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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黑叟举锄神面 慈航现景格贪心(第1页)

刘公异之,问邮吏曰:“此菜何所得?”答曰:“县官有园子王十八能种。”晏急问园远近,曰:“即馆后。”遂往见。十八衣犊鼻灌畦,状貌山野,望刘趋拜战栗。问其乡里家属。曰:“蓬飘不省,亦无亲族。”晏命坐,索酒与饮,固不肯;却归。晏乃诣县,请十八同往南中。县令当时发遣,十八亦不拒,破衣草履登舟。晏渐与之熟,见妻子拜之,同坐饮食。形容衣服秽弊,家人并窃恶之,晏独不懈。去数百里,忽患痢,朝夕困极。舟舱隘窄,不离晏所,左右掩鼻罢食,晏深为惨忧。数日遂毙,葬于路隅。晏悲叹不已。

后官替归至衡山,县令郊迎。既坐,曰:“使君所将园子去,寻却回,应是不堪驱使?”晏惊问:“何时归?”曰:“后月余日即归,云奉处分放回。”晏大骇,即步至园。茅屋虽存,都无所见。邻人曰:“王老昨暮去矣。”晏怨恨加甚,向屋再拜,涕泣而返。审其到县之日,乃途中疾卒之辰也。返发其墓,空棺而已。

至京,为京兆尹。偶得重疾,将至属圹,家人围视叫号。俄闻叩门甚急,阍者走称“王十八令报”,一家欢跃迎拜。十八微笑,入其卧所,疾已不知人。乃令尽去障蔽及汤药。于腰间取一葫芦,倾药三丸,如小豆大,用苇个引水半瓯,灌而摇之。腹中如雷鸣,逡巡开眼,顾然而起。夫人曰:“王十八在此。”晏涕泗交下,牵衣再拜。妻女仆使并感泣。十八凄然曰:“奉酬旧情,故来相救。此药一丸,可延十年。至期某却来自取。”啜茶一碗,告去。刘固请少淹,不可。欲赠以金帛,复大笑,挥手不顾。今晏领盐铁坐贬,盖又数年矣。

上皇素爱晏,欲见不得,始知远谪。常夕御长庆搂,召张志和谈道赐饭。父老过者,瞻拜呼万岁。李辅国恶之,矫诏逆居甘露殿。上皇不怿,因不茹荤,辟谷,寝以成疾。刑部尚书颜真卿率百僚奉表起居,帝始悔悟。辅国复矫旨,贬真卿为蓬州长史。真卿之任,救灾恤患,民呼“二天”。时导江县主薄薛伟,于青城山跨赤鲤升天。真卿往访遗迹,民为述之:

伟于天宝末举进士,初为扶风县尉。既莅蜀任,因县令升,伟摄县篆。暇即向胜境访道。七夕,与顾夫人作乞巧会。就寝,梦游龙安山避暑亭。至浣花溪,爱其清澈,乃解衣浴之。想鱼之洋洋自适,不觉已变为金色鲤,扬鬐鼓鬟,周处游泳。见众鲤都往晋绛跃龙门,伟念:“脱若成龙,即可升天入海。”遂随众去跳,点额而回。恰遇渔者纶垂香饵,偶戏其钩,忽为钓起。至晓,顾夫人见伟魇死,方欲问卜,有二道人至门,曰:“游魂为变,不久自醒也。”遂辞去。时渔人卖鲤于县衙作脍,庖人方举刀?刮,伟在床惊醒,叹曰:“世上利名,犹如香饵。人生大抵皆鱼也,直待刀砧就戮,悔无及矣!”遂将印务交二尹。与夫人往青城山,游心于自得之乡。方欲葺茅,夫人见二道坐石上,谢其指示。伟前拜求度,二人笑曰:“敢还认得薛主簿耶?”伟恍悟身是琴高,因过犯,同田四妃谪下。二人原是安期生、李八百,奉王母命来发明根性,相对大笑。安期将昔同炼甘露凝珠与服,一时遍体虚灵。向溪中招赤鲤,山头呼白鹤,琴、田跨之,往昆仑复命。颜公闻之,凡政事之暇,益存心至道。

杜甫初至成都,闻有樵子昌季担柴将归,忽崖崩堕伤死。其妻邵哀痛欲殉。有道士自称尹伊,赐其药并丹方,走入诸葛庙不见。季得药灌苏,归而依方合丹服之,千日飞升。妇亦修服,后三年乃去。杜甫因访丞相祠堂,咏诗叹美。至蓬州,以此事言于真卿,相与感慨时事。

是秋,子仪统诸道定河北,为鱼朝恩所沮。辛丑春,朝恩请敕先弼等进取东京。与思明战于邙山,败绩。帝念张镐先见,召还,问贼势何如,镐曰:“思明猜忍好杀,将有内变。”三月,其子朝义以失爱,与部将谋缢杀之,自立。帝愈重镐之鉴事。

秋七月,日食既,大星皆见。下制去尊号及年号,以建子月为岁首。时楚州尼真如恍惚登天,见上帝,赐宝玉十三枚,云:“中国有厄,以此镇之。”尼因有司上献,群臣表贺。改元宝应。赐子仪为汾阳王,镇河东。时帝疾不愈,大臣荐晋州医士王冰诊治,为汤济以进。帝少瘳,以冰为太仆令。冰曰:“虽少瘥,终莫愈也。”

上皇幸蜀时,永王璘节度东南,阴有乘机自立之意。聘孔巢父为从事,巢父侧身潜遁。李白因贺知章亡后,欲归蜀,许氏已卒,遂居于匡庐香炉峰下。永王欲辟为府僚,白不从,拘留幕府。及帝克复两京,有人告璘谋叛。子仪讨之,璘兵败自尽。诸从者皆远贬,白亦坐流夜郎。子仪为白辨冤,乃征还,为左拾遗。白荐巢父高识,召入翰苑。白叹宦海沉迷,辞帝游洞庭、岳阳,欲再过金陵。夜泊采石矶边,对月豪饮。忽天际乐声,渐近舟次,舟人都不闻。但见风浪大作,有鲸鱼数丈,奋戴而起。二童持旌节白前,称:“上帝旨云:‘朱明真人将归本元。’星主暂掌奏笺于嵩山东岩,亦当还位。”舟人惊倒,睨见学士坐鲸背,音乐前导升空。帝闻之,敕建“谪仙祠”,旁立“捉月亭”。

是月,上皇崩于神龙殿。帝疾转剧,李辅国谋迁张后,寻杀之。帝崩,太子即位。帝居谅阴,以侍中苗晋卿摄冢宰三月。初,晋卿久困名场。一年似得,复落第。值春和景妍,策蹇卫出都门,贯酒一壶,藉草而饮。酣寐既觉,有父老坐其旁。因揖坐,以余杯饮之。愧谢曰:“郎君萦挹耶?宁知前事否?”苗曰:“某应举已久,有一第分乎?”曰:“大有。”又问:“可及一郡乎?”曰:“向上。”曰:“廉分乎?”曰“更向上。”苗乘醉猛问曰:“将相乎?”曰:“更向上。”苗懋不信,因肆言曰:“作天子乎?”老父曰:“天子真者不得,假者即得。”苗都以为诞。老父曰:“余袁太史也,曾相马周、李峤。君其志之!”遂揖去。苗后访于人,始知为天纲,与淳风隐去得道。晋卿及第,位兼将相,至是摄政,言皆验矣。

是年,御史元瓌充河南道采访使。至郑州郊外,忽遇昔年同学友人。其家世奉道严谨。母梦天人满空,麾旆旌盖荫其宅,黄光照身而孕。生时闻空中云:“司命君暂寓此。”即名司命。幼颖悟,诵习诗书,瓌所不及。十六岁,忽不知所之。至是遇之,已忘其姓氏。见其衣服褴缕,容色憔悴,瓌深悯之,问别后何所事,曰:“但修真而已。”邀瓌过其家。留骑从于旅次,引入市侧小巷。揖立门下,先入为席。良久出迎,见其容状伟烁,云冠霞衣。玉童侍女三五十辈,相引升堂。设馔珍美。请御史居上席,君与妻同坐,琅莫之测。少顷奏乐,酣饮达曙。告别,君以金尺、玉鞭为赠。行里许,使人还访其处,无复踪迹。琅还京,每向同官述其事。

有客自越州来,言观察使皇甫政妻陆氏,有姿容而无子。闻宝林寺魔母堂,越中士女求子者皆验。政于暇日,与妻至堂,拈香祝曰:“祈得一男,请以俸钱百万构堂宇。”陆氏亦祝:“倘遂所愿,当以脂粉钱百万,别绘神祗。”既还,两月余果孕。及生男,政构堂三间,穷极华丽。陆于寺门外筑百万钱募画工,自汴、滑、徐、泗、扬、潭、洪,及远方画者,日有至焉。但以其偿过多,不敢措手。一人称剑南来,自言善画,泊寺中月余。一日,视堂壁数点头。主事僧曰:“何不速成之?”其人笑曰:“请备灯油。将夜缉其事。”憎从其言。至平明,灿烂光明,僵然一壁,画者已不见矣。政择日,率军民大陈伎乐。至日午,一人形容丑黑,长八尺,蓑笠荷锄而至。阍者拒之,政令放入。上堂举锄以?神面,壁乃颓剥。万众鼎沸惊闹,武士欲擒杀之,叟无怖色。政问曰:“尔颠痫耶?”叟曰:“无。”“尔善画耶?”曰:“否。”曰:“缘何?此像?”曰:“恨画工之罔上也!夫人与公舍二百万图此,今比生人尚不逮。”政怒曰:“宁有生人而能若是!”叟抚掌笑曰:“田舍老妻,足为验耳。”政问何在,叟曰:“住处过湖南二三里。”政令十人随往召之。叟自苇庵间引一女子至,年可十五六,薄傅粉黛,服不甚奢,艳态媚人,光华动众。宝林寺百万之众,引颈骇观,顾所画神母果不及也。至阶前,陆氏为之失色。政曰:“尔一贱夫,乃蓄此妇?当进于天子。”叟曰:“待归与亲戚决别。”政遣卒五十、侍女十人,同诣其家。至湖欲渡,叟独在小游艇中,卫卒、侍女与叟妻同一大船。正行时,不觉叟妻于急流处,忽飞入游艇中。众惶怖,疾棹趋之,夫妻已至岸,携手化白鹤飞去。元琅闻之,曰:“神仙本有,遇而不识耳!”为作《感遇记》示人。

子仪入朝,宦者程元振忌其功高,数谮之,子仪遂留京师。是秋,盗杀李辅国,将其首与一臂去。

帝以雍王适为元帅,会诸道节度及回纥,进讨朝义,取东京。癸卯春,改元广德。仆固怀恩追及朝义,犯围出,缢死。回纥归国,所过抄掠。陈郑节度使李抱玉欲遣官属置顿,马燧独请行,回纥皆遵约束。抱玉奇之,燧曰:“怀恩恃功骄蹇,内树四帅,外交回纥。宜深备之。”

燧少贫贱,游北京,谒护戎府主,误犯忌讳,逃死狼窜。日暮,匿败室中。见一布衣长身女人,携一襆至,曰:“吾胡二姊也。知君是北岳谪过仙官,故来相援。今夜有异物恐劫,辄不得动。过此厄后,勋贵无双。”乃解襆中熟肉、胡饼授之。又以灰数斗,横布燧前而去。燧馁甚,食之饱,静伏。近半夜,有物闪闪照人,渐近。乃一夜叉,长丈余,赤发金牙,吐火狞目,豹皮裤,莲花叉,跳踯哮吼,铁石为之销铄。燧之惴怀,殆丧魄亡弱矣。然夜叉终不敢越所布之灰。久之,乃撤门扉,藉而寝候。护戎索燧不获,散铁骑分逐,至此相谓曰:“马生必逃蔽于此。”数人各持兵入。冲踏夜叉,奋起大吼,裂人马啖食,血肉殆尽,夜叉意气徐步去。五更月上,燧觉寂静始出,见骨血狼籍。获免此难,胆气渐壮。至是参赞抱玉。

是夏,征怀恩入朝,不至。秋七月,吐蕃兵渡便桥。帝出幸陕州。长安剽劫一空。子仪至商州,泣谕将士进取。吐蕃惊遁。诏子仪留守西京。削元振爵,放归。复以严武节度剑南。

武善诗文。帝尝问:“国初有孙思邈,为何如人?”武对曰:“高谈正一,则古之蒙庄子;深入不二,则今之维摩诘。”帝因问王维出处,武曰:“维于开元擢进士第一,迁尚书右丞。工草、隶,善琵琶。筑辋川别业,自图其景以纪胜。上元初卒。其乐章最多。”下诏征览,其弟缙上之,读而叹赏。

武甚重参谋杜甫,拜右拾遗,与李白齐名,时称“李杜”。流落剑南,结庐浣花溪。武常载酒访之。其牢骚多见于诗,雍王结为社友。有集六十卷,世号“诗史”。

甲辰春,立雍王为皇太子。怀恩反,冠太原。子仪持节如汾州,数万众悉归之。帝召光弼代镇河东,竟拥兵不朝。未几卒。诏税青苗钱,以给百官俸。

时浙东西凶荒,临海县贼袁晁作乱。始冠括州时,有贼船东漂数千里。遥望一山青翠,森然有城壁,五色照耀。回舵就泊,见精舍琉璃为墙。入房廊寂不见人,惟有胡?子二十余。器物悉黄金,无诸杂类。衾茵皆重锦炳焕。有金城一所,馀碎金堆积无数。贼等竞取。一女人从城出,可长六尺,身衣锦绣服、紫绡裙。见众谓曰:“汝非晁党耶?此物与尔何与,辄敢取之!向见?子,汝谓狗乎?此皆龙也。所将之物,吾诚不惜。但恐诸龙蓄怒,前引汝船耳。”贼众列拜,各送物归本处。因问何所,女曰:“镜湖山慈心仙人修道处。汝等不出十日,必有大祸。宜深慎之。”贼因乞便风还岸。女回头处分,俄而风起。群贼拜别扬帆,数日至临海。船上沙涂,不得下,为官军格死。时晃破灭,唯妇人获存。一婢名曲叶,为浙东押衙谢诠之所得,因述其事。

初,唐若山领浙东。有故吏刘彦广,时奉括州刺史命,以平贼申奏。路经扬州,忽遇若山于鱼行,担鱼货之。刘惊异趋拜,若山曰:“自别二十余年,汝何尚沉此职?”因召至其居。门巷陋隘,蒿径荒梗,露草沾滋,才通人行。百余步,渐平广。花卉台榭,繁华之饰,迨非世有。命坐设食。闻其尚欠官钱,家室穷罄,深悯之,令于所止店中,备生铁及炭。是夕,唐诣其店,置炭铁烈火而去,谓曰:“汝后世子孙,合于仙山得道。汝宜贞隐丘园可也。此炭中金,以三分之一支官债,其二丰产资家。勿食珍羞,以增尔禄;勿衣绮绣,以增尔福。阴功及人,济人之急,道之所重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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