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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傍晚时分,天边云层被落日余晖染得灿烂,清芷带来了宁王回府的消息。不消片刻,祁谌便由景祐推着,出现在了濯清涟客居的小院外。
那一张本就苍白的脸色经了几日操劳更显憔悴,还未到近前便已闻得一连串的咳声,咳完了才听他缓缓开口:“在府中这些日子,宋姑娘住得可还习惯?”
濯清涟屈膝,脸上挂着盈盈笑意,款款施了一礼:“劳王爷挂心,九歌一切都好。”
“那便好。”祁谌微垂了眸,轻声道:“本王今日前来是为了避暑之事,想必宋姑娘已听说了。姑娘若不愿去可以不去,皇兄那里,本王去说。”
“多谢王爷了,我会去。”她的脸上仍维持着方才的笑意,一派得体,“皇上乃是一片好意,九歌又怎么能不领情呢。”
祁谌略微沉吟,不知在想着什么,片刻后倒是低头从袖中取出了一枚云纹玉璧递了过去:“这个……还请宋姑娘收下。”
那是上好的羊脂白玉,通体未有一点瑕疵,打眼一瞧便知价值不菲。濯清涟盯了半晌,有些疑惑:“……王爷这是何意?”
祁谌掩唇轻咳了一声,避开了她探究的视线,耳廓竟还浮上了一抹红,一副羞赧的模样看得她大为震惊:“这玉璧是皇兄前日所赐,不知为何,本王初一瞧见便想到了宋姑娘。终归我留着也没什么用,还望姑娘不嫌弃。”
震惊归震惊,她还是将那玉璧收了下来,只因在她瞪着眼睛犹豫的时候,清芷凑到跟前说了一句“人在屋檐下,宁王心意不可拂”。
院门处早已没有了他们的身影,她却仍旧死死地盯着那里。她觉得今天的祁谌有些不大对劲,但究竟为何不对劲她却想不通,将手里那块玉璧翻来覆去看了许久,她略微偏了头:“清芷,前两日得的蜜桔还有吗?”
“小姐让奴婢收着,奴婢便好生保管着呢。”
“好,给宁王送去吧。”
直到出发当日,濯清涟才真正见识到了此次避暑阵仗之大,前朝的官员随行了不少。想必此行的收获亦会不少。
抬手掀起车帷,前面不远便是宁王车驾,出发之前她曾热情满溢地去打了个招呼,结果收到了祁谌颇为复杂的眼神。差了清芷去打听了一圈方才晓得,原是她这几日的“反常行为”给宁王造成了些许困扰。
但濯清涟以为,她不过是出门采买时看到了些好吃好玩的便顺手买了送给宁王而已,如何能算“反常”?可清芷对此持不同意见,掰着指头帮她细数:“小姐你这几日先后给王爷送去了一大棒子冰糖葫芦、半马车的新鲜石榴、十五六个陶瓷小人儿、二十三个竹编蚱蜢……而且王爷送你的那块玉璧你也一直戴在身上日日把玩,那爱不释手的样子,任谁看都觉得……”
“觉得什么?”她没有说下去,濯清涟往前凑了凑,“觉得我对他心思不纯,另有所图?”
“……奴婢可没有这样说。”
“他送我玉璧的事不是已传得人尽皆知了么?既如此,我总要做些什么来回应这份人尽皆知才对啊。不过只是这样就困扰,那他也太容易困扰了。”
“小姐你到底……”
马车颠簸压过了清芷本就轻的声音,濯清涟抬头看向她,清晰看到她眼中的疑惑:“什么?”
清芷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摇了摇头:“明日便能到行宫了,据说这座行宫于大瑨开朝时便建造,历经高祖太宗两朝,如今阆苑琼楼如诗如画,明日奴婢陪着小姐好好转转。”
到了行宫的前几日,因大家都在忙着各自安顿,无暇顾及旁人都做了些什么,濯清涟便趁着这个机会熟悉了一下周围的地形,其中重点熟悉的是从她住的小院到祁谌居所的路径,此外还派了清芷出去旁敲侧击地打听出了宁王每日的行程。
清芷越来越不明白她想要做什么,欲言又止了几次,最终却表示自己只是有点接受不了打听这些时别人看她的眼神。对此,濯清涟拍了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宽慰她:“人生嘛,总要被迫去接受一些事情,习惯就好。”
两日后的午后,濯清涟掐着时辰到了行宫南边的一处莲池旁。据清芷打听出的结果,祁谌只要在行宫,几乎每日都会到这里来小憩片刻,风雨无阻。果然,不过一盏茶功夫,她便听到了轮椅压过卵石小径的声音。
“宋姑娘?好巧。”
轻而哑的嗓音响起,濯清涟轻轻勾了勾唇角:“也没有很巧,九歌听闻王爷素来爱行宫的这片荷塘,无论晴雨都会来此休憩,故而慕名前来,想要看看这里的莲花究竟有何与众不同之处。”
今日日头有些大,景祐将祁谌推进了一旁的亭子里,他手握着书卷微垂了头,看不清表情:“可惜如今已过莲花盛放时节,宋姑娘来得有些不是时候。”
“怎么会不是时候呢?既遇到了王爷,来得便是时候。”濯清涟一笑,重新将目光放在池中的花上,“世人皆赞莲之高雅,以之比君子,不知王爷喜欢莲花又是因为什么呢?”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濯清涟分明看到祁谌眼中深沉似海,然而下一瞬却只丢出了简简单单几个字:“残荷亦可听雨。”
她还未来得及回应什么,祁谌已将手中书卷放在了一旁的石桌上:“其实你不必来的。”他咳了几声,景祐倒了盏茶递过去,他却并没有喝,只是端在手里:“皇兄平日政事繁忙,于人情世故上不甚通达,若你开口拒绝,他必会意识到此举不妥,亦不会为难宋姑娘。若仅是因为皇兄的好意,也有其他……”
“自然不仅如此,九歌来此,亦有自己的私心。”祁谌的话被濯清涟打断,她回望过去,目中是一派坦然,“我记得宋家的使命,父亲母亲没有做完的事我会去完成。况且宋家遭此大难,是王爷收留我让我有一席安居之地,于情于理,我都该报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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