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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良愣怔了一会儿,只给出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好像是吧,我记得听家里人说过以前住风化街,我爷爷是小企业主,还够不到资本家的程度具体是干什么生意的,他们没细说,我也没问,毕竟也不是啥光荣的事儿。”
年轻的李可健不会明白,资本家和贫雇农在政治身份上的鸿沟天堑,家里有矿是网上戏谑且艳羡的形容词,但是在几十年前,这就是政治原罪,是生下来就带着的贱民标签。
李可健不甘心,继续追问你爷爷是不是叫徐宏昌?这回徐良点头承认,但是对于爷爷的死因他并不知晓,只知道爷爷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有人说他投河自尽,有人说他漂泊出海去了南洋,总之这个人再也没出现过。
“你知道一个叫彭秀章的人么?”李可健又问,“是你爷爷的干儿子。”
“我不知道。”徐良说,“那一辈人的故事,都埋进土里了。”
这话不假,随着每一位老人的去世,都是一段故事永久的尘封。
“徐叔,你不想追查真相么?”李可健问道,“给家里人一个交代。”
徐良摇摇头:“不需要交代什么,我奶奶早就去世了,我几个姑姑也先后离去,我爸也没了,他们都在另一个世界团圆了,我不需要给他们交代什么,我也不关心七八十年前的事情,那已经属于历史范畴。”
人和人的观念差距真是天差地别,人家调度长陈维,为了还奶奶的遗愿,不惜血本,全情投入。而徐良则淡定漠然,毫不在意。李可健无法做出评判,到底谁对谁错,反正这事儿自已已经深度掺和进来,别管你想不想知道,我总要给你一个交代。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徐良终于反问。
“我能穿越。”李可健目光炯炯,期待回应。
“我也能。”徐良缓缓说道,“你是哪一个,咱们在过去打过照面么?”
此时徐良的思维已经被酒精搅乱,他满心都是明朝故事,没在意李可健说的都是民国旧事,还以为对方化身崇祯年间彭城的某个NPC呢。
李可健只得解释,自已能够魂穿到1948年冬天,附身在一个叫彭秀章的人身上,这个人和你们老徐家有着很深的渊源,目前我正在调查你爷爷的死因真相。
“不可能。”徐良打断他。
“穿越就像梦境,你只能随波逐流,不能主动去做什么,你这是假穿越。”徐良大笑着否定对方,这小子说谎不打草稿,正宗的穿越应该是自已这样式的,如同没有音效的默片,以第一人称视角观察而不是改变历史。
“那你的版本太低了,我这是2.0版本,参与度百分百。”年轻人当即反驳。
两人开始掰扯,谁也不能说服谁,一边吵吵一边喝酒。一斤剑南春见底,有八两五都进了徐良的肚子,李可健酒量不佳,一两五也上头,扶着墙回去睡觉了。
徐良也不收拾残局,拖鞋一甩,倒头就睡。
……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服用了小炉匠带来的偏方草药,徐六娘一时半会死不了,但也下不了床,出了不力,别说磨豆腐,就是挑劈子烙烙馍的劲儿都没了,家里米缸早空了,好在左邻右舍帮衬,凑了些高粱红薯小米盐豆子,十几日的嚼谷且有了。
集市上,小炉匠正在锔陶盆,邻居飞奔而来,附耳说了几句,李茂放下活计,摊子都不管不顾了,在围裙上胡乱擦一下手,跟着邻居回去。不是家里失火遭窃,而是对门六娘有事。
病榻上的六娘脸色蜡黄,嗫嚅了几句就泪流满面,李茂转身就走,没回集市,而是去了学宫。学宫不但供奉着至圣先师,还是学生娃娃们读书的所在,书声琅琅,不容造次,李茂在教室前盘桓许久,终于见到了学宫的教书先生,那位老鼠胡子。
老鼠胡子挥手向南一指,李茂不敢多言,转身就走,回头望去,一群下学的少年里,已经没了徐徵的身影。
李茂出了彭城南门,过了吊桥,一条南北路横在眼前,这条街叫马市街,顾名思义,这里牛鸣马嘶,粪便横流,空气中弥漫着牲口的臭味,老客们把手伸进对方的袖筒讨价还价,修蹄子的摊位周围聚满了闲人看客。
一排毛驴静静地吃着草料,它们的主人等着揽活儿,赶车的叫车把式,赶驴的叫驴把式,老百姓走远道儿,雇不起车马,就只能骑驴。
读书郎徐徵就混在一帮驴把式中间,褐衣短打,光头赤脚,李茂上前揪住徐徵要带他回家,驴把式们不乐意了,抄起鞭子围住小炉匠,推推搡搡,进而拳脚相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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