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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过三巡,他仰着头四十五度,眼睛直视着大排档中间位置挂着的大灯,双目迷离,怔怔出神。
“玄子,玄子?我特么跟你说话呢,你听见没?”此时旁边坐着的一个胖子推了推他,很是莫名其妙的问到:“结婚之后难得出来一聚,哥几个好不容易凑到一起吃顿饭喝两杯,你一直在那发什么呆呢?”
他扭过头,好像刚睡醒一般,木然的看了一眼刘胖子,视线横扫过去同样看了看另外两个从小玩到大的好哥们,眼镜和邵伟,这3个人应该是他最亲的人了,但自己却只是他们的好哥们而已,毕竟人家有父母有妻儿。而自从母亲两个月前因病去世之后,三十多岁未婚又少与亲戚走动的自己,就成了名副其实的孤家寡人。不过大家都是成年人,自己的路都是自己选的,既然选择了不被束缚不负责任的自由自在活法,失去那种美满的幸福感是必然的。他简单收拾起思绪,表情逐渐变得温柔,嘴角微翘带着些许笑意的说道“兄弟们,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宣布,我喜欢上一个女孩。”
“靠”“切”“我擦”本来一脸认真的兄弟三人瞬间鄙视的鄙视,无语的无语。“我特么还以为是啥正经事,我当个重要的事听呢,你就给我说这?能特么靠点谱不?”胖子当即吐槽道。
“胖子,这事绝对靠谱,毕竟玄仔这些年每过一段时间都会喜欢上女孩子,而且也都是真心喜欢的。怎么就不靠谱了?”眼镜此时也是发言了,但是是对着胖子说的。顿了一下,表情玩味起来又继续说道:“只不过嘛,能喜欢多久就谁也说不准了。一周也是他,一个月也是他,一年我好像真不记得有喜欢这么久的。”
邵伟平时话比较少,但说到这个问题,也是来了兴趣“时间最长的有没有一年的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有一个时间最短的就半天。”“你说的那个是一夜情吧?”胖子鄙视道。“别乱说啊,咱玄哥从来不玩那个,只是前一天晚上确定关系,第二天分手了而已。”带点荤的话题永远是男人聊天的热门话题,吐槽好哥们更是心情舒畅,三个人眼看着就要聊嗨了,话又被他接了回来。“兄弟们,我觉得这次我是认真的,我应该是找到了以前说的那种,所为爱情。可是,可是我觉得自己好迷茫。”“你特么哪次不是认真的,我信你个”胖子嘴快就要怼起来,然而却发现不了不对劲。他依旧说着话,没有停,头又仰起,目光失去焦点,好似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她没有很漂亮,但很符合我的审美。性格特别好,正是我最在意的,我们认识挺久了,我本来没动什么心思,但是可能因为工作原因接触的比较多,我发现对她的好感度越来越高,有点不能自控了。但这都没什么,我一个混子,人家大学刚毕业,家庭条件又好,也不乏追求者,慢慢的我也就死心了。可是凭我这么多年的经验来说,我发现她最近有点不对劲,处处对我示好,好像是对我也动心了。我突然感觉好慌!毕竟到了我们这个年纪,已经不相信爱情能充饥了,我好想要这段感情,却又不敢去触碰!”
说到这的时候,他的身体有些颤抖。“我在一本书上看到过一句话,说喜欢一个人的第一反应是自卑,换做之前我很不屑,但是现在好像在我身上应验了。我一个眼看着步入中年的混吃等死的摆烂货,我一个连母亲病重都拿不出钱来的不孝子,我一个做什么事情都三分钟热度,三十多年浑浑噩噩混过来的烂人,凭什么接受人家的好意啊?我现在很迷茫,你们帮我出出主意,告诉我该怎么做啊?”此时迎着灯光,两行泪水那么扎眼,分不清是浪子内心忏悔的眼泪,抑或是灯光实在太刺眼。他低下头来,又扫视了三个好兄弟一眼,目光有些求助的再次问道“我到底该怎么办?”
三人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场面搞得有些不知所措,就那么静静的注视着这个从小到大,成绩最好,胆子最大,脑子最活,主意最多的好兄弟一时间只能沉默不语。回想起从小他就是孩子头,带着小伙伴到处跑,没有零花钱就带着小伙伴去厂子里偷材料卖,从来不买课外习题,不写作业却总是名列前茅,哥们犯错的时候他也能用自己尖子生的面子在老师和家长面前说情。大了之后一些琐碎的事情他也是几乎看过就会,都能伸手帮忙,大事情也能给出合理的参考建议,投资和理财方面也总能给出独到的见解,总之方方面面好似全能,就是这个小圈子的主心骨。之所以混的一般,大家也都习惯的认为上天是公平的,给了他好的资质,就没给他好的耐性,所以做什么事情都三分钟热度,取得些小成绩后就弃如敝履。
场面好像僵住了很久,但也只是维持了短暂的寂静而已,三兄弟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只是絮絮叨叨的安慰着。他们又加了菜,又叫了酒,绕开了得不出结果的话题,场面逐渐恢复了热度。然而其他三人怎么说也是成家的人了,等到时间差不多了,聚会也终究要散的。
他酒量一直是最好的,把三个好兄弟都送上出租车,自己却没有回家,只是晃晃悠悠的压着马路。他也说不清自己是不是醉了,不过身体有点飘是真的,不过这种感觉挺享受的。走在桥上,周围显得空旷,桥栏边,风带着水气扑在脸上,带着点清清凉凉的束缚感。这样的环境正是他所喜欢的,不被拥挤,不受束缚,自由自在,每当这个时候,他会充分的享受到自己所选择的生活方式带来的幸福感和满足感,烦恼的事情抛在脑后,心情也就逐渐好了起来,就这么慵懒的趴伏在桥栏上。
不远处的一对情侣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在吵架,情绪逐渐激动了起来,声音也随之大了起来。“咱们两个下个月就要结婚了啊,你也看到我父亲的状态很糟糕,我就跟你借点钱怎么就不行了?我也知道这个时候借钱不好,但是我有什么办法,我也是亲戚都借遍了啊!”“不是不行,宝贝,我是真的没有,彩礼钱的十万差不多就是我全部的存款了。”“那你帮我跟亲戚朋友借点总行了吧?我这边差二十万左右,其中十万就当是给了彩礼了,剩下的部分我们慢慢还,行吗?我就这一个父亲一个人辛辛苦苦把我养大,我一定要治好他。求你了!”女孩眼里闪着希冀的光芒。然而男人只是支支吾吾的,却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
她眼里的光逐渐消失,张开嘴,语气变得平静且冷漠:“对不起,是我提的要求过分了。”男人愕然抬头“我自己选了一个废物,却还期盼着这个废物在我遇到事情的时候变得有用起来,真可笑,呵呵。”她继续说道“三十岁的人了,要什么没什么,也撑不起个事情来,你有什么用。以前我觉得你真心对我好,现在我才发现,是我瞎了眼,你就是个废物!废物!废物!”她说完便哭着跑掉了。男人没有追,只是默默的站在原地。
“你就是个废物!三十多岁什么也没有!做事情有始无终!母亲病了没钱治!你有什么用!”他愣住了,呆呆看着前方。几句话在他脑海里循环播放。虽然他也知道不是在说他,但是每句话都好像是在说他,不是好像,就是再说他。“哥们,看够了么?”突然有声音从身边传来,声音里听得出压抑着怒气。“额,什么?”回过神来,下意识的问了一句。“我说你在这看半天了,看的过瘾不?”男人看着眼前失魂落魄的他,有些莫名其妙,感觉对方好像比自己还要丧。“哦,还行吧”他只是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这态度明显激怒了男人,握紧的拳头和手背的青筋表明,男人要动手了。然后这时他继续说道:“兄弟,同样作为废物,你明显差我一截啊。”男人愣了一下“啥意思?”“年纪上你差我几岁,存款数量我是一点没有,亲爹病重我也只能放弃治疗,我是说,作为废物,你跟我一比,明显差了一大截,废的不够彻底啊,我才是真正的废物。哈哈哈哈哈哈哈!”说着,他笑了起来,笑声有些凄凉甚至凄厉。男人闻言便知道对方也是个失意的人,于是放松下来说道“唉。不如我们两个同病相怜的人互相安慰一下?”说着,他爬上桥栏,坐在上面仰望着星空,长叹一口气。他便也有样学样的坐下。沉默片刻,他又嘟囔着“你说作为一个废物,我应该怎么做?”男人想也没想,很随意的说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不过我真的好想跳下去一了百了啊。那样应该算是解脱吧,你说呢?”
噗通!回答男人的,只有一声重物落水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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