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沮内德突然打开了窗户,朝着黑暗之中大叫道,所有的老师都是混蛋,所有的老师,所有的教员,在他这样吼叫的时候,居尔努尔大笑了起来,说道,他好像喝醉了,他已经飘起来了,你们看见了吗,伙计们,沮内德则叫喊着,变态们,今年你们直接让我留了级,混蛋,你们有什么权利玩弄我的生活,突然冯妲和杰伊兰赶到了,她们说,嘘,沮内德,你在干什么,在这个时间,你看都凌晨三点了,邻居们,所有的人都在睡觉,她们这么说的时候,沮内德却说,邻居们都是该死的,别管我,姐姐,邻居们和老师们是一伙的,杰伊兰说,这再也不给你了,她想从沮内德手里夺过含大麻的烟,但是沮内德没有给,他说,大家都抽了,只有我做错了吗,冯妲叫着,想让大家在那恶心人的音乐和噪声中听到她的声音,那就闭嘴,她说,闭嘴,别叫了,好吗,沮内德也突然平静了下来,好像一下子忘记了所有的厌恶和仇恨,他开始在那让我耳鸣的流行摇滚乐中慢慢地摇摆起来,然后他们走进了那些闪烁的彩灯之中,这些彩灯是图朗捣鼓出来的,为了让这儿看起来像迪斯科舞厅,我看着杰伊兰,但她好像并没有太烦恼,很漂亮,微微笑着,既忧郁又有点忧伤,我的主啊,我喜欢这女孩,我不知道我该做些什么,帮帮我吧,这是多么尴尬啊!难道我也要像那些可怜的、毫无意志的、长着青春痘的、陷入了爱情就想赶快结婚的、年轻的土耳其恋人们一样吗,最终我也要像我们学校里那些性饥渴的男人们一样吗,他们瞧不起那些女孩子,但是,他们会坐下来整宿整宿地写着湿漉漉的情诗,而后把这些充满着这种可怜情感的东西藏进不给任何人看的文件夹里,好让别人早上看到你时还当你是个彻彻底底的男人,可以无所顾忌地拍拍你的屁股。够了,别想了,麦廷!我讨厌所有的人,我,永远不会像他们一样,我会成为一个头脑冷静的国际知名的有钱人,一个风流倜傥的人,是的,是的,报纸上会有这些报道,和女伯爵在一起的照片,第二年则是美国伟大的土耳其裔物理学家的特殊而又平凡的生活,和某某女士在意大利的阿尔卑斯山手牵手散步的时候《时代》杂志逮到了我们,在我乘着私人游艇来土耳其游览蓝色之旅的时候我和我的第三任妻子——墨西哥石油大亨的漂亮独生女在一起的照片,一旦在《自由报》的第一版上看到我的巨幅照片,看看你杰伊兰会不会这么想,我喜欢麦廷,到了那一天,啊呀,我的主啊,我真是喝得太多了,我又看了看杰伊兰,当我看着她那因抽了一两口大麻而变得茫然的漂亮脸庞的时候,突然,我听到疯狂、麻木、狂乱的人群中有人在大喊大叫,我的天啊,我还听到了他们在狂叫,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也想大声叫喊,和他们一起叫喊,我就那样叫了起来。起先,从我嗓子眼里发出来的是毫无意义的叫喊声,而后发出的是绝望的动物般的叫喊声,这时,居尔努尔冲我说,你给我闭嘴,麦廷,你闭嘴,他说,你没有权利和他们一样,她晃了晃手里的卷烟,说,你并没有抽,而我把这当成个笑话,笑了笑,之后,我认真地说道,我喝了一瓶威士忌,听见了吗,伙计,一瓶威士忌里的东西要比你们这含有少量大麻的愚蠢的烟中的东西要多得多,而且我没有传来传去地喝,这都是我自己一个人喝的,但她不听我的,她说,胆小鬼,谨慎的家伙,你为什么不抽,至少你对不起图朗,你有什么权利来破坏这孩子回部队前最后一夜的气氛,我说,那好吧,伸手拿过她手里的烟,你看,杰伊兰,你看我是怎么像你一样抽烟的,我爱你,我又抽了一口,居尔努尔说,哈哈,就是这样,我又抽了一口把烟递了回去,当时居尔努尔明白了我在看着你,杰伊兰,她立刻大笑了起来,你瞧,麦廷,她说,你也飘起来了,你想要追上她就有必要多抽,我想像着她说,杰伊兰归你了,她是你的,我不说话了,居尔努尔说,你要是不快点下手,麦廷,你看,我就写在这里,菲克雷特就会把她偷走的,她做了一个像是用烟头在写字的动作,我还是没有说话,当她在问菲克雷特在哪里的时候,我把手里杯子中的酒一饮而尽,我不想出丑,就跟她说我要去再倒点儿,当我从那里溜开的时候,居尔努尔大笑着,当我在黑暗中寻找酒瓶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泽伊奈普抱住了我,说,来,我们跳舞吧,求你了,麦廷,听,多好听的音乐,我说,好的,当她搂着我的时候,我想,你们看,你们不要觉得我从早到晚都在想着杰伊兰,你们瞧,我正在和这个叫做泽伊奈普的胖子一起跳舞,但是我很快就厌烦了,因为她就像刚吃饱肚子的猫咪一样懒洋洋地眯着眼睛开始装出一副“我现在有多浪漫”的样子,就在我想着怎么摆脱掉她的时候,有几个人在踢我的屁股,该死的,他们还关了灯,大叫着,吻吧,吻吧,在黑暗中我一把推开了那个像个大枕头似的热东西溜掉了,在我寻找着那威士忌和杯子的时候,这次一个真的枕头砸在了我的脸上,好吧,要这么玩吗,我也在黑暗中挥过去了一拳头,我听到了图尔贾伊的呻吟声,我在厨房门口碰到了韦达特,我看见他用一种愚蠢的眼神盯着我,然后他躺了下来,说,大哥,多美好的一件事啊,是吧,我就问,什么美好的事情,他很吃惊地说,你不知道吗,大哥,我们现在订婚了,他像是一个稳重又有责任心的丈夫一样温柔地把手放在了赛玛的肩膀上,他说,太美妙了,不是吗,大哥,我说,很好,他说,是的,这是件非常美妙的事情,我们订婚了,你不祝贺一下吗,我们又一次亲吻,赛玛突然像要哭了,我惊慌失措,正要逃离那儿的时候韦达特又抓住了我,我们又接了一次吻,我有些害怕,怕这英国女孩看见这种接吻会觉得我们是同性恋,我记了起来,在学校里,宿舍里每个人最想做的惟一一件事情就是想方设法把别人变得像个同性恋,你们这些该死的,混蛋,神经病,弱智,变态,总是跟那些没长毛的人玩同性恋的游戏,感谢真主我长了毛,有吗,当然,算是有吧,只要我愿意,连胡子我都可以留起来,还不会太难看,我是长了毛的,虽然有一次苏莱曼那只熊掐了我的屁股一下,但我也趁他睡着的时候骑在他身上,让他在全宿舍的人面前丢了脸,让他付出了代价,因为我要是不这么做的话,这些性饥渴的人,这些野蛮人,这些疯子就会折磨死你,就像对可怜的杰姆做的那样,但是别激动,麦廷,你为什么要在意呢,明年你就在美国了,但眼下还有一年的时间,你必须要在这个弱智的国家里再忍受一年,我这么想道,法鲁克和倪尔君,要是明年我因为没有钱而去不成美国,唉,那时就有你们受的了,最终,谢天谢地,我找到了厨房,在那儿看见了胡莉娅和图朗,胡莉娅好像哭过,图朗则把他的光头塞在了水龙头下,他看到我就立刻站直了身子,突然狠狠地给了我一拳头,然后,我问他,那些该死的瓶子和杯子在哪里呀,他说,杯子在那里,但是没有指给我看,我又问在哪里,他还是说就在那里,还是没有指给我看,最后我翻箱倒柜地找的时候,图朗抱住了胡莉娅,他们相互咬着像是要把对方的牙齿拔出来一样,热烈地亲吻着,我想,杰伊兰,我们也可以那样,接着他们又发出了些更加奇怪的声音,然后胡莉娅摆脱了图朗的嘴,气喘吁吁地说,亲爱的,会过去的,会过去的,图朗突然激动了起来,说,你懂什么是兵役,只有男人才要服兵役,他越说越激动了,他挣脱了胡莉娅的手,吼叫道,不服兵役的人不是男人,他又朝我背上打了我一拳,说,靠,你是男人吗,是男人吗,你还在笑,是吧,你就那么有自信吗,那好,过来,那就让我们来比比,让我们看看你有多么男人,当他的手甩向裤子纽扣的时候,胡莉娅说,你要干什么,她说,求你了,不要这样,图朗,他说,那好吧,两天后我就要走了,但是明天晚上我们也要这么玩,听见了吗,胡莉娅说,那要是你爸爸说些什么该怎么办,图朗叫道,那谁来我就往他的嘴里拉屎,够了,如果你是父亲你就要知道当父亲的职责,难道因为你想要我就必须完成高中学业吗,你送我去当兵,我的心情有多么糟糕,笨蛋,你理解理解你儿子呀,我就是不想混出个人样,听见了吗,我也会把你的汽车搞得破烂不堪,我也要买奔驰,听着,胡莉娅,我发誓,我要把他绑在柱子上,让他也明白明白,这时,胡莉娅轻声骂道,傻瓜蛋,别这样,图朗,求你了,图朗又打了我一拳头,突然他听到了从里面传来的流行摇滚乐就开始摇摆起来,就好像忘了我们所有人,在大麻香烟冒出的烟和音乐的昏暗中,在一亮一灭的色彩中他缓缓地消失了,胡莉娅则在他身后跑着,最后我准备好了我的酒,然后我碰到了图尔贾伊,快点,他对我说,你也来吧,我们要光屁股下海去,我突然变得兴奋起来,问,谁谁,他笑了,说道,笨蛋,当然女孩子们不去,杰伊兰也不去,一听这话我吃了一惊,我想到了你,杰伊兰,大家怎么就马上都明白了我喜欢你呢,他们怎么知道除了你我已经不能想别的东西了呢,我这样想道,你在哪里,杰伊兰,在浓烟、雾气和音乐当中,他们怎么不把窗户开开呢,我在找你,杰伊兰,你在哪里,该死的,我找了又找,我不担心,然后看见你在跳舞,身边还有菲克雷特,别激动,麦廷,不要在意,我像是不在乎似的走到一个地方坐了下来,我喝着我的威士忌,喝得飘飘欲仙,我这样想着,啊呀,我的主,突然音乐停了下来,有人放起了乡村音乐,驾,驾,他们都是些没怎么开化的人,因为在中产阶级的婚礼上他们就是这么学的,所以他们赶快站了起来融进了新的音乐氛围,我们手挽起了手,我挽着你的一个胳膊,杰伊兰,我悄悄地看了看,当然,菲克雷特挽着她的另一个胳膊,我们围成一圈开始转了起来,哎呀我的天,太乱了,完全和在姨家、在远房亲戚家的婚礼上的一样,圈一断我们就成了火车,我们在大厅里转着,然后一头出去到了花园,我们都出去了,从另外一个门进到了里面,我感受着在我肩膀上的杰伊兰的美丽的手,我在想邻居们会说什么,他们进了厨房,在那儿我们从火车上下来了,但是菲克雷特没有下来,杰伊兰我们两个留了下来,在厨房里我看见赛玛打开冰箱看着哭着,我们听到韦达特像个稳重的丈夫似的说道,好了,亲爱的,我把你送回家吧,而赛玛却好像冰箱里有值得她一哭的东西似的在那里看着哭着,韦达特说,你妈妈会说你的,已经很晚了,赛玛说,我讨厌我妈妈,而你现在就已经和她站在一边,韦达特说,那么把那把刀给我,赛玛突然把手中的刀扔在了地上,这时我也像这是件很不寻常的事情似的,像是要保护你不受伤害似的把手放在了你的肩膀上,杰伊兰,我把你从厨房拉了出去,你靠着我,是的,是的,我们两个人在一起,你们看吧,我们走了进去,大家都在叫着、跳着,我很幸福,因为你靠着我,就在这时杰伊兰突然离开了我,跑走了,我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我要跟着她吗,我正想着,一看,我还在杰伊兰身边,又一看,我们大家一起在跳舞,再一看,我握着你的手,然后又一看,没有了,但是已经不重要了,什么都明白了,我很幸福,我站都快站不住了,突然我想我将再也看不到你了,这时我很害怕,杰伊兰,不知为何我想我永远也不可能让你爱上我,我在绝望中寻找着你,杰伊兰,你在哪儿,我要你,杰伊兰,杰伊兰你在哪里,我很爱你,杰伊兰杰伊兰,你在哪里,在这令人恶心的烟雾中,在闪烁的彩灯中,在飞来的枕头和拳头之中,在叫喊声和音乐之中,亲爱的你在哪里,我在找你,就像小时候大家晚上回到家都有一个亲吻他的妈妈,而我在想自己没有的时候一样,像在宿舍里,在周末我感到很孤独的时候,像我讨厌孤独、讨厌我自己的时候一样,像在我姨妈家里我想没有人喜欢我的时候一样,我感到自己可怜而又无助,我在想,每个人都有钱而我没有,因此我很有必要用我的伟大发现,用我的创造力和我的智慧在美国变得富有,但是,杰伊兰,何必要去遭这些罪,又何必要到美国去呢,你想待在哪里我们就可以住在那里,你要是愿意的话我们也可以待在这里,土耳其也不是个那么屎的国家,也在开辟一些新的地方,开一些好的商店,总有一天这无法理解的、昏暗的无政府主义也一定会结束的,在欧洲和美国卖的所有的东西我们在伊斯坦布尔的商店里也能买到的,我们结婚吧,我的脑子很好使,现在我的口袋里有整整一万四千里拉,谁的身边也不会有那么多,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在某个地方工作、升职,或者只要你愿意,我们也可以相信金钱不是那么重要,不是吗,杰伊兰,你在哪里,我们可以一起进大学读书,你在哪里,杰伊兰,难道你上了菲克雷特的车你们走了吗,不能那样,我非常爱你,我的主啊,我看见你就在那里,看见你独自一人坐在角落里,我那孤零零的人儿,我的小宝贝儿,我那无助的人儿,我的美人儿,我的天使,怎么了,你在烦恼什么,你跟我讲讲,难道你的爸爸妈妈也让你伤心了吗,说说吧,我就坐在你身边,我想要说“你为什么这么绝望、忧伤”,但是我没有说,我闭着嘴,最后我想随便聊一聊,就像平时一样,从我嘴里倒出来的却是最屎的、最没有感觉的话,我无聊地问道,你很累吗,你却把我的话当了真,你说,我吗,是的,我的头有点痛,而我又一次因为找不到要说的话就那样好长一段时间坐着什么也不说,我因为烦恼和音乐而变得愚笨了,这时,杰伊兰高兴地、充满活力地大笑了起来,她看着我那愚蠢的脸说,麦廷,你这个样子是那么可爱而且贴心,说说看,二十七乘以十七,当时我突然对自己,我不知道为什么,很生气,我把手伸到你的肩膀上,而后你那漂亮的头摇晃着倒在我的怀里靠着,我用胸膛感受着你的头,我感受着这难以置信的幸福,我闻着她的头发和皮肤的香味,接着你突然说,麦廷,这里有点喘不过气来了,我们出去一会儿吧,我们立刻站了起来,我的主啊,我们一起从这肮脏的噪音中,就那样,就那样,是的,一起出去了,我的手就在你的肩膀上,我们彼此依靠着,相互支撑着,在这庸俗、可怕和丑陋的世界上,我们像是两个用爱相互支撑着的两个无助、孤独的恋人一样,要逃离这讨厌的音乐和人群,我们就那样把所有人都抛在了身后,我们一起走在寂静、空旷而又阴郁的街道上,一起走在树阴下,我们看着远方夜总会的彩色且无声的灯光,我们就像那些不仅以其爱情,更以其深厚的友情让人们嫉妒的爱人一样交谈着,彼此理解,互相明白对方内心深处想要表达的意思,我对你说,清新的空气多舒服啊,杰伊兰也说她并不那么害怕她的爸爸和妈妈,说她的爸爸其实是个好人,只是有点过于土耳其化,我说,真遗憾,我没有更多地了解他们,我说我的爸爸妈妈都去世了,杰伊兰说她想见见世面,想读记者专业,想当个记者,她说,你别看我现在这种样子,我们在这里总是玩,什么事也不做,但是我并不想这样,我想像那个女人一样,她叫什么来着,那个意大利女记者,她总是采访名人,她和基辛格或是恩威尔·塞达特聊过,是的,我知道,要和她一样必须得特别有学问,你有点是那样子,麦廷,但是,从早到晚地看书我做不到,生活也是我的权利,你看,因为今年我直接升级了,所以我想玩玩,不能总是读书呀,我们学校里就有那么一个孩子,读了很多书,最后疯了,被送进了精神病院,你怎么看,麦廷,我什么也没有说,我只是在想你很漂亮,你还在讲着,讲着你的父亲,讲着你的学校,讲着你的朋友,讲着和将来有关的你的计划,讲着关于土耳其和欧洲你是怎么想的,等等,你真漂亮,街灯那昏暗的灯光从树叶之间倾泻在你的脸上的时候,你很漂亮,你若有所思的时候,当你一脸忧郁,仿佛生活中满是问题一样,抽着烟的时候,你很漂亮,在你把额头上的刘海向后拨去的时候,你很漂亮,天啊,我的主,她是那样漂亮,人会想马上让她有个孩子,突然我说,我们去海滨浴场吧,看,多漂亮,多安静,一个人也没有,她说,哈,好啊,我们走进了海滨浴场,我们在寂静的沙滩上走着的时候杰伊兰脱掉了鞋子拿在手上,不知道来自何方的灯光照在沙滩上,我们脚踩着沙滩沿岸走着,她又讲了她的学校以及生活中她想要做的事情,然后她把那双漂亮的脚缓缓地伸进了黑乎乎而又神神秘秘的水中,这时,我觉得她一方面就在我身边,另一方面又好像离我很遥远,当她撩拨着水、说着话的时候我又觉得她粗俗、吸引人、冷冰冰、令人伤心、下贱、难以置信、具有很强的杀伤力,除了她那双像鱼儿在弄潮一样的双脚外,我变得看不见她别的地方了,当她说她想像一个欧洲人那样生活的时候,她不听我说话,我感受着闷热的天气,闻着海草和大海的气息,闻着她皮肤的香味,想着是我们俩单独在一起,看着她那在水中像象牙一样闪着光芒的、活生生的、摇摆着的、性感的双脚,我突然脚上穿着鞋子就进到了水里,我搂住了你,杰伊兰,我很爱你,你在干什么,你先是笑着这么说,我爱你,我说,我想亲吻你的脸颊,麦廷,你醉得太狠了,她说,接着她或许害怕了,我硬把她拽上了岸,扑上她的身子,我们倒在了沙滩上,她在我身下挣扎的时候,当我的手摸索着她的乳房、挤压她的乳房的时候,不要,她叫着,不要,不要,麦廷,你在干什么,你疯了吗,你喝醉了,我说,我很爱你,杰伊兰说,不行,我吻了吻她的脸颊、她的耳朵和她的脖子,我闻到了不可思议的味道,她推了推我,我又说,我很爱你,她又一次推我时我就生气了,你有什么权利像推一个流氓似的推我,这下子我就更用力地压住了她,掀起她的裙子,她那晒黑了的、令人难以置信的修长双腿就在我的十指之下,我原以为遥远而又无法企及的温暖的身躯就在我的双腿之间,像梦一样,我觉得不可思议,我拉开了我裤子的拉链,她还在说不行,还在推着我,为什么,杰伊兰,为什么,我非常爱你,突然她又推了一下,我们就像猫狗一样在沙滩上推来推去,翻滚着,多荒唐,你看,一切都是那么的没有希望,我们滚来滚去,她还是在说,不行,你喝醉了,好吧,好吧,我不是那种下流的家伙,就这样,行,好吧,我放开你,但是就算我们发生了关系又会怎么样呢,但是,不,我也不是个强奸犯,我只是想吻吻你,要你知道我爱你,我说着,因为天太热,我没能控制住自己,仅此而已,所有的事情是那样下流、荒谬而愚蠢,好吧,我放开了,把你的身体从我的下面抽走吧,由于我的阴茎无法减速、无法平静下来,我就把它插进冰冷而又毫无意义的沙子中让它熄火吧,好吧,好吧,我这就放开你,我把拉链拉上,我转过身,脸朝天,两眼空空地看着星星,别来烦我了,行吗,去吧,快点跑去给你的朋友们讲讲,天啊,伙计们,要小心,麦廷竟然是个怪异的家伙,他攻击了我,是个没有教养、粗暴的家伙,本来就很明显,他和报纸上登出的强奸犯的照片没有什么区别,我的天啊,我要哭了,杰伊兰,好吧,我就拿上我的行李回伊斯坦布尔,这次天堂堡垒之行就此结束了。这样看来,在土耳其要和一个女孩睡觉必须是个百万富翁或者结婚,好吧,我知道了,明年我就在美国了,到这个夏天结束之前我就给那些专科学校的学生们上上数学和英语课,来吧,弱智们,一小时二百五十里拉,我整个夏天都在姨妈家那闷热而又狭小的房子里攒钱的时候杰伊兰和菲克雷特在这里,不,不,多么不公平,要赢得女孩不应该是用钱,而应是靠智慧、才干和帅气,但是算了,麦廷,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看看那些星星吧,那些明亮而又不停闪烁的星星有什么意义呢,人们看着它们朗诵起诗来,说是能感受到些什么,荒唐,他们的脑子会混乱,他们会把头脑混乱说成是感觉,不,我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朗诵诗歌,所有的问题就是把女人骗到手和赚到钱,是的,蠢货们,所有的事情都是要靠动脑子的,一去美国我就要马上发现一个所有人还都没有想到的、很简单的但又是很基础的物理发现,就在发表了爱因斯坦初期发现的《物理年鉴》杂志上刊登出来,就这一下子我赢得了荣誉和金钱之后,我们国家的那些人就会来向我求取我所发现并发射的导弹的机密和图纸,他们会说,好了,求你了,把这些东西也给你的同胞们一份吧,让我们往希腊人的头上下一场导弹雨,那时我就会有别墅,而我的别墅比亿万富翁位于博德鲁姆的埃尔泰君别墅还要大、还要豪华,真遗憾我没有时间,一年里我只能急匆匆地在这儿待一周的时间,那时杰伊兰和菲克雷特,我的主啊,或许他们已经结婚了,你怎么会这么想呢,他们之间什么也没有,我突然害怕了,杰伊兰,杰伊兰,你在哪里,或许她早就丢下我跑掉了,她肯定气喘吁吁地在给别人讲着,他差点夺走了我的贞操,但是没有,我没有允许他玷污我,但他也不是那样地下流,但她或许真的离开岸边去说了,我会出丑,但是她或许没有去,或许正等着我去请求原谅,等着我去求她,但是现在我连抬起头来看看她在哪儿的力气都没有了,我晕乎乎的,这里,在沙滩之上,只有我孤孤单单一个人,我什么人也没有,都是因为你们,爸爸,妈妈,你们为什么死得那么早,没有谁的父母会这样丢下他们的儿子离开,至少给我留下一笔丰厚的遗产也好啊,那么我也可以靠这钱和他们一样,但是没有钱,没有硬币,你们只留下了醉醺醺的肥胖哥哥和一个空想主义者的姐姐,当然还有老糊涂了的奶奶和她的侏儒,此外还有那愚蠢的、发霉的、讨人厌的破房子,他们不让推倒它,不,我要推倒它,该死的,当然我知道你们为什么赚不到钱,你们这些胆小鬼,你们害怕生活,你们不敢为了赚钱去做那些应该做的不道德的事情,为了赚钱要有勇气,要有才能,要有心,这些我都有,我会赚到钱的,但是我又很可怜你们,可怜我自己现在的样子,可怜孤苦伶仃的我自己,我想着你们,想着我的孤独,想着,我怕自己要哭出来,突然我听到了杰伊兰的声音,你哭了吗,麦廷,她问,她没有走,我吗,我说,没有,我为什么要哭啊,我说,很是惊讶,那好,杰伊兰说,我以为你哭了,来吧,起来吧,我们该回去了,麦廷,她说,好的,好的,我说,我现在就起来,但是我一动不动地躺着,傻傻地看着星星,杰伊兰又一次说,快起来,麦廷,她伸手拉我我才站了起来,我很难能够站稳,摇摇晃晃地,我看着杰伊兰,也就是说刚才我侵犯的女孩就是这位,多么奇怪的事情,她像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似的抽着烟,为了说点什么,我说,你好吗,她说,很好,我衣服上的扣子好像掉了,但她说的时候没有生气,想着她是个多么热情、多么好的人我感到羞愧,我的主啊,我不明白,我该怎么做,我闭上嘴,停了一会儿,你生我的气了吗,我说,我喝得太多了,别介意,她说,没有,没有,我没有生气,这种事是会有的,我们两个都喝醉了,我有点吃惊,那好,杰伊兰,你在想什么,我问,她说,什么也没有,我什么也没有想,快点,我们回去吧,我们正往回走着,她看见了我湿漉漉的两只鞋笑了,当时我想再一次拥抱她,我什么也不明白,这时,杰伊兰她说,要不我们去你们家吧,你去把鞋换了,我更加感到吃惊了,我们出了海滨浴场,什么也没有说,在街上走着,走着,我们闻到了凉爽而又黑暗的花园里的杜鹃花、干枯了的草坪、热水泥的味道,来到我们家花园门口,我为破旧不堪的房子感到害羞,我为那些麻木的人感到生气,我正看着奶奶房里那还亮着的灯光,一看,哎呀,真主啊,我哥哥好像在阳台上的桌子边上睡着了,他还坐在黑暗之中,后来他的影子动了动,他没有在睡觉,晚上的,不,是早上的这个时候他支在椅子的后腿上摇晃着,你好,我说,我来介绍一下,杰伊兰,法鲁克,是我哥哥,他们相互问候了一下,我闻到了从我哥哥嘴里出来的那讨人厌的酒味,为了尽可能不让他们单独待在一起,我赶快跑上了楼,迅速换上了鞋袜,我下楼的时候法鲁克已经开始了:
那伊力,夜晚的月亮都慢慢地光临了
还不值得世人耐心地等待吗
他朗诵着,当然你们知道,这是那伊力的作品,但是读完之后却好像是他自己的作品一样,像只鼓起脖子的公鸡一样得意了起来,接着他又朗诵道:
我已醉得不知道世界是什么
我是谁请喝酒的是谁葡萄酒是什么
这我不知道是谁的,他说,摘自艾弗里亚的《游记》,杰伊兰笑着看着张着嘴的奥斯曼酒桶,她准备再听一些,我为了不让哥哥继续说下去就说,哥哥,车钥匙给我好吗,我们要走了,他说,好的,好的,先生,好的,好的,只是有一个条件,要漂亮的姑娘回答我一个问题,是的,我不明白世界是什么,杰伊兰女士,请您说说看,是叫“杰伊兰”吧,多么好听的名字,请杰伊兰女士说说世界是什么,所有这些,这些树木、天空、星星、这张桌子和空瓶子所展现的东西是什么,是的,你怎么看,他问,杰伊兰以一种可爱而又善良的眼神看了看他,但是什么也没有说,然后羞愧地看了看他,眼神像是在说“你知道得更清楚”,为了扯开话题不让喝醉了的哥哥紧盯不放,我说,哎哟,奶奶的灯也还亮着呢,我们都转过头向楼上看了片刻,想了想她,然后我说,来吧,杰伊兰,我们走吧,我们上了塑料做的阿纳多尔车,就在我发动了汽车要离开的时候,一想到杰伊兰会怎么看那个散发着墓地气息的花园、破旧不堪的房子、喝得迷迷糊糊的肥胖哥哥还有我,我汗毛都竖起来了,是的,她肯定在想,有这样一座房子、一辆车和一个家庭的人,因为没什么亲人,所以他只能在半夜骚扰在海滨浴场的女孩子们了,但是不是那样的,杰伊兰,我想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你,但是没有时间了,我们就要到图朗家了,但是,不,你必须听我说,我这样想道,便拐了个弯把车朝坡上开去,杰伊兰问要去哪里,我就说去透透气,她什么也没有说,我们就那样走了,我想现在我可以讲了,但是我不知道怎么开始,所以就只是踩油门,在飞快从山坡上下去的时候我想着我该怎么开口,又开始上坡了,接着在我们又下坡的时候我还是无法开始讲,但是我一直那样踩着油门,以至于阿纳多尔开始狂颠起来,但是杰伊兰什么也不说,好的,那么,我把油门踩得更狠了,转弯的时候车尾都磕了一下,但杰伊兰什么也没说,我们来到了伊斯坦布尔至安卡拉的公路上,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我为了找个话头就说道,我们去挤车玩吧,杰伊兰说我们该回去了,你喝得太多了,好啊,你想甩掉我吗,但是至少你得听我说一说,我想给你讲讲,我这样想道,我要跟你说说,你会明白的,我是个好人,尽管我不富有,但我非常清楚地知道你们在想什么,知道你们遵循哪些规则,我和你们是一样的,杰伊兰,我想把所有这一切都告诉你,但越是准备要说就越觉得所有这些都极其普通,且都是两面派的,因此,在这种情况下我除了踩油门外别的什么事也做不了,好的,那你至少看清楚我不是个卑鄙的家伙,因为卑鄙的家伙会害怕的,我不害怕,看我以每小时130公里的速度开着这辆破车,怎么样,你害怕吗,或许我们会死,我又狠踩油门,等会儿从坡上下来,那时我们会飞起来,会死掉,我一旦死了,宿舍里的朋友们就会举办个扑克循环赛来纪念我,你们这些蠢驴,那你们就用比赛中从有钱的败类那儿赢来钱给我造一个大理石的墓吧,我又狠踩了油门,但是,杰伊兰还是不说话,当时我正在想我们已经离死亡很近了,这时,我的天啊,我看见路中间有人摇摇晃晃地走着,像是在海滨浴场散步一样,我紧张地踩了刹车后,汽车就像个滑雪橇一样侧过身子滑了起来,朝他们身上滑过去的时候,他们手里拿着罐子四散而逃,汽车又滑行了一会儿,钻进了田地里,撞到了什么东西之后就停了下来,发动机熄了火,我们听到了蛐蛐的叫声,我说,杰伊兰,你害怕了吗,你哪儿撞疼了吗,她说,没事,我们差一点就要把他们碾死了,当时我看到他们四处乱跑,看到他们手里拿着颜料罐我就明白了,是无政府主义分子们在往墙上写标语,“你们受惊了,哥们,为什么不小心点呢,他妈的”,为了现在不在这里和三个浪子进行这种无谓的争吵,我想立刻发动车子,但是没能发动起来,我又试了一次,感谢上天,发动起来了,为了上到路上去,我前后倒着车,这时那三个浪子赶到了车旁,开始漫骂了起来,我说,杰伊兰,把车门锁好,在他们破口大骂的时候,我为了把车开到路上还在前后倒着车,就在这过程中或许那蠢货们中的一个撞上了车子,因为他大叫了一声,还用拳头在后面砸起车子来,但是你们晚了,蠢货们,我已经上路了,好了,再见了,我们得救了,我们还看见了前面仍在往墙上写东西的那些人:新区将会成为共产主义分子们的坟墓,埃希尔会拯救土耳其人民。好的,好的,很好,至少他们不是共产主义分子,我们飞快地离开了,我问,你害怕了吗,杰伊兰,她说,不,我本想再聊一会,互相再一起讲讲事情的经过,但是,她只给了一个字的回答,往回走的路上我们都没有说话,我们什么也没有说,就那样走着,走着,最后车子停在了图朗家门口,杰伊兰立即从车上跳了出去,跑进了房子里,我走过去看了看,车子没什么大事,要是我那肥胖的哥哥把每月的收入花在更换汽车那磨平了的轮胎上而不是花在喝酒上,那我也就不会碰上这件麻烦事了,不管怎样我们很容易就摆脱掉了,我走进房子,看见了他们,他们散乱地躺在沙发上、椅子上还有地上,他们躺着,处于半昏迷之中,烟雾缭绕,仿佛在等什么似的,像是在等死亡,在等一个葬礼或是更加重要的一件事结束,但是因为他们不知道那东西是什么,因为他们不仅对它,还对他们所拥有的所有房子、游艇、汽车、工厂和所有的东西感到害怕,是的,他们陷入了绝望,百无聊赖地等着他们不知道是什么的那个东西,麦赫梅特非常认真而又极其缓慢地从嘴里吐着吃完了的樱桃核,好像这个,就是世界上能做的最有意义的事情一样,小心地扔在图尔贾伊的脑袋上,躺在潮湿地上的图尔贾伊因为每一粒砸在他头上的樱桃核而极其耐心地骂着,他没有办法地呻吟着,然后我,看到了地上的水洼,这些水洼是由从窗子通进来的一端还在流着的皮管中的水、从翻倒在地的瓶子里流出来的以及吐出来的东西混合而成的,我看见泽伊奈普已经睡着了,法法那凝住了的眼光埋在了一本时尚杂志里,胡莉娅不停地吻着张着嘴打鼾的图朗的脑袋,其他人则嘴里叼着烟,听杰伊兰讲着刚才的经历,这时,我已经不知道我该做什么、怎么做、为什么做,也不知道我该想做什么、怎么做、为什么做,所有的事情乱得一团糟,我知道我已经理不清任何头绪了,便厌烦地倒向一把椅子上的时候,从杂志中抬起头来的法法说,快点,快点,伙计们,太阳要出来了,我们做点什么,我们去喝肚丝汤吧,我们去钓鱼吧,快点,伙计们,快点,快点,快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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