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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无须辩白。你心里想的,我都知道。老九,八哥只给你一句话,安下心,定好神。记住自己阿哥的身份。”抬起手,挥开众歌妓舞娘以及那位弹琵琶的女子,走到老十眼前,忽然转过身,看着胤禟,
“我们现在不妨说说交心的话。老九,区区一个奴婢难道就叫你怕成这样?想当初,你那些手段都哪里去了?这般心思犹豫彷徨的,如何能心狠手辣,如何做得出大事?”
胤禟被这一顿醍醐灌顶的话点醒,吭着脑袋,半天不说话。
胤禩见他沉默的样子,知道是听进去了,更是想再加把力,“说到底,红杏和琵琶湖的兰草是没有区别的,你就别再放心上了……”
老十这才反应过来胤禟最近一直闷在府里郁郁寡欢的原因,胡乱地也想劝慰,“就是,九哥,八哥说得再对不过了。想要红杏那般高挑的,赶明儿我让人送一沓这样的到你府上,还都是雏的,包准你……”下边拉杂的话没说完,就叫胤禩的怒目给瞪得自动收住。胤誐好半天缩在自己的矮几食桌前,委顿趴着,久久不敢再出声。虽然出身不够高贵的八哥却每每把自己管得定定的,这是什么道理,他也说不出来。不过,这种天然的气派在兄弟中他只有在老四身上见过。
移开怒瞠胤誐的视线,转到胤禟脸上,胤禩还想拿他并不介怀谢小云之死的事情来开导这个看似精明有时却犯浑的弟弟,刚动嘴皮却被黑着一张脸的老九抢了先。“八哥,我怎会为了一个下贱的奴婢而忧心,你过虑了……但是,正如你说的,我有我的担忧。毕竟,那女人和兰草不同。”他几乎不想再提那个名字。
胤誐又凑过来来插嘴,“我知道她们的不同。后者是被隆科多拧断脖子,而前者是……”做了个双手交叉“咔嚓”的动作,又食指戳戳胤禟,嘴角下弯,笑嘻嘻地露出最近吸了鸦片开始泛黄的牙齿。接着,想到可以让他飘飘欲仙的烟壶与烟管,不由恨得猛掐自己大腿,下定决心下次来这儿一定要另备一套烟具存放在这里,省得烟瘾上来时的心痒难熬。呵欠连连的他竟是胤禩告诫的眼神都没注意到。
叹叹气,抓挠着眉毛,胤禩晓得是不怎么能指望那个烟鬼了,走近老九,在他对面找了个位置坐下,“你是担心此事要犯在老四的手中?”
九阿哥摇摇头,“倒也不完全是因为这个。兰草本就是我手中的人,要杀要剐,还不如切豆腐般容易?而那……那女人却不是我们这边的。虽出了那边的府邸,但毕竟还沾染着干系。更棘手的是,事情出了后,仍没能斩断干净,那张布匹的字据不就是一个说明吗?所以,我是怕……怕这后边清理不尽的藕断丝连。既然有字据,就不能排除这字据被另外什么人瞧见过的可能,这物证我们是牢牢把握了,可人证呢?若是顺藤摸瓜,合并这物证一道排查起来,我恐怕是脱离不了干系了……”
胤禩倒没料到他考虑得这许多,心头着恼,“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那天怎么就……你府里那些人哪个比这女人差啦?”
“那天喝多了,我……我也不知怎么的,好像就被鬼魂附了体,恰逢到绸缎铺查账,撞见了她,就……”接着悔不迭的叹气。
“罢了,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多说无益。”皱着眉,想到眼前之人更早前在香轩阁的放肆,胤禩也就见怪不该了,脸色缓和许多。“本质上说,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你想得太多了。不过,考虑详细一点的话,为周全起见,除去那个可能阻碍此事发展的人证,倒不失为必要的应对手段。”
“八哥九哥,这回我可猜对啦,你们说的是那个酸不溜丢的秀才,对不?”胤誐不语半天,被憋坏了,好不容易又逮到机会,忙扯着嗓门大叫。
胤禩胤禟在他这声叫嚷中相互凝视,沉默不语。
恰在这时,一丝琴音打破了诡秘的沉静。
乐声缓缓地隔着一幕珍珠帘子飘荡了过来。幽幽又低柔。好像一位少女把满腔的心事在无人角落对着花儿倾诉,把听者带到了遍地芙蓉,青山绿水的山林幽静之地。
看不见的音符幻化作轻盈踮着脚尖的蜻蜓,稍事停歇,又立刻飞舞窜动,让人听得心里又觉得安静又觉得有趣,一副自然旖旎风光画卷接着又被铺展到了眼前。
接着,音调突变,由低缓改为欢快,好像沿着林间起伏山路盘旋攀登的登山客,一步步从容又加快了脚步。鼓着劲头到了山顶,盼望到豁然开朗的景色。入目的除了云就剩天。初生的云霞和湛蓝的天空这般简单的景物交织融合后却透露出令人赏心悦目的朴实之美。
在这样流畅的乐曲中深呼吸一口气,仿佛整个人就随着来到山峦顶峰,呼吸到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射到的最新鲜空气一般,通体舒畅。
闭着眼,再睁开,胤禩发觉身边两个男人依旧沉醉在乐曲中,而此时,那琴音已经停住了。
通晓音律的八阿哥甚感惊奇,知道此等造诣非凡人所能。好奇地靠近珠帘,正准备掀起,却听里边一声“八爷有礼了!”一个叫他目瞪口呆的人走了出来。一身雪白纱裙的谢小风袅袅拜倒在他的脚边。直到男人反应过来,迎上那双夺目的玻璃珠子,不禁又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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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黢黢的深夜,紧挨着京城的北郊被一阵严实的迷雾包裹,使得原本郊镇仅剩的不太耀眼的几处灯火更显黯淡,忽明忽暗的蜡烛几次都仿佛被夜风拧断了脖子,但过后,又很快挣扎着散发出飘忽的光芒,勉强为自己照明的本职尽责着。
平铺在街道上的每一块碎砖石,在沾湿了冰凉的雾水后映照在灯光下,闪耀出晶亮的几个发光点。好像海边浪潮褪去遗落下来闪光的贝壳。周围连狗吠声都听不到。一切似乎都睡着了。
驰骋在马背上的年羹尧似乎也被这里的宁静气氛感染,放缓了速度,勒着缰绳,在小镇唯一一家旅店门口停住了脚步。
下了马,叫了房间,才送走小二,便走到约定的那间客房门口,呆呆地望着那扇木门,心跳得异常快了。这种不可思议的兴奋除了在他之前人生仅有的最欢愉的时刻,是再也没出现过的。虽然那欢愉,很快就随着产生的主人凋谢了,好像还没来得及在春天绽放的花朵一般。
里边的人会是她吗?年羹尧心想。回忆起八爷两个时辰前的吩咐,很难再控制自己的理智。新主子方才说话的目的似乎就是要叫他这般误会的。四爷藏了一个女人,戴了那张神秘的面具,那张你亲手转交的面具。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充分证据说明戴面具女人就是他今生挚爱的身份。但是,依据八爷开始牵扯到有关她话题的暧昧态度来看,自己现在会产生这样的疑惑绝非杯弓蛇影。
或许我早该猜到了。四爷一直以来的态度就是最好的鉴证。毕竟他也被她迷惑住了,不是吗?联想到后来在胤禛书房见到过的那副丹青,年羹尧的疑心就更大了。同时也笃定了四爷暗恋她的事实。丧失情人的痛苦让他一度迷离双眼,此时,回想起四爷一年来的行径,不禁大觉可疑。虽然没有表情的脸孔一向都是那位爷的标志,但时时刻刻克制住悲伤丝毫不让它外露的沉默就是不正常的了。除非他不爱她。相比较而言,无论借酒浇愁的方不染,还是情场失意疆场得意的西北大将军王,更或甚纵情放纵逃避内心真情的自己,都要显得真实许多。想到这儿,突然觉得用虚假两字来形容胤禛在这一年里的表现,真是再合适不过了。甚至在上坟那天,他居然都没为她流过一滴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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