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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十五章 铁蛋（第1页）

马含章观察了司号员军装上子弹的射入孔，心中立即感到不妙。

他发现一枚6.5毫米口径机枪专用重尖弹从司号员右侧背部肋下的位置射入，而他现在流出的血液明显呈现出黑色。

这是肝脏被子弹穿透的表现！马含章瞬间就明白了，这个年幼的司号员肯定已经没救了。

司号员一看马含章的表情，也立即就明白了自己的伤情。他的眼中透出了一丝绝望，但又很好地掩饰住了。

这个年轻的司号员扭头看着马含章，带着一丝颤音对他轻声说道：“排长，俺是不是快不行了？您别骗俺，当初俺娘骗俺说她不饿，结果她就饿没了。俺爹也是，骗俺说他不累，结果他累的吐血，后来也走了。俺不想再被骗了，您是个好人，就对俺说句实话吧。”

马含章看着司号员的伤口，听着他说出的让人痛心的话，这个一直刚强如铁的汉子一时间竟感到眼前的画面变得有些模糊起来。

他点了点头，对这个稚气未脱却已经濒临死亡的司号员说：“铁蛋，我不骗你，子弹打中了你的肝脏，我们救不了你。你会一直很疼，但不会马上死。我们要去杀鬼子给你报仇，所以没有人手能留下来照顾你，对不起！”

这个名叫铁蛋的小司号员听完马含章的话，眼泪再也无法忍住，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他一边忍受着肝脏破裂导致的剧痛，一边用颤抖的声音说：“排长，俺不怕死。俺家里都没人了，早就是烂命一条了。要不是你收留俺，俺已经死在大街上了。

你要打鬼子，俺现在帮不上忙了，可也绝不会拖你们的后腿。把俺留在这里吧，给俺留两个手榴弹就行，俺还能为你们最后放次哨。

要是小鬼子从这过去，俺能扔个手榴弹炸死这些狗曰的，帮你们拖住小鬼子，还能留个手榴弹给自己。俺算过，早就够本了。”

一边说着，小司号员一边把“二十响旁开门”匣子枪和九龙带交给了排部的补充兵。马含章听着他的话，什么都没说，也没有阻止他。因为马含章知道，这个叫做铁蛋的小司号员现在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战友的肯定。

他点了点头，说道：“铁蛋，你是个好样的。我像你那么大的时候，可没你坚强。你放心，我们一定多杀几个鬼子为你报仇。”

铁蛋喘着气，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排长，你别看俺长的小，其实俺都十五了，是个大人了。俺知道，排长十五的时候已经是个大英雄了。俺会像你一样，做个大英雄的。”

马含章对着他郑重地点了点头道：“铁蛋，你早就已经是个大英雄了。”

说完，知道时间宝贵的马含章没有再继续耽搁，他相信这个只有十五岁的小男子汉不需要陪伴和同情。他要去杀鬼子，要为这个小司号员报仇！

经历了这短短几分钟，包括马含章在内剩下的六个人都燃起了满腔的怒火。他们想过可能会有战友牺牲，甚至也都想过自己可能牺牲的情况。但谁都没有想到，在他们这些人中，第一个牺牲的竟会是年龄最小的司号员铁蛋。

每一个都仇恨点燃，尤其在听到了铁蛋说出的话后，他们更加怒不可遏。尽管没有一个人把这怒火诉说出来，但每个人都能清晰感觉到这怒意的存在。

他们最后深深看了一眼铁蛋，将他瘦小的身影牢牢记住。然后便头也不回地向着江边匍匐过去。

这一次，为了能加快速度，他们使用的是高姿匍匐。

由于已经通过了鬼子重机枪的封锁区，即使站起来行动也没有被子弹击中的危险了。只是马含章担心起身后容易被不远处的鬼子步兵发现，所以才使用了高姿匍匐的行动方式。

由于没有了重机枪的威胁，这里到江边的距离也就几十米，即使是匍匐前进也用不了几分钟。

很快，马含章一行五人就来到了接近江边的位置。虽然视线被芦苇遮蔽，但他们已经能够听见江边鬼子下达命令时的叫喊声。

马含章估计，他们现在距离鬼子应该在三十米之内了。于是他立即下令进行土工作业，就地挖掘卧式散兵坑。

此时的鬼子们也正在江边挖掘简易工事，没有任何人注意到就在不到三十米内进行近迫作业的马含章等人。

按照日军的操典，单人卧式散兵坑应该在五分钟内挖掘完毕。但是此时的中国士兵营养不足，根本没有足够的体力在那么短时间内完成这个作业量。

虽然马含章从来不像其他军官那样克扣军饷，甚至有时会自掏腰包为手下的士兵们加个餐，但他们和日军士兵之间的体能差距还是显而易见的。

过了接近十分钟，战士们终于将卧式散兵坑挖掘完毕。而此时的日军正在努力将他们早就挖成的卧式散兵坑加深成立式散兵坑。

马含章也基本估计到了日军的进度，他决定趁着鬼子的立式散兵坑没有完成前发起一波突击。

作为留日士官生，马含章清楚地知道一旦日军工事完成，会成为何等巨大的威胁。

立式散兵坑可不仅仅是深一点那么简单，它的底部一般还会挖掘出专门对付手榴弹的防爆沟。战斗时就算手榴弹落进了散兵坑里，也能快速踢进防爆沟里，避免造成严重杀伤。

由于日军体力普遍较好，加上比马含章等人更早开始挖掘，肯定能在马含章几人之前将工事构筑完毕。

等到他们把工事全部构筑完成，后续的援兵就可以源源不断继续进入芦苇丛而不用担心受到严重打击。即使日军在船只到来后忙于撤退，马含章这点人也将拿他们的防御阵地毫无办法。

而此时，日军的散兵坑还没有成型，却正好是处于卧姿射击嫌太深了，跪姿射击又嫌有些浅了的尴尬时候。

这正是发起攻击的绝佳时机！马含章敏锐地意识到了这一点。他开始思考起攻击的方案来。

短短几秒的思索之后，马含章便在心中制定了一个通过短促突击干扰敌人的工事修筑、同时误导对方判断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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