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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缇远远地就看见皇甫暄在花园里等她。这让青缇想起他在靖延城外的篝火下质问她的样子,以及与念珠重逢后那个差点被他吓出魂的夜晚。
那时他看她的眼神也是这样充满质问、玩昧、和火药气的。
“你去找宁欣荣兴师问罪了?”他仿佛什么事情都了然于心,一副凌驾于众生之上的上位者姿态。
青缇呆呆地看着他。她常常在想,自己会不会太无情了?但无情有效果,优柔寡断没有任何好处,这是母亲教给她的。她和长姐深谙此道。
“或许是你?”青缇问道。
皇甫暄的脸色很不好看,甚至可以用义愤填膺来形容。
“决明宫说到底还是你的人,虽然指挥权在我手上。但我又不能保证他们真的忠于我,而你完全可以继续命令他们做事。比如趁着苏御被月枝打败,让大夏也分一杯羹?”
“太子妃连追随自己十年的忠士都能怀疑,还有什么是不怀疑的?”皇甫暄又刻意地在她耳边说话,然后,刻意地与她擦肩而过。
他一边像个哲学大师一样往前走,一边抑扬顿挫地说:“适当的怀疑会给人警醒,过度的怀疑只会让人陷入毫无退路的境地。”
青缇抬起下巴,傲视群雄一般看着前方,全然没有被人挖苦的姿态。“孙子兵法有云:投之亡地而后存,置之死地而后生。”
不知这句话有没有被皇甫暄听到。
风沙之城城破第七天,月枝过五关斩六将,大有两面夹击明都之势。
“十七城溃不成军,为何不结果了他们?!”青缇正在专心致志地看奏折,端敏推门而入,大步走来,眉间似聚了一团怒气,但看上去仍如谪尘仙子一般,清新脱俗。
长姐总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质。
“青缇只是认为,斩首太便宜他们了,还是充为奴婢、世代为我月枝所奴役践踏,来的更刻骨铭心一点。”青缇面不改色地说完这句话。只是,她不再低着头,而是把脑袋竖得笔直。
纵然把脑袋竖得笔直,她的视线也不在端敏身上,而是盯着栗色的地板。端敏一步一缓地向前走,青缇的视线中出现了长姐石青色的裙摆。
“既然如此,不如做得更决绝一点。将其中的女子全部卖入娼院如何?”
“是。”青缇咬着牙答应。
端敏似乎满意了。
长姐的语气温和起来:“我不日将赶往明都,那时候我们就会分开了。在此之前,我希望能办个小型的庆功宴。自从你嫁到大夏,我们还没在一张桌子上吃过饭呢。”
青缇观摩不了“国都之战”,她没有第二次离开大夏的机会了。
“长姐想怎么庆祝?”青缇突然想起,她见到长姐的那晚,她做的那个梦。一股莫名的快感在她心中浮现开来,青缇不认为自己是会为了“羽族仇敌”而恨上自己长姐的人,此时着实吓了一跳。千纠百葛后,她最终屈服于自己的“医德”。
“就在拢音阁,我们两个人。”长姐说。
“是。”青缇照常应道,不卑不亢。
“这件长裙怎么样?”欣荣提着一条雪青色的长裙给青缇看,她将脑袋藏在衣服后面,声音颤巍巍的。
自从她和青缇大吵后,这还是青缇第一次唤她做事。青缇的置装一直是她安排的。
“你选就好。”青缇看着并不清晰的铜镜,满脑子都是长姐倒在血泊中的画面。欣荣利索地选好了合适的衣服、披帛、绣鞋和一套蓝色绣球花头面。接下来便是妆容。
青缇即使不施以粉黛也很好看,因此欣荣为她司妆的时候,基本只装饰眉毛和嘴唇。
业界有句话说的好,“眉妆重于眼妆”。她将眉笔缓缓拉过青缇的眉毛,画上平滑而尖翘的秋波眉。打开镶着宝石的胭脂盒,手指沾上一点疏散的香粉,一点一点擦于青缇唇上,将唇形勾勒完美。
“真好看!”欣荣赞美道,很快又拘谨起来。
“去休息吧。”青缇看了欣荣一眼。
欣荣离开后,她一个人待在寂静的房间里,许久都保持着一个姿势,仿佛已经入了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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