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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完了碰上同行了（第1页）

喂你好帮我接市自行车二厂。”

……“喂，是小马吧？我是薛甲，帮我接厂长室。”

……“喂，老刘……哦，是小金啊……嗯，我知道了，在操场是吧？那麻烦你了！”

阮奇坐在客厅，心脏上下跳动，像两军对阵时的鼓点。薛甲因为在自行车厂的突出表现，市里特批给他家装了电话，一来方便工作，二来算是表彰，没想到连阮奇都能沾光。伴随清脆的咔嚓声响，听筒归位，薛甲满面春风地走了出来：“小阮，算你运气好，刘厂长就在这个家属院，你去北面的操场找他吧！”

阮奇千恩万谢地告辞出门，临行前还不忘提醒薛甲注意休息，这让薛甲十分感动。他虽然身份高，但阮奇毕竟是客，亲自送送也在情理之中。却没想到，他正准备出门，被二儿子薛炳山拦住了。“爸，你没听阮奇说嘛，你要注——意——休——息——”薛炳山故意拖长了音调，“我去送他就好，不劳您费心！”

说完这些话，他不容拒绝地拉着阮奇出了门，只留下其余三人在风中凌乱。阮奇心里也觉得纳闷，这小子打从自己来到这儿，横挑鼻子竖挑眼，怎么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讲起文明礼貌来了？他走在前面，薛炳山闷声不语跟在后面，约莫走出四五十米，两边看看无人，才压低嗓子开了腔：“哥们，你见过刘厂长么？”

阮奇摇头。“那你这桩事是办不成了。”

薛炳山发笑，“刘厂长脾气怪，最不近人情的。不像我爸，上了岁数，耳根子软得很！”

阮奇颇有兴致地盯着他，等他把话说完。薛炳山一反常态，殷勤地送他出门，难道只是为了泼凉水么？阮奇不信。他不知道薛炳山想干什么，但他知道一句话，事出反常必有妖。薛炳山一定有所图。果不其然，薛炳山从衣兜里掏出一盒烫金中华香烟，捻出一支，先递给阮奇，见他不要，才叼进嘴里，却不马上引燃，而是故作深沉地说：“不过你也不用发愁，我可以向你引荐一位高人！再往后嘛……你也是被社会教育过的人，应该懂的呀！”

阮奇明白了，这小子是问自己要好处呢！他不是不懂人情世故，却也看不上薛炳山这样纨绔的官二代，两者并不矛盾。想到这里，他还是客气地敷衍道：“二公子的好意我心领了，要是真有那么一天，我一定再次登门！”

“到时候，可别再带那些脏兮兮的东西了！”

薛炳山不阴不阳地撂下一句。阮奇笑笑，默然离开。薛炳山这才点起烟，抽了没两口，便重重摔在地上，碾碎了。“真他妈给脸不要脸！”

他恶狠狠地说。他瞒着父亲私下收受别人好处的事，薛翎不知道，薛刚不知道，就连薛甲本人都不知道，所以也谈不上什么拿钱办事，无非就是招摇撞骗。有事求他的大多是厂里的人，就算事情没办成，也不敢去老厂长家维权，只能打掉牙往肚里咽，敢怒不敢言。今天，他对着阮奇故技重施，没想到这个泥腿子竟然假装听不懂，不接他的茬！“好哇……想去找刘厂长是吧？”

薛炳山露出嘲讽的笑容，“那可是块又臭又硬的骨头，不知道把多少人的牙给崩了！等你下次来找我，一定要狠狠宰你一笔！”

七八十年代的国企是个小社会，生老病死厂里全包。为了响应锻炼身体、建设国家的号召，生活区基本都有运动场所。阮奇一路向北，不时踮起脚尖观望：泛黄的草地上尘土飞扬，杀声震天，六个健硕的身影追着球跑，不似足球运动，倒像是一个班组的推土机在除草。比起这个，四个站在场边观望的看客更加吸引他的注意。为首的那人身材肥硕，样式宽大的双排扣西装穿在身上绷得紧紧的，满脸是汗。他身后的三个人都穿衬衣，扎领带，一脸严肃。要说他们有什么共同点，就在于脚上都穿着解放鞋，与上半身格格不入。“莫非是厂长的保镖？好大的派头！”

阮奇这样想着，决定走过去套套近乎，但还没开口，就被穿西装的胖子拦住了。“你这个同志怎么不讲规矩呢？”

胖子不分青红皂白地责怪起阮奇来，“大家都是来找厂长帮忙的，你去后面排队！”

另外三个人也向他投来充满敌意的目光。阮奇明白了，这四个也都是做生意的小老板，来和刘厂长谈合作的！果然同行之间才是赤裸裸的仇恨！毕竟，只要抱上自行车二厂这条大腿，哪怕只是分点肉汤喝，一年下来也不会是小数目。正在这时，球场上的竞技戛然而止，一个面如重枣、眼睛突出的中年汉子往场边走来。从身边这四个人发光的眼神里，阮奇看出了他的身份。这个人一定就是他要找的刘厂长！穿西装的胖子殷勤地迎了上去：“刘厂长，我是朱海啊，您还记得我么？上回和您提的，关于食堂从我这里进水产的事，您看——”他话还没说完，另外三个小老板也都争先恐后地嚷了起来，你说你的，我说我的，到头来谁也没说清楚。但阮奇的心已经凉了大半截：“完了，完了，真的碰上同行了！这胖小子看样子跟厂长挺熟，我还能有机会吗？”

也许是嫌他们聒噪，刘厂长一摆手，不耐烦地问：“都是来找我办事的？”

四个人乖巧地点头，像一两百斤的孩子。“你呢？”

刘厂长把目光望向阮奇，“我没见过你，是老薛介绍过来的？”

阮奇不愿轻易言弃，急忙点头：“厂长好，我叫阮奇，借了薛叔叔的光有幸来叨扰您，我想——”“哎，不慌说事！”

刘厂长示意他打住，“有个刚才和我一起踢球的小伙子被老婆叫回去扛蜂窝煤了，你们闲着也是闲着，一起来吧！”

“啥？”

阮奇一愣。“我是说，一起来踢场足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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