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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扶风之役（第1页）

夏季的雨，来得就是那么快！

瓢泼而下的大雨很快就熄灭了唐军在城楼上点起的数百个烧油火堆，也熄灭了他们准备用来投掷引火的火种，更熄灭了城中数千战士心头仅剩的一点儿希望。

羊油锅里混杂着大量雨水，快成羊汤了，还怎可能点得着？

薛锦娴已经跪倒在地，憔悴地喘着粗气；原本镇定自若的康隆，此时扶着城头，强撑着不让自己摔倒；就连一直傲气十足的尉迟翎，也拄着长槊呆站，任由雨水泼打。

但对于这一切，城下的敌军却并不知情，位于第一排的执盾手仍然小心翼翼地竖立着大盾，不敢懈怠。

显然他们也不知道，城里所有的羽箭早已付之一炬了。

几面盾牌挪开，敌人打开了阵门，一骑灰马遥遥而出，直至城下。

“城里是何人做主？可出来答话！”

薛锦娴突然双目圆睁，不可置信地抬起了头，“大哥？”

“啥？城下那个，就是你哥？”李俊毅等人纷纷向城下望去，虽然雨水如瀑，看不清来人相貌，但依稀能分辨出那马上骑士的高挑身形。

“城上可有主事之人？”薛忠在下面又一次高声询问。

薛锦娴浑身发抖，双手几乎在城墙上抓出血来。薛忠出现在这里意味着什么，她比谁都清楚。

康隆看了看她，突然转脸朝城下高喊起来，且一句比一句高声：“我乃京畿道昭武校尉康隆！城下的可是薛郡守吗？你可是投了敌吗？”

“康校尉，鄙人正是薛忠！不过这投敌一事，并非兄台所言。数年以来，圣上重用李林甫，杨国忠之徒，专权误国，败坏朝纲，逐高士于庙堂，弃百姓于荒野，如今在下不过是响应大义，涤清君侧...”

“啐！”康隆是真的吐了一口口水出去，“你欺我等闭塞不知吗？那反贼安禄山已自立为伪燕之主，你叫的，是哪一个圣上？你清的，又是哪一个君侧？”

“康校尉！”薛忠似乎被气到了，口气跟着凌厉起来：“你我同僚，当知我本世代公候之家，却被那奸相欺辱毁誉之事！而今大燕皇帝礼贤下士，凡士子才俊，皆待为上宾，贤弟何不开城，以迎王师！又何如以扶风这弹丸之地，与我身后千万虎贲抗衡？”

康隆先回头看了看薛锦娴，犹豫了几下，但很快又转头吐了第二口口水下去，“啐！个人小怨，怎敢比及国家荣辱？区区贼寇，竟敢妄称王师？无耻贼子，又怎配与我称兄道弟？速速滚回去，让反贼来与我决一死战！”

城下的薛忠知道口舌无功，只叹了口气，调转马头迤然而去。而城上的李俊毅看着那位正气凌然，巍立如山的校尉，却突然有点爱上这大唐了。

没过多久，一阵震耳欲聋的喊声响起，敌人开始攻城了。

一整条战线，数十个步兵方队，举着无数架长梯，如排山倒海般地向着扶风城扑来。刚刚放出狠话的康隆，此时却只能微微摇头，闭目待死。很明显，在这等兵力差距下，他即便下达任何命令，也不会让战役结果有什么偏转的可能了。

而原本手足酸麻的李俊毅，却变得愈发冷静，他撑着墙头，仔细地看着城下那条渐渐逼近的兵线。

“康校尉，你来看看，他们的梯子好像不够长啊。”

但康隆依然闭着眼，抬头仰天，以雨洗面，哪有心情去看城下的梯子。

李俊毅扶着墙头，仔细地看着那倾斜的夯土城墙，又看了看自己那双破皮的手，回想着爬城时的困难。再看看城下那些即将架上城头的梯子...

他突然大喊一声：“倒油！”

康隆一愣，睁眼问：“什么？”

“他们的梯子不够长！快！倒油！倒油啊！”

康隆一时间没明白梯子长短和倒油有什么关系，但听他说得如此坚定，顿时也被感染了，当即挥手，大声下令：“倒油！”

好在这位康校尉素来威望颇高，他这一声令下，身后十来个传令官都振作了起来，当即一声接一声地把命令传递了出去。

唐军立刻行动起来，上百锅早已烧融的羊油，又混着雨水，沿着倾斜的夯土城墙倒了下去，在大雨的冲刷下，一瞬间就将大半个南墙的墙面都浸透了。

很快，第一架梯子被竖了起来，沿着城墙根，很顺利地推了上来。

可是当第一个沿着这梯子准备上爬的士兵刚爬了两步，那梯子就开始滋溜滋溜地往下滑了！

越来越多的梯子被架了起来，但是越来越多的梯子又滑了下去，这些梯子正如李俊毅所说的那样，短了那么一点，所以梯头够不到墙头，只能架在墙面上。

然而扶风城的城墙本来就很光滑，现在又浸满羊油和雨水，即便有后面兵士合力支撑着梯子，但只要爬上一两个人就一定又会滑下去。偶尔有几架比较长的梯子钩上了城头，但唐军士兵举着钩枪，没花多少力气就又给它捅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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