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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慈出门说来也不算太久,不过是两年多的功夫,门中一切似乎都没什么改变,只是她的洞府被王真人拨来的侍女打理得花团锦簇,原本那几个门人如今也都是陆续开脉修行,在捉月崖为她打理别府。听闻主人归来,自然前来问候,阮慈沉睡了数日,他们也不敢稍离,唯恐失了礼数。偏阮慈又无暇见他们,只问得无事,便令人传话,叫前来请安的何僮、栗姬二人在洞府中多修炼几日,紫虚天的灵气自然胜过外界许多,这也算是他们的缘法了。
这番出门,固然是跌宕起伏、精彩非凡,但也是险恶重重,此时回到紫虚天,放肆地休息了这一番,只觉得心中隐隐戒备无形间已是冰消雪融,自有一股久游还家的自在,阮慈也不急着去见真人,对天录道,“真人只说让我醒了去见他,可没说什么时候,许久未见恩师,又是难得回山,可不得沐浴焚香,好生打理一番,才敢觐见?”
天录很是想念阮慈,对她百依百顺,虽然王盼盼在一旁大不以为然,却还是仿若未见,笑道,“那慈小姐就先吃些东西,我请来侍奉真人的灵厨,为慈小姐烹饪了一桌好菜,慈小姐在外似乎清减了,可要好好补一补。”
阮慈自然大为满意,王盼盼却受不了天录那没骨气的模样,见天录只是缠在阮慈身边撒娇,便自行跳到窗边去盘起来睡了。天录在阮慈身边挨挨擦擦的,又忍不住把脸蹭过阮慈肩膀,阮慈笑道,“天录,好像只有猫儿才会这般蹭人的,为的是留下自己的气味,你是一头猫鹿吗?”
天录面上微红,又抓住头顶两个发包以示清白,自辩道,“慈小姐走后,我便回阁中做事,真人平时总在闭关,阁中也少有人来,我想要快些做事,便变回原形,在阁中跑起来快些。大概是变回去久了,现下虽然幻化成人,但还带了一丝鹿性。前几日去见羽小姐,也是忍不住蹭了她好几下。”
阮慈问起秦凤羽,她并没有什么大事,一回山中,稍微休整两日,已是闭关冲击金丹去了,这一入定,至少便是一年之期,若是不太顺利,十几二十年都有可能,只看这最合适成就金丹的时机,会在何时出现。
说话间,一桌筵席已是摆上,滋味自然十全十美,用的全是筑基期中的珍贵灵材,这自然天录这是又去库房,拿着王真人的鸡毛当令箭,为阮慈刨些好处,阮慈吃了几筷子,想到恒泽天中的美味灵食,不由笑道,“可惜了,那永恒道城的灵食想来也煞是味美,可我和羽娘吃着,就和吃泥巴一样,什么味道都品不出来,这一路上只有在金波坊市吃了些能入口的好东西。”
和瞿昙越在一处时,两人只顾着说话,倒是没有于口腹之欲上留心,阮慈说到金波坊市,又想起来,“对了,我还给师父买了些灵茶。”
王真人身为洞天真人,不说富有四海,所持物资之巨亦是阮慈难以想象的,怎会在意她一些小小心意,阮慈买下的时候是想着,自己强行要让王盼盼住进紫虚天,王真人心里定是不太开心,多少送些东西,也算赔罪,不知为何,此时回到门中,又觉得有些送不出手,扭捏片刻,还是取出交给天录,道,“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收着便是了,不用特意告诉真人知道。”
又叹道,“金波坊市也没什么好东西,我想给你也买些好玩的,没看见甚么。后来在翼云北望,有个货郎在卖仙画,我想买一幅黑白飞熊,回来和你一起看,黑白飞熊你可知道,是绿玉明堂的一种妖兽,我也没看着是长什么样子的,只是听说极为可爱。可惜了,他没有画得,后来我又问他,他说没见过黑白飞熊,画不出来,要我和他一起去绿玉明堂捉起一只,看个仔细,再送我一张。”
两人嘀嘀咕咕,说的都是这些鸡零狗碎的杂事,却偏偏还津津有味,阮慈之后便是顾不上买什么表礼了,天录却根本不在乎,双眼亮晶晶地道,“我什么都不喜欢,就喜欢听到琅嬛周天内所有新鲜事,慈小姐在恒泽天中去了永恒道城,羽娘子已和我说了,她并未进去,所知不多,那永恒道城中到底有什么东西,我可恨不得慈小姐每一件都说给我听。”
阮慈便要和他说,天录又不敢听,道,“真人都未曾听闻仔细,我怎么敢先听?”
给阮慈布置筵席的人是他,此时又因心急想听这些,恨不得阮慈快些吃完,但这般想来,他的安排便很是不妥当,天录急得鼻尖沁出汗珠,阮慈将他思绪一眼看穿,心底觉得他极是可爱,她出门时见了太多灵巧机变、心思深沉之辈,此时和天录在一处,更爱怜他的天真,笑道,“那我们就快快地去师父那里,回来再好生安排筵席,重整一桌。”
此言正中天录下怀,他点头如捣蒜地应了,引着阮慈出去,阮慈忙里偷闲,还去摸了摸王盼盼,道,“你便受累稍等一会吧。”
王盼盼翻了个身,把下巴露给阮慈挠挠,一副极为配合的样子,也不知是不是生怕阮慈把她抱到王真人面前去一起听。
二人折腾了这么几个时辰,总算是上了飞车,往王真人日常起居的高崖小院行渡过去,阮慈又打探迟芃芃回山没有,天录道,“恒泽天开放一年,算是短的,万蝶谷那处幻境可能要好几年,那个坏姑娘应该还没回来。”
他对自己借来的那架飞车始终是难以忘怀,又说了林娴恩等弟子的动向,“都在门内好生修行,怕是这十年内也就陆续筑基了。”
阮慈入门不过十二年,已是筑基四层,修行速度已将同门弟子都远远甩在身后,便是阮容,如今也还在七星小筑内潜修,两年时光,对她们来说不过是枯燥修行中一段微不足道的时间而已,在阮慈却已经历了许多故事,她也迫不及待有许多问题想要请教王真人,刚到高崖小院,便跳下飞车,掠进屋中,叫道,“恩师,徒儿前来拜见!徒儿好想你呀。”
这话却是有口无心,随意说出来讨好王真人的,出门在外时,她思念天录的次数都比思念王真人多。
王真人此番是洞天真身在此,淡淡一眼瞥来,自有威严,阮慈被他看了一眼,任性浮躁稍退,规矩跪下行了礼,也不等王真人发话就想爬起来,身形一动,又想起礼仪,只好一吐舌头,重新好好跪在那里。
天录跟在她身后也闯了进来,看阮慈跪在那里,脚步一顿,醒起自己也有些失礼,倒退几步又溜了出去,王真人微微摇头,对阮慈道,“你这一回来,便将我的灵宠也带野了。”
他话中听不出喜怒,终究是挥手示意阮慈自行起身,这屋内陈设十分简朴,依旧是一床一磬,此外别无他物,阮慈左右一看,不知自己坐哪里好,总不成在床边挨着王真人坐。正犹豫时,天录手里端着一个茶盘,稳稳重重走了进来,道,“真人,慈小姐孝心可嘉,为您重金买了些灵茶。”
阮慈听他一说,不由尴尬,此时想来,那灵茶是在金波坊市随手买的,如何配得上王真人的身份。天录却仿佛对她的眼色一无所觉,说着,随手一指地面,化出一张玉几,一个绣墩,阮慈就顺势在绣墩上坐了,天录又给她使眼色,阮慈只好从茶盘里端起茶杯奉上,“恩师,请喝茶。”
王真人长指取过玉杯,唇边终于现出一丝笑意,却并不喝,只是略微一嗅,便放了下来,阮慈还当他看不上自己买的茶,心中有些不忿,暗道,“以后再也不给你买茶了。”
刚是这样想,王真人便道,“玉露呢?怎么还不拿出来?”
秦凤羽自然是已经和他说了,阮慈连忙取出玉瓶,送到王真人手中,王真人长指将那玉瓶捻起,凝视片刻,面上终于现出满意之色,天录不失时机地道,“真人,可是想好了,要从九国中取哪一国为用?”
恒泽玉露浇灌灵山之后,灵山产出便归上清门,门中则会将山下九国其中一国的出产划拨给紫虚天,这千年出产想必不是什么小数目。紫虚天底蕴浅薄,得此滋养,在资财上相信也能渐渐追赶其余洞天。这可全都是阮慈为紫虚天挣回来的好处——而王真人生受了这些,却不愿吃她一口茶!
阮慈的嘴儿不禁就嘟起来了,做了个酸脸在那里,王真人看在眼里,不由微微发噱,又问她,“东华残余呢,可是取到了?”
这是正事,阮慈也只好放下那小小意气,忙道,“在恒泽天中得了两样东西,都不知道是什么,也不晓得哪个是东华剑意。但在黄首山中取到了一些,修为因此有了些长进。”
此时其实她半路已焚香禀告给王真人知道,不过此时还是从头说起,将出门之后发生的种种事体巨细匪遗,全都告诉王真人知道,便是连一路上所交友人,除了小苏和瞿昙越之外,都不曾瞒过王真人。她这一路故事极多,慢慢说来,足足花了数个时辰,天录也是听得一时焦急,一时快慰,一时惋惜,王真人听着什么都不动声色,他便一人做足了两人份的反应。
在黄首山中那一段还好,上船之后,天录便开始屏住呼吸,待得听到阮慈如何判断恒泽天是旧日宇宙残余,她和秦凤羽又是因此无法融入道城,后来机缘巧合之下,她这才进城,乃至在永恒道城内的种种变故,以及众人攀爬道基,在每一层又见到了怎样的景象,如何利用小苏取得承露盘,来到道争转折之时,从凤凰血泪中取得恒泽玉露,被恒泽真人赠予一些物事,熄灭幻阵,又从甬道出海,在海中被灵压固定,不得已引动恒泽玉露,被宝云海中莫名之物注入等等一系列奇变,直是忍不住惊呼之声,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阮慈,几乎要手舞足蹈起来,抒发心中的情绪,又恐怕这般耽误了他继续听故事,只好强行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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