但是我又不能一味的迎合这个人,因为他知道,我也知道,我们之间隔着一桩灭门之仇。我必须摆出一副被他驯服的,崇拜于他的样子,他要我做的事我不能全做,他要我说的话我不能全说。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去,我每日每夜都在琢磨第二天该如何做才能让他放心。”
小刀没有说话,认真的听着。
岳满楼继续说道:“直到十年前,我终于长大了,学会了他几乎所有的功夫,他也终于老了,老到想要为揽月阁找一位新的阁主。那时候我便明白,我的机会来了,但是我决不能等到他宣布这一天的日子,因为他不会忘,我更不会忘,我们之间隔着一桩灭门之仇。”
小刀点了点头,眼前这个威仪四射的人也是一个苦命人。
岳满楼的语调没有任何变化,即便是在故事说到如此振奋人心的时刻:“我谋划了整个暗杀计划,我笼络了他身边所有能笼络的好兄弟,杀掉了所有反抗的人,终于拥有了他曾经拥有的一切,但是最后我还是无法对他下手。就在我用剑指着他的那一刻,我看到他的眼睛没有恐惧,疑惑,反倒是赞许和肯定。你可知道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小刀脱口而出,这种时候他有还能说什么呢?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年他没有杀我,那时候他的心就已经死了,他想休息了,这个江湖已经没有能让他能兴奋的东西,所以他留下了我的命,他知道我一定会报仇,他一直在等这一天,等着由我来让他休息。而我就像他的棋子一般,走到了他布的最后一局里。”
“不知阁主为何要与属下说此事。”小刀问道。
“我且问你,这个江湖你可觉得有趣。”岳满楼反问道。
“无趣。”小刀说道。
“哦?为何无趣?”岳满楼目光一闪。
“恩怨情仇,人人皆无法逃离其中,如此一成不变如何能有趣的起来。”小刀直言不讳。
“说的好!我在那一年也曾如你一般觉得这个江湖了无生趣,之后我放下阁中之事,走遍整个中原大地,一年后又重回揽月阁,那之后我便彻底忘记了先前所想。”岳满楼说道。
“为何?”小刀问道。
岳满楼向着小刀走近了一步说道:“恩可以断,怨可以消,情可以忘,仇可以避,但是无论如何你都逃不开人,当你要奋力逃开这些的时候,你有没有审视自己内心,是否逃开了你自己?”
“这。。。”小刀语塞。
“你逃不开自己,就逃不开这个江湖。”岳满楼笑着说道。
“那要如何才能逃开自己。”小刀问道。
“除非你死了,不然如何能逃开自己,行事只求对得起自己的真心实意,不为恩,不为怨,不为情,不为仇。你想要爱一个人就去爱,而不能因为他对你有恩、有怨、有情、亦或者有仇,你想杀一个人自然也就不能因为这些,懂得了这些你就会明白,江湖无趣,人有趣,你也就可以不用去想着如何去逃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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