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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确实有的话。
自从塔开始摇摇欲坠之后,他从未加入过任何兴起于乱世的密党、帮派或异教徒团体,尽管有时候他也佩带他们的神器——只要是适合他的,来者不拒。他侍奉血王是不久以前的事情,之前他是约翰·法僧的部下,这个好人在惨无人寰的大屠杀中攻陷了蓟犁,血流成河,文明世界的最后堡垒灭绝了。沃特在那些年里执行着分内的杀人任务,半人半鬼地活了很久。他也在界砾口山见证了他所认定是罗兰的最后一名卡-泰特。见证?看在所有的神和鱼的分上,这么说就有点谦虚了!他以鲁丁·费拉罗的身份、把脸涂抹成蓝色,和其余浑身臭烘烘的野蛮人一起吼叫、厮杀,打垮了库斯伯特·奥古特的军队,并一箭穿眼,杀死了库斯伯特。然而,即便经历了这么多,他的注意力却从未离开过塔。或许也因为如此,那遭千刀的枪侠——当那天的使命结束,太阳西沉,蓟犁的罗兰就会是最后的枪侠——屡次侥幸逃匿,并将他埋在一辆载满尸体的大车里,日落时,他从尸体废墟里爬出来,紧接着,大火就燃烧起来了。
多年前他曾见过罗兰,在眉脊泗,但那次他失手了,又没能抓住他(他将此归罪于艾尔德来得·乔纳斯,嗓音打颤、灰色长发的家伙,最终,乔纳斯也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国王曾告诉他,他们和罗兰之间还没完,枪侠将开始众事众物之终结、并最终亲手导致他一心期望拯救之物的倒塌。沃特一开始不肯相信,直到在墨海呐沙漠的一天,他环顾四周,发现某个枪侠在追踪之路上跋涉,他历经多年坎坷已然苍老,然而他还不能完全相信;后来米阿再现了,应验了一个万分古老、意义深重的预言——血王之子的诞生;他终于信了。当然,红色老国王对他来说已经没太大用处了,但是,即使他已被囚禁、甚而神志错乱,他——它——依然是相当危险的。
他依然利用罗兰来完善自己——让自己更强壮更伟大,而罗兰的作用甚至比他自己的命运都要大,也许——沃特·奥·迪姆不止是一个从久远年代遗留至今的游荡者;也不仅是个雇佣兵,内心的野心虽说不清道不明,却想在塔轰然塌下之前走进去。这是不是令他臣服于血王的初衷呢?是的。而且,仓惶的蜘蛛国王变得疯癫也不是他的过错。
不要紧。现在这里坐着他的儿子,和他一样脚踝上留着鲜明印记——就在这个瞬间,沃特正凝视着那胎记——一切都平衡了。当然,他还得小心点。坐在椅子里的这东西看起来如此无助,也许它也认为自己是无助的,但决不能仅仅看到婴儿的外表就低估了它。
沃特的枪滑入了口袋(暂时的;只是一小会儿而已),并摊开双手,两手空空。接着,他将一只手握成拳头,慢慢举至前额。缓慢地,并且,双眼紧紧盯着莫俊德,惟恐婴儿再次变形(沃特早就见识过那番变形了,也目睹了发生在小野兽生母身上的一切),如此谨慎地,这位不速之客跪下了单膝。
“向莫俊德·德鄯致敬,向蓟犁的罗兰之子、也是血王之子致敬——他的威名传遍末世界和外世界;您的两位父亲都是亚瑟·艾尔德之嫡系子孙,一位是纯贞世界回归后崛起的第一位王,另一位是黑暗塔的监守人。”
随后,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什么也没有发生。控制中心里只有静默,以及奈杰儿体内电路烧焦的余味。
最后,婴儿举起胖乎乎的小拳头,张开手掌,并抬了抬手:平身,奴隶,过来。
2
“不管在什么情况下,你最好不要‘使劲想’。”不速之客说着,又走近了一步。“他们知道你在这里,况且,罗兰聪明绝顶,鬼点子很多。有一次他跟上了我,你知道,我当时想自己一定玩完了。我真那么想。”这个有时会称呼自己为弗莱格(在塔的另一层,他以这个身份摧毁了整个世界)的男人从装备包里取出花生黄油和饼干。刚才他向自己的新首领征询过了,而婴孩(尽管饿得前胸贴后背)如帝王般首肯了。现在,沃特盘腿坐在地板上,大口咀嚼,自以为受到“思想帽”的庇护,根本没有意识到已经有人入侵到他的头脑里,他只知道自己的确在接受全盘考查。只有当这种考验彻底结束时,他才会真正安全,但是其后——
莫俊德将胖乎乎的小手抬起来,在空中划出一道优雅的曲线,那是一个问号。
“我怎么逃脱的?”沃特问,“哦,任何骗子在那种情形下都会像我那么做——告诉他事实!把塔指给他看,至少是其中的几个层面。那可把他吓坏了,真是恰如其分,而就在他全心投入这番新景象时,我从他的书里撕下了一页,催眠了他。当时我们是在一条时间的细道里,有时候时间会从塔里扭旋而出,好像一条细管子那样,而就当我们在那个荒瘠之地交谈时,围绕我们的世界继续向前挪动,没错!我带了很多骨头——人骨——所以当他睡着时,我把自己剩下的衣服给骨头穿上。那时我可以杀了他,但如果我那么做塔会怎么样呢,嗯?还有对你,又会怎样呢?你就永远不会有机会出世了。莫俊德,这么说很公平,因为我让罗兰活下去、再让他抽出三张牌,所以我救了你的命,甚至在你还没在娘胎里成形之前,我就是这么逃了一命。我溜走了,去了海滩——感觉像放假了,嘿!罗兰到了那儿以后,朝着三道门走上了他的路。我走了另一条路,莫俊德我亲爱的,所以现在我到了这里!”
他大笑起来,满嘴都是饼干屑,喷得下巴上、衬衫上都是。莫俊德微笑了,但他其实厌恶极了。他就得和这么个家伙共事吗?这个?一个咬着饼干狼吞虎咽、唾沫横飞的白痴,被自己过去的功绩烧昏了头脑,以至于对眼下的危险毫无感知,莫非他已经知道自己的防线已被攻破?众神啊,他活该去死!但在那之前,他还需要他做两件事。其一,得知道罗兰和他的朋友们去了哪里。其二,便是喂养他。这个白痴能干好这两桩差事。而且,让他办事不是挺容易吗?唉,沃特也老了——都老糊涂了,所以自信满满——但他过于自负,根本意识不到这一点。
“你可能在想,为什么我来这里,而不是为你父亲效劳,”沃特又问,“是不是?”
莫俊德才没想这个呢,但他还是点了点头。他的胃都饿得疼了。
“实际上,我确实是在为他效劳。”沃特说着,露出他最迷人的笑容(但被牙齿上粘着的花生黄油搅和了)。他也许曾经获知,任何以“实际上”开头的论述其实总是谎言。没别的了。太老了,所以不知道了。太自负太狂妄了,所以不知道了。太愚蠢了,所以记不住了。但他仍然是机警的,这和以前一样。他可以感受到这婴孩的能量。是在他头脑中吗?在他脑袋里翻箱倒柜一般搜查?显然不是。束缚在这婴孩小小身体里的东西是强大的,但显然还没那么强大。
沃特殷勤地往前靠靠,环抱住膝盖。
“你的红色父亲……生了点小病。这也难免,他和塔贴得这么近、又生活了这么久,还费尽了心思,我对此毫不怀疑。现在责任落到了你身上,你要完成他所开创的一切。我来就是为了帮助你完成大业。”
莫俊德又点了点头,似乎被取悦了。他的确很高兴。但是,唉,他也很饥饿。
“你可能还会想,我怎么能进入这间理应是有安全措施的房间?”沃特继续说着,“老实说我也参与建设了这地方,罗兰会说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儿了。”
这番豪言壮语,无疑又是一次显摆。
他把枪放进了大氅的左衣袋里。现在又从右边口袋里取出一个像烟盒的小玩意儿,拉出了银色的天线,再按下了一个按钮。几块灰色瓷砖地板悄然滑向一边,露出一段向下的阶梯。莫俊德点点头。沃特——或者说是兰德尔·弗莱格,也许他现在愿意这样自称——果然是从地板里冒出来的。干净利落的小把戏,不过他确实曾在蓟犁的皇宫里以御用魔法师的身份侍奉罗兰的父亲斯蒂文,不是吗?所用之名为马藤。面目众多、把戏纷呈的男人就是沃特·奥·迪姆,但他绝不像自认为的那样聪明无敌。连聪明无敌的一半儿都不及。因为莫俊德已经知道了他最终要探询的答案,那就是罗兰和他的朋友们遁离此地的路径。毕竟,没必要从沃特脑子的隐秘角落里刨根问底。他只需要沿着这傻瓜来的路走就行了。
那么,首先……
沃特的笑容收敛了一些。“您说了什么吗?主人?因为我觉得在我意识的深处听到了您的声音。”
宝宝摇摇头。还有谁能比宝宝更可信吗?他们的脸蛋不就是无辜和纯洁的最好定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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