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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青出于蓝(第1页)

来者正是厂卫生所的业务负责人,黄恺医生。因他常板着脸,不爱与人说话,在厂里他还有个绰号,黄老怪。比起这个身份,他更为世人所知的另一个身份是白马市医学院的退休教授。黄恺出生在清末民初的开明士绅家庭,年纪轻轻就留学东洋,对中西医都有研究。抗战时期,他任职于一家日伪医院,但战争结束后并没有受到清算。这是为啥?因为他利用在日伪医院工作的便利,帮助民间抗日组织运输药品、转移伤员,为赶走日本侵略者做出卓越贡献。解放后,像他这样医术精湛的专业技术人才,按理说是可以到卫生部门任职的,但最后却只是在一座医学专科学校教书,退休以后在国企卫生所发光发热,这又是为啥?这是因为,黄恺的性格里有一个很大的缺点——高傲。这个缺点往小了说是私德问题,但是往大了说就是资产阶级思想作祟,在那个年代很影响仕途。他因为家学渊源,本人又脑筋聪明,所以往往瞧不起周围的人。水平低的他瞧不起,家里穷的他瞧不起,脑子笨的他也瞧不起……整个医学院里,他唯独瞧得起老院长一人,但老院长出身岐黄世家,又反过来瞧不起他。阮奇在学校读书的时候,没少受这位黄老师的白眼,导致他一度患上斯德哥尔摩综合征。时隔这么多年,没想到又在这里遇到了!“胡闹,简直是胡闹!”

黄恺听丁医生说了详细经过,气得吹胡子瞪眼,“在学校的时候就烂泥扶不上墙,现在却要把人命当儿戏!你如果真的这么有本事,就不会被市医院开除了!”

他这句话一出,现场人群立刻炸了锅!“什么?这个小伙子居然是被医院开除的?”

“可是他确实治好了厂长啊……”“嗨,单位里好多领导不一定真有水平,被开除的那些个不一定没有能人!”

“嘘,你在影射谁?”

不管别人怎么想,得知这个天大的好消息,李开源已经欣喜若狂。他迫不及待地跳出来,指着阮奇骂道:“你一个有污点的人,凭什么在这里吆五喝六的?给我滚出去!”

面对众人的诘难和质疑,阮奇的心里却没有一丝波澜。他轻蔑地瞪了李开源一眼,朗声说道:“黄老师,咱们就别以出身论英雄了!我只问你一句话,我敲打刘厂长的合谷、曲池、曲泽和大椎四穴祛火,可有问题?”

“医者最忌做表面功夫,哗众取宠!”

黄恺正色道,“你所说的方法只适用于上火程度较轻的病症,像刘厂长这么严重的内火,根本无法通过按摩的方法根治。你当众露这么一手,无非是想让大家觉得,我黄某人技逊一筹,其用心之险恶虽古往今来大奸大恶之人莫能比也!”

???黄恺滔滔不绝的一大番话,让阮奇对这个世界产生了怀疑。难道自己好心救人,还成了古往今来最大奸大恶的人?阮奇心里有些恼火,说话语气也重了起来:“黄医生,内心不要这么阴暗!刘厂长是我的好朋友,我不会拿他的身体健康开玩笑!”

“哦?”

黄恺露出不屑的表情,“那你还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啊?”

阮奇目光炯炯:“我要点刺放血!”

他出言铿锵,在场所有人的反应分成了截然不同的两种。一种是吃瓜群众,满脸问号:“啥是点刺放血?听着像杀猪啊!”

另外一种是医生们,一脸震惊:“我们都不敢做的事,他竟然敢做?”

中医学关于点刺放血的最早记述,可以追溯到《素闻》,言“凡治病必先去其血”。即用针刺破人体特定部位的浅表血管,放出适量血液,达到活血理气、峰回路转之疗效。有经验的大夫往往会把点刺放血疗法与拔罐配合使用,堪称针灸疗法Plus版。但针灸疗法对医生的技法要求很高,每一根针刺入几寸都有讲究,浅了不起效果,深了划伤血管,还不如不治。就连黄恺在六十岁以后,也不再使用点刺放血,因为视力和精力都不再允许他这么做了。所以,面对阮奇这番颇不自量力的言语,他付之一笑:“好大的口气!我不可能允许你胡来!”

“这件事情轮不到你做主!”

阮奇斩钉截铁地说,“咱们得问问病患本人吧?”

“小阮,你尽管替我治!”

刘厂长大气地挥挥手,“上次听你讲什么宝塔形结构,我就觉得你不是一般人,我信你!”

“刘厂长,你可得三思!”

黄恺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如果他替你治出什么岔子,我们是没办法补救的!”

“老黄,年轻人在成长道路上难免犯错,咱们要给他们试错的机会!”

刘厂长心直口快,“错了就改,改了再犯,犯了还改……千锤百炼嘛!”

“就是就是!”

李开源是真心盼着刘厂长出事,也不失时机地跳出来帮腔,“我看这位阮同志神通广大,就让他试试吧!”

卫生所是厂直属机构,归刘厂长直接领导,所以黄恺在级别上与李开源平级,说起话来也不需要客气:“哎,我说李处长,你到底是哪头的?”

遑论众说纷纭,阮奇心中自澄澈如镜。他把刘厂长扶到病床上躺下,就开始准备医治!黄恺生怕他真的惹出医疗事故,赶紧紧跟两步,在一旁死死地盯着看。当阮奇抽出八枚银针,同时夹进指缝时,黄恺觉得他在胡闹。当阮奇落针如落子,点位深浅都恰到好处时,黄恺觉得他是撞大运。当阮奇拭净血迹,把六七个洗净的罐头瓶子按压在刘厂长背上,玻璃瓶里瞬间升腾起阵阵血雾时,黄恺的鼻尖微微出汗。当阮奇掌如游龙,沿着刘厂长膀胱经一推,罐头瓶子纷纷弹起至空中,被阮奇纳入怀中,向垃圾桶里倒出几滴乌黑的血水时,黄恺产生了一种醍醐灌顶的奇异感觉!这种酣畅淋漓的视觉体验,让他想起自己年方弱冠时,观看过一场京城名医萧龙友为病人施针的名场面。难道眼前这个被市医院开除的笨学生,竟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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