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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蚀月高悬。院墙上的树枝和树叶一动不动,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一般,没有一丝微风。房顶横梁上,一只白猫踮着脚尖,在黑夜里怒目圆瞪,瞳孔发出幽灵般的夜光,找寻着任何一丝填饱肚子的机会。在空气颗粒发生细微改变的刹那,白猫回过头,只见它眼珠子的玻璃球面上反射出一个黑色的人形……此人身着夜行衣,趁着夜色,攀附跳跃于屋瓦顶梁之间,飞檐走壁,无声无息,如入无人之境……
在这深宅大院之中,一座佛堂香火闪烁。只见一耄耋老妇,正跪在莆垫上,双目紧闭,双手合十,手盘佛珠,嘴里念念有词,虔诚礼佛……
院里的守卫,正拿着灯笼,三人五人一组,对院里院外一遍又一遍地夜巡。
在一间书房里,一个头扎发髻,满脸长须的中年男人,正身披大衣,坐在桌案前,对手里把玩的物件翻来覆去,爱不释手,露出了得意满足的笑容。正在他沉浸在持物的快感当中时,空气当中开始有了涟漪。只闻得长夜当中,一声唱曲女腔:“……伊……”,划破了长夜的宁静,紧接着不知谁人在何处开始唱起了戏曲词“百花冠,嫁女妆,不愿天宫侍娘娘,只愿此生伴情郎……”此曲一响,中年男人立刻绷紧了神经,手足慌乱,连手里的物件也被他失手弄掉,皆因他识得这声线,这曲词……中年男人额头开始冒汗,赶忙起身,就要往屋外有去。当他推开房门,屋里的烛火被一阵风全吹灭,月光将他的身影投在了屋内的白墙上。只见他的影子刚成像,在迅雷不及掩耳之间,另一道黑影掠过……墙上中年人的影子已经一动不动,头部缓缓从身体上掉了下来,液体从脖颈处喷涌而出,喷在了白墙和地上,洒得到处一片发腥鲜红……
此时,佛堂里那老妇手里的佛珠,也被她双手一抽搐给拉断了,一个个玉石佛珠从她手上掉落,滴滴答答地散落在了平整的砖地上……
院子内的人们也听到了这夜空之中宛如幽灵般的鬼魅唱曲,纷纷抬头,到处寻找。守卫们更是如同没头苍蝇一般,四处巡查。一番寻觅无果,守卫里的头头开始惊呼:“知府?!快去保护知府!!”还没等他们动身,刚才的书房里传来了凄厉的喊叫声:“老爷?!老爷?!老爷……”……
“烧饼……刚出炉的烧饼”、“肉……现宰的肉……都过来看看啊……”……上午热闹的集市上,充满了各种小贩的叫卖吆喝声。在一片祥和的市井氛围中,一队官兵的出现打破了现场的格调。兵士们来到城里告示榜,将一纸通缉令贴在榜上。一时间,人们聚拢过来,对通缉令一阵围观。有人开始对通缉令念读:“昨夜,知府府中遇刺,现通缉以下戏词唱曲人,若有知情者,立马上报。知情不报者,牢刑伺候!——‘百花冠,嫁女妆,不愿天宫侍娘娘,只愿此生伴情郎……’”人群对通缉令议论纷纷到:“这……这曲词儿……怎么没听过呀?”、“嗯~对对对,附近的戏园儿、戏台子都没唱过这出啊……”……人群中,一位年轻人看着大家的议论,满脸瞧热闹的表情。随后,自觉索然无味,年轻人挑起担子,接着走向集市,找个位置贩卖自己的竹笋山货……
因为知府遇害的事,城里巡逻盘查的官兵突然增多了起来。一对捕快逛到年轻人的摊位前,看了看这个商贩,问到:“喂喂,你哪来的?什么名字?”年轻人急忙起身,回答道:“回官爷,小的名叫关轼,城外居住,平素就是拿些竹笋山货来到城里贩卖,小本生意,糊口罢了,从未犯事啊~”一旁的捕快随声说到:“这个……江捕头,这就是个小贩,没必要在这儿浪费时间~”捕头紧皱眉头,斜眼看了看小捕快,说到:“你懂啥?!平时看起来挺老实本分的一人,没准儿就是流窜多年的江洋大盗~还有,你别看街上的小商小贩,他们平素接触的人最多,闹市来来往往的人也最多,他们见的人和听的事儿最多最可靠,消息灵通的很,你啊,学着点儿吧~”小捕快挠了挠头,答:“是是是,没错,没错,还是捕头经验丰富~”捕头得意地点头一笑,对着关轼又补充到:“告诉你,即日开始,进城的人要统一去城口校察队录记姓名来历,领取出入牌方可进出城,听清了?!”关轼答:“是是是,在下听清了,多谢捕头提醒。”捕头点了点头:“嗯,老实点儿啊,有什么情况及时向我们巡捕房通报,没事儿了,卖你的东西吧~”说完这对捕头捕快就离开,接着沿街巡查询问~
晌午,关轼见筐里的竹笋和坛子里的腌笋都卖的差不多了,便起身拍了拍衣服,挑起担子就准备离开。刚路过烧饼摊,看见刚出炉热乎乎的烧饼,闻见了空气中碳水经过高温烘烤后散发出来的焦香味,其中还夹带了白菜、韭菜、肉等各种馅香味……一大早就出门的关轼,到了现在肚子早就饿了,闻到这销魂的烧饼气味,一声声“咕咕咕咕”从丹田不由自主地发出来……他向烧饼摊走去,摸了摸身上的钱袋,取出一些个铜钱,买了几个烧饼,转头就一边享受着美味的烧饼一边向城门口走去。
关轼正满足于碳水酥油的焦香,悠然自得,此时,他恰好经过一家食肆,这里客来客走,年轻的姑娘们在门口迎来送往,好不热闹。关轼看了看食肆大门上方,高悬的牌匾上用金漆刻写着三个字“醉香楼”。这家食肆里不但有热闹的人来人往的嘈杂声,还有一个明亮声音。这声音完全不受其它靡声杂音干扰,干净、独立、高亢,这声音是一段女腔唱曲,合着悠扬的琵琶伴奏点拨着城里的艳阳天。关轼听到这唱曲,如诉如歌。原本闲散的脚步也停了下来,站在原地不由自主地聆听起来,心想:“也不知是何人女子唱曲?还真是沁人心脾……”……
关轼停留片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重新挑起担子,不经意的一个转身……“哎哟……”一声哀叫从身边冒出,关轼一个踉跄,担子失去平衡左右一通乱摆,他看了看眼前,只见一个青衣白面书生被关轼撞得后退了几步,差点没站稳。关轼赶忙放下担子,上前扶住书生,连声歉意:“哎哟……公子!对不住对不住!我没留神,都是我的错,您没事儿吧?!”白面书生被关轼扶起,摆了摆手说到:“啊~无碍,无碍,小哥不用紧张,也在我,行事太过匆忙,文人身子骨弱罢了,不打紧不打紧~”关轼见书生确实没什么大碍,也放下了心,见书生的折扇落在一旁,赶忙捡起还给书生。两人一番客气,关轼便又挑起担子往城门口走去,白面书生也一脸春风地走进了醉香楼……
关轼来到了城门口,这里聚集了不少人,身影攒动,都是来登记姓氏领取出入牌的人们,还有官兵捕快对进出城的人进行着盘问查验。经过长龙大排,终于轮到了关轼。他来到校察官面前,填写了姓氏住地等资料,领了一块木制的小牌,木牌上正面用红色的漆写着“通行牒”,背面写着自己的名字。校察官对关轼说:“来来来,看看你的号数。记住,此号数只有你知道,不得告与他人知,每次进出城除了出示通行牒和姓名,还要写下这个号数给我们核验,明白了吗?”关轼答:“是是是,明白了,大人~”关轼看了看自己的号数:伍.贰。“诶?小伙子,是你啊?!”,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冒了出来。关轼下意识回望,只见一身穿深蓝色官服,身配大刀的人站在自己旁边。关轼看清后反应过来,说:“哟哟哟~是江捕头?!在下有礼了~多亏江捕头提醒,我来这办通关牒的。”江捕头捋了捋胡子笑了笑,说到:“呵呵呵~嗯~不错,你这小伙计可教,以后有什么事可来找我~记住,安分守己哟~”关轼连忙鞠躬作揖,边答:“是是是,多谢江捕头提携,小民实是受宠若惊啊……”一番恭维后,江捕头得意不已,说到:“好了好了,你去忙的吧,啊~”关轼作揖答:“是是是,小民这就退了,江捕头再会~”说完,关轼便挑着担子往城外的居所走去……
艳阳高挂,关轼一路头顶烈日,一边擦着脸上的汗水,一边挑着担子赶路。如此艰苦的路程对于关轼来说却早已是每日的家常便饭,走起来轻松惯常。想着今天上午就卖完的商货,关轼心里美不掩饰,脸上挂着欣悦的笑容,心想着回到家美美地睡上一觉,下午就不出摊了,做点自己喜欢的事,心里乐开了花……
关轼走了半天,终于来到了一片竹林里。这竹林就是一片静谧富有生机的地方,“竹海”从远处望去,数不清的青翠竹叶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分外婆娑,摇曳生姿,仿佛随风起舞。在竹林中,可以听到清澈的流水声,欣赏到风婆娑竹枝的优美姿态,听到风吹在竹枝上轻快窸窣的声音,呼吸着清新的空气,这里绝然是让人身心放松的胜地。
穿过竹林,走过一条小溪上用溪石简单铺就的石桥后,经过了几户人家,再往前行进不久,就来到了关轼的居所。这居所小屋建于山野树林之中,自成一户,有篱笆环绕,周围有绿树环抱遮阴,虫鸣鸟曲,舒适、安静、独立,完美地融入了大自然中,颇有世外桃源的气息。关轼推开篱笆门,走到院里,放下了担子。他走到水缸前,用葫芦瓢舀起一瓢水囫囵一口一饮而尽,冰凉的水从口腔经过喉咙直到胃里,酣畅淋漓,顿时化解了关轼冒着烈日酷暑一路行进的燥热和疲惫,他来到了自己搭建的鸟笼前,看了看空空如也的鸟笼,自言自语到:“哎~这家伙,又飞去哪里寻花问柳了?!”……关轼进到里屋,小屋不算大,但内部宽敞明亮,墙边有一张舒适的竹床,床边不远处摆放了简单的桌子和凳子,使人感到宁静和放松。关轼躺到了床上,当他背部贴靠在床板上的时候,一股疲倦和劳累释放带来的舒心感涌入心头,困意来袭,他缓缓闭上眼睛,小憩养神……
关轼来到一处梨园,朦胧之中,梨园内隐约能听到有人在吟唱戏曲,仔细聆听,他能听得出这是女生唱腔。关轼循声走去……来到一处庭院内,他看到一男一女,他们分别身穿戏曲长袍,脸上浓妆艳抹,头戴华冠,一身戏曲唱角的打扮。此二人正全情投入,水袖流苏,举手投足如行云流水,深情对唱。关轼的到来,在二人眼里似乎全然不存在。关轼也不忍打扰,只得静静在旁悦然欣赏。吟曲二人的唱调,缓缓引来了许多各种鸟儿。鸟儿们有的在枝头停留,有的在空中盘旋,景象甚为诗意。鸟儿们纷纷发出了欢快的鸣叫,而让人惊觉神奇的是,这些鸟儿的鸣叫,竟不让人觉得嘈杂,不让人觉得侵扰了男女二人的深情对唱,反而却与男女二人的词曲对唱相映成趣、交互映衬,毫无违和感,让人更觉这意境之美妙,让关轼内心舒畅无比。正在关轼闭眼独享之时,忽然,他在悠扬的声乐气氛中,隐约听到了有什么东西拍打发出的“啪啪啪”的声音,由远及近,正缓缓靠近。关轼一睁眼,就看到一个小身影正朝自己脸上扑来,那是一只飞鸟……关轼也来不及多想,下意识地用双臂挡住了脸……鸟儿还是结结实实地砸在了他的脸上……“啊!!!”关轼一声大叫……他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当眼帘缓缓打开,一个模糊的黑影堵在了他的眼前。关轼彻底睁开了眼睛,看清了这个模糊的身影,是一只大鸟,它正端正地站在自己胸前看着自己。关轼再看了看屋子周围,才意识过来自己刚才的梨园妙遇是在做梦。关轼又回过神看了看自己胸口上脑袋左摇右晃地盯着自己的大鸟,说到:“哎哟,大哥,你怎么回来了?!吓死我也~哎……”说着,关轼抬起右臂,靠近大鸟,大鸟见手臂靠近,自觉地跳了上去。关轼起身下床,走向院子,将大鸟放进了一个开放式的鸟笼,转身去为大鸟准备鸟食……
下午,午阳偏斜,关轼背着竹篓,这就想着去到竹林采集些竹笋、竹荪等竹料以贩卖。竹子的利用价值十分高,根、茎、叶、芽、枝、箨、秆、草皮等所有部位都可以被充分利用,制作出许多有用的工艺品和生活用品。所以,除了采挖食用的竹笋竹荪之外,关轼也盘算起了利用竹子来做一些其它商品,拿到市集去卖,也好增加一些收入。由于长年在竹林里穿梭劳作,关轼的动作显得经验老到。他目光如炬,在搜寻着林间有价值的一切。经过一顿辛勤的劳作,关轼背上的竹篓已经装满了竹笋等等各种食材物资。自己还利用技巧陷阱活捉了两只竹鼠,就准备今晚拿着它们打打牙祭。此时,一阵阵流水的声音引起了他的注意。关轼看了看满头大汗、肮脏不堪的自己,笑了笑,朝着泉水的声音走去。这是一处高低落差不太大的山泉瀑布,关轼来到这里,不由多想,放下了辎重,全身脱了个精光,径直跳进了泉水里……
是夜,京城的一座府院里,一处深宅灯火幽暗。宅堂里,正门对着一张太师椅,太师椅上,端坐着一位不怒自威、闭目长须的半百之人。太师椅两旁,分别整齐竖排着两列红木桌椅,两列桌椅分别坐着几个锦衣华服的达官贵人,左边两个,右边一个,这是一个庄严肃穆的议事堂。坐在右边大腹便便的人眉头紧皱,神色躁动地对太师椅上闭目静息的人说到:“九爷,密探来报,张之田张知府深夜被暗杀,该不会是……”那九爷鼓足前胸,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呼出……他徐徐张开眼睛,只见这人双目炯炯有神、目光如炬,仪态非凡,不似凡夫俗子~九爷老唇微微搐抖,发出了浑厚如钟的声音:“何须惊慌?!……欲成大事,切忌疑神疑鬼,庸人自扰,自乱了阵脚。”坐在左边头戴纱冠满头白发络腮白须的老者眼神若有所思,捋了捋胡须,对九爷说到:“九爷所言极是,然董尚书所虑也不无道理,此事干系重大,小心使得万年船啊~”九爷听罢,微微点了点头,说到:“此事……虽尚未明确暗杀动机,难说是那姓张的贪得无厌,在外面得罪什么仇家,惹来杀身之祸~此外,也不能不提防是为了当年的事……”。董尚书忙进言:“九爷,听张之田府上的人说,那晚可听到了夜空中先传来了唱戏的声音,后来,张之田……就被杀了。听说曲词是什么‘百花冠,嫁女妆,不愿天宫侍娘娘,只愿此生伴情郎……’甚是诡异渗人啊~”。听到这里,九爷刚刚端起准备饮用的茶杯也在半空停了下来,眉头紧锁,有些惊讶地望着董尚书。九爷放下了茶杯,望向董尚书身后,右边坐着的第二个中年人,问到:“曹庸,当年的事可曾斩草除根,做干净了?!”曹庸答:“禀九爷,做干净了,按当地官府记录的户籍姓名,一个不留,斩首、毒毙、刺死、化尸,做它个尸骨无存,无一漏缺~”九爷神色稍稍和缓,说到:“嗯~倒不如,老夫再派一人去邯城试探试探~”白须老者问:“此举甚妙,只是……不知九爷欲使何人前往?”九爷捋了捋胡子,说到:“此举乃打草惊蛇,投石问路,所以,最好指派跟当年有关的人去,又不能再有人被杀,以免造成舆论喧嚣……”曹庸说到:“九爷,庸认为,蒯越最合适,他参与过当年的事,且武功高强,身手了得,职位也不低,定能胜任且全身而退~”九爷听罢,不由得连连点头,说到:“嗯~蒯越武功身手不在太平门之下,又兼行事谨慎沉稳,还是当年的参与者,于我等又忠心耿耿,好!曹庸,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安排~”曹庸抱拳低头答:“是!庸……明日就去安排!”……
第二天,关轼洗漱完毕后,一番打理,就照例挑着担子出门,前往邯城去摆摊……
关轼一路忙赶,终于又来到的邯城城门口。戒严后的邯城城门口站满了官兵和等待校察处核验身份进出城的人们。关轼接上了排队的队伍,焦急等待着……“哎哟~小伙计?来啦?!”一个熟悉而洪亮的声音在关轼耳边响起,关轼回头一看,原来是江捕头。关轼忙弯腰低头答到:“啊~是江捕头,小的有礼了,今早忙赶紧赶的……就是为了能早些排队进城做买卖呀~”江捕头笑了笑,说:“呵呵~麻烦倒是麻烦,但是知府遇害不是小事,已经惊动了朝廷,这也是没办法啊,却也是为了保一方百姓平安嘛~”关轼连声附和:“是是是,江捕头所言极是,我等百姓自然全力配合,不敢有怨言~”江捕头答:“嗯~好,你继续排队吧,我巡街去,平时做买卖听到什么蹊跷的事、看到什么不对劲的人要记得及时向我们汇报哟~”关轼忙答:“是是是~江捕头放心,小的一定照办~江捕头慢走”……
知府遇刺后,城里虽然增加了布防和巡查,但集市上的生意依旧热闹,人来人往,吆喝声、讨价还价声不断,熙熙攘攘,人头攒动~关轼照看着自己的摊子,边用斗笠给自己扇风,边吆喝着生意~正在关轼整理货品的时候,一个声音朝着关轼传来:“伙计,我能看看你的折扇吗?”,关轼一抬头正准备回话:“您随便……”,他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人。此人白衣飘飘,手拿折扇,一股不食人间烟火的白面书生气,只是这人却让关轼觉得有些眼熟。还没等关轼说话,这白面书生也看清了关轼,忙说到:“哎呀!是你啊,小哥,昨日我在醉香楼前冒冒失失撞到的……就是你吧?!”经过白面书生的提醒,关轼也想起来了,忙答到:“哎呀~是是是,没想到公子还记得我,昨天是我不小心撞到了公子,还望见谅呀~”白面书生面带笑容摆了摆手,说:“诶~休要再说……你我能碰见即是缘分。在下姓白,名子敬,城中人士,今日能结交小哥实乃幸甚~”关轼向来地位卑微,只是一贩货走卒,为了生计常低三下四,哪曾受到过如此礼遇,更何况还是一位读书人,心中顿感受宠若惊,甚是感动,忙答:“多谢公子抬举,小的实在是受宠若惊。在下姓关,名轼,城外居住,平素进城,以贩货维生。对了,公子刚才想要看什么?请随意~”白子敬笑答:“啊~我是看你的篮筐里似乎有折扇,正好,在下手里的这把有些年久破旧,正打算换一把新的。”关轼见状,连忙把筐里的所有折扇都取了出来,对白子敬说:“来,公子,您尽管挑!”白子敬面带微笑,拿起这些折扇一把一把地仔细端详。一番试用过后,白子敬眉头一皱,对关轼说:“哎呀,关兄,你这折扇……竟是竹子做的?”关轼答:“是是是,在下居住的地方,是在城外的竹林里,我做的商货多与竹子有关。”白子敬眉头一舒,说:“在下平素最爱摆弄把玩这折扇,对折扇优劣高低也颇有些见地,今日见你这竹子做的折扇……那实是不输‘居然坊’的折扇呀!这……都是你手工制作的?”关轼挠了挠头,笑答:“不怕白公子笑话,这些折扇……确是在下的手工拙作……这也没什么,不过些奇技淫巧罢了,不登大雅之堂……”白子敬摇了摇手,对关轼说:“诶~非也非也,千行万业出状元,关兄不必妄自菲薄,倒是我这书生,才是百无一用啊~呵呵呵。对了,你这折扇怎么卖啊?”关轼即刻夺话:“白公子,我乃一介贫民俗子,今日得识白公子,受白公子知遇恩待,实乃在下三生有幸,几把折扇不值几个钱,您要是喜欢,就都拿走吧,无需钱两。”白子敬连连摆手,说到:“关兄客气了,我也不过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与关兄同食五谷杂粮,并无二致……关兄你大热天的每日挑担赶路来城里谋生计,实属不易,今日你我相识,我又岂能占这个便宜?!不好不好!!”说完,白子敬拿出了银两,关轼极力推脱,白子敬却说什么也要把钱两给付了。关轼见拗不过,只好收下了钱两,他接过钱两摊开手掌一看,原本折扇也就是值几个铜钱罢了,但关轼手里接着的,却是几个银块子……关轼见状大惊,对白敬亭说到:“白公子,你这……这也太多了,就算要付钱,也不值这么些许多银子啊!!!”白公子笑答:“呵呵呵~关兄不必惊慌,也不必推拒,今日我们有缘,又得此折扇,值了~”关轼心里过意不去,说到:“白公子宅心仁厚,日后有用的到小弟的地方尽管开口,今日这份知遇之恩,小弟当万死不辞!”白子敬说:“诶~关兄言重,区区银两罢了,无需言死。只是他日还需关兄赏脸,一同饮酒作乐啊~呵呵呵”关轼一脸欣喜,满口答应。白子敬补充到:“对了,我就住在城中礼贤道的白府,关兄若欲寻我,可到白府,敲门后跟府内家丁说一声找白公子即可,在下恭候关兄。”关轼连声道谢。
告别了白公子,关轼的心情仍然无法平复,他看了看白公子支付的银两,心里既感动,又开心。他心想,这些个银两……别说今日的营收了,就是好几天的摊都可以不用摆了,想到这,关轼心中不由得窃喜……
某日,晌午,关轼做完买卖正打算出城往家回,路过一搭着帆布顶蓬的露天食摊,才觉腹中无食,饥肠辘辘。关轼来到食摊,将担子放下,找了张桌子坐下来,对老板吆喝到:“老板,来碗汤面,加个鸡蛋,还有两笼蒸饺~”老板应声附和:“好嘞~客官您稍等~”在等待之余,关轼看了看旁边,都是来这吃午饭的人。而这些食客里,一抹深蓝色吸引了关轼的注意,只觉这身打扮好生熟悉,再仔细一看……这……不是江捕头么?!他也在这吃东西?!只见江捕头桌子上摆着一壶酒,一个酒杯,一碟茴香豆,一碟青椒炒蛋,几个包子。看表情,只觉江捕头似有些闷闷不乐,眉头微皱,用筷子夹一口菜,便咕咚咕咚接连喝下好几杯闷酒。
关轼见状,拿起担子,主动靠过去,坐在了江捕头身边。关轼刚坐下,说:“哟~江捕头,您怎么也在这吃东西?!”江捕头刚拿起的酒杯在半空停下,看了一眼身边这个年轻人,说:“诶哟?!小伙计,是你啊?!来来来,坐坐坐,陪我喝两杯”,江捕头扭头对店老板吆喝到:“诶!老板!再拿个酒杯过来~”关轼连声说谢,又问:“江捕头,在下看您怎在这独酌闷酒啊?这是何故?”喝得有些脸红,状态微醺的江捕头又闷下了一口酒,说到:“哎~甭提了,这不知府遇刺的事儿吗?至今也有这么些个时日了,城里把兵卒、巡捕房的人都用上了,还是一点头绪、一点线索都没有。因为这事儿,衙门里的大人们个个越发暴躁,脸色难看,每天都骂我们是饭桶。哎~要再没个头绪,没个结果……亲娘咧……你江捕头我啊……怕是仕途不保啊……”说完,江捕头又呷了一口酒~关轼听罢,自觉不便做声,只拿起了酒壶往杯子里一倒,端起酒杯就与江捕头碰起酒来。酒过几回,关轼问到:“哎~各位衙门的大人们,如此紧张,如此关切此事,属实也是为了保一方百姓平安。至于大人们说的一些狠话和气话,想必也是一时心急气燥说说而已,江捕头您也不必太在意……”江捕头听罢,囫囵了一口酒,夹了一口菜,笑笑,对关轼说:“哏哏~一时心急?小伙计,你还年轻,官场的事儿啊,你不懂。他们这些人啊,哪里担心什么百姓安危?!他们担心的是自己……担心自己的乌纱帽不保,担心因为自己平时亏心事儿做太多仇家来寻仇,下一个死的是自己……呵呵……”关轼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安慰江捕头,只得为江捕头倒酒,与江捕头把酒做言。
关轼与江捕头在食摊一聚就过了些时辰。关轼见江捕头酒姿已过微醺,忙劝阻:“江捕头,您喝的不少了,不宜再饮了~”江捕头摆了摆手,说:“诶!!没事儿,等会儿我去洗个冷水脸,就没事儿了。倒是小伙计你……酒量不俗啊,喝的也不少,也面……面不改色的……”关轼答:“哪里哪里,皆因今日遇到江捕头,深感聊话投机,相谈甚欢,以致不觉醉意而已~”江捕头大笑:“哈哈哈……哎呀,你这小哥,不愧是跑江湖做买卖的,就是有眼力见儿,比我那个捕快徒弟小六机灵多了。不过我也觉得跟小伙计你委实是一见如故,如沐春风,十分投缘啊,你人也老实善良。这样,以后,在城里,你有什么事儿,有谁欺负你,有谁敢动你的买卖,直接报我江捕头的名号,实在不行,你就来巡捕房找我,我定给你公道!!!”关轼连忙起身退了一步,朝着江捕头鞠躬作揖:“哎呀~多谢江捕头关照,小的实在是惶恐莫敢当啊~江捕头恩情关轼无以为报……”江捕头听得这些阿谀感恩话,开心得捋了捋胡子,随即起身摸了摸腰间的钱袋子……关轼见状,忙阻拦在前对老板吆喝到:“老板!结账!这一桌一共多少钱两??”江捕头转头对关轼呵斥到:“诶?!我请你喝酒,却让你付钱,这是何道理啊?!我来我来!!!!”关轼答:“别别别,江捕头,您没日没夜的巡街办案,为了城里的百姓安居乐业鞠躬尽瘁,不辞辛劳。加之,您对小的推心置腹,又关照有加,小弟感激不尽,日后恐免不了又会劳烦到江捕头,所以今天这顿酒就当做小弟的一点点心意,望江捕头就不要推脱啦……”江捕头架不住酒意,拗不过关轼,笑着说:“嗯……也罢,今天就让小哥你暂且先做个东,但是……下不为例哦!回头我们巡捕房发了饷,轮到我请,我们再继续喝个痛快,哈哈哈~”关轼连忙扶住有些飘忽的江捕头,连声答到:“啊~好好好,一定,多谢江捕头抬爱!我看我还是送送江捕头您吧~”江捕头摆了摆手说到:“诶~不用……我走得动,我还得找小六呢~你走吧,我没事儿~诶?!记住,有麻烦记得找你江捕头哦~哼哼哼……”。“是是是,多谢江捕头,您慢走……”,关轼说完,待在原地,看着江捕头的身影慢慢远去,消失不见,这才捡起地上的担子,脸上挂满笑容,往城门口走去……
接连半个多月,刺杀张知府的凶手依然逍遥在外,官府也未查获一星半点有关的线索,城里的紧张氛围更加浓烈。这日,关轼依旧蹲在市集贩卖商货。原本就热闹的市集,突然就来了一队小跑持长枪的兵卒,嘴里还吆喝着:“让开让开,朝廷来人,快让出条路来!!!”关轼见状,忙拾起担子,向后退移了几步。兵卒们将市集两边分开,把市集中心开出了一条大道。人们纷纷踮脚引颈,抬头远眺,都想看看是来了什么朝廷大员,关轼也不禁举目远眺。只见不远处,几匹高头大马,正分别驮着几个锦衣华服的官员模样的人缓缓行进。而这群人里,骑行在最前面的人却显得尤为特殊显眼。此人虎背熊腰,臂粗腿壮,环颌短须,浓眉环眼,皮糙肉厚,一双牵着马绳的手又厚又实,一看这人就是多年的练家子,武功身手必定不凡。再仔细看此人所骑的高头大马后臀上,左右两旁分别驮着两件兵器,那是两板宣花大斧。尽管大斧有斧鞘包裹着,但时不时从斧鞘里露出来的斧身,在阳光的映射下,依然散发出凶狠的杀气,令人看了不由得心惊胆寒,颤栗发抖。此人身前的兵卒高举着几面大旗,这些旗上都绣着一个大字——“蒯”……这队人马刚刚行进没多久,城里的一众大小官员们骑着马急忙忙地赶来,纷纷停住下马,来到朝廷官员队伍面前,领头的官员向他们抱拳鞠躬,说到:“早闻蒯大人不日将来邯城调查了解张知府遇刺一案,却未曾想来的如此提早,我等有失远迎,还望蒯大人见谅~”那壮汉官员蒯大人挺胸昂首,俯视着眼前的一众地方官员,声音洪亮如钟,说到:“罢了罢了,此次我受朝廷派遣,特来调查张知府遇害一事,尔等务必全力配合,以促早日将凶手缉拿归案~”地方官员们个个点头哈腰,纷纷应承。就这样,这队官员人马浩浩荡荡地继续往前行进……
临近傍晚,关轼收拾完摊子,这就准备回家。一路踱步,不知不觉,又经过了醉香楼,关轼看着这里也开始人流攒动了起来,只是少了那日听到的悦耳词曲~没走几步,关轼忽然缓缓停下了脚步,目光停留在一个人身上,此人头扎发髻,青衣白面,书卷气飘然,没错,这熟悉的气质属于他——白子敬。只见白子敬站在醉香楼前,时而抬头仰望醉香楼的二楼阁楼,时而低头叹气,眉宇间尽显忧郁……关轼见状,小步上前,轻声低语到:“白公子,白公子?!”白子敬听到有人唤自己的名字,回过头,看到是关轼,皱紧的眉头稍微舒缓了一下,双手抱拳说到:“欧~是关兄,别来无恙啊~”关轼答:“嗨~我还能咋样?!好着呢~倒是白公子你……为何一言不发而杵立于此啊?”白子敬低头哀叹:“哎……落花流水相思苦,如何能与他人说?!”关轼一脸懵懂。白子敬抬头看着关轼,眼神放光,说到:“关兄,这个时辰,你也不做买卖了吧?!走!!我来做东,我们一同去酒肆喝它个痛快!!!”还没等关轼反应过来,就已经被白子敬勾肩搭背,拉着往附近的酒肆走去……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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