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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陆缜的选择无疑是正确的。随着他进入府衙当上了知府大人的幕僚,城中关于他的那些个流言就急剧减少,再没有了之前那大肆宣扬,让他无从招架的感觉。
究其原因,自然是他现在的身份已经变了。从一个无权无势又无官的寻常读书人变成了如今重新掌握了一些权力的衙门中人。这让知道这一消息的人不敢再胡乱说话,生怕得罪了陆缜。
尤其是严家,自家主严润章发下话来后,他们便收敛了许多,再不敢让家中下人使钱指使街上的闲汉到处散播谣言,至于那些和严家交好,又或是想要借此讨好严家的人,也不敢再提此事。
只靠着那些百姓自行数说陆缜的不是,显然影响就小了许多。毕竟这种事情当时传播一番还能惹人注意,可在十天半个月后,新鲜度也就降低了。尤其是当事人之一的楚家都没什么反应,他们更是少了许多的兴趣,如此谣言也就随着时间而慢慢淡却,被其他事情给取代了。
当然,陆缜的名头确实受到了不小的影响,但这一点,他倒也不是太放在心上。不过有一点却让身边之人感到略有些意外,那就是在谣言散去后,陆缜也没有再次登楚家之门,想法把楚云容给接回到自己身边。
有人猜测这或许是陆缜自尊心使然的反应,只有他自己知道,是因为心虚。因为就在前两日里,他和云嫣发生了那种关系,这让他都有些不敢去见楚云容了。毕竟他从小接受的教育还是几百年后的那一套,对于男女间的事情,一时还转不过弯来,也无法跟这时代的男人一样,认为三妻四妾的很是普通。
于是,关于和楚云容的事情,就只能暂时耽搁了下来。好在严家经过之前的事情后也收敛了下来,所以倒也不用担心被那严玉麒给趁虚而入了。
楚家之事虽然拖了下来,但对于陆家的事情,陆缜却不打算再拖了。五月初十午后,他便跟康思川告了假,来到了吴县县衙,向衙门里的户房递上了自己欲与陆家彻底决裂的文书。
若是半个多月前,他还不是知府大人的幕僚时去县衙办此事,恐怕多半事情是办不成的。即便不说那廖典史与陆仁归家的关系,光是这等以下犯上的行径,衙门也不会准许。
毕竟如今大明朝廷最讲的就是一个孝字和礼字,陆缜作为晚辈居然做出这等事情来,任哪个官员都不可能答允。哪怕陆家那些长辈做的事情再不像话,他身为晚辈也只能受着。
可现在却不一样了,身为康知府身边的亲信,由陆缜提出这一要求,就让县衙不敢粗暴地加以否决了。不过,那名接待陆缜的户房吏员却还是苦口婆心地劝了陆缜好一番,最后更是提到:“陆先生你将来还是要在官场中任职的,如此做法可很不妥,极可能会落人口实。还望陆先生你能三思哪。”
“我意已决。”陆缜没有半点犹豫,直视着对方道:“陆家众人与我并无半点恩德可言。倒是我,在田地赋税和徭役等事上帮了他们许多,可他们又是怎样待我的?此等人,难道我还要忍气吞声么?至于名声上的事情,我自会处理,就不劳阁下费心了。”
那人见陆缜说得如此坚决,也不好再劝,只能叹了一声,依从他的意思在那份决裂文书上盖上了县衙的印鉴。如此一来,就是官府承认陆缜与陆家沟的陆氏一族彻底断绝关系了。
而今后,除了这个姓氏之外,陆缜与他们再无半点关系。他们不能再借着陆缜进士身份从官府得到任何的好处,而陆缜,也将从这一刻起,彻底成了个没有根底之人。
或许几百年后之人对此并无任何感觉,但对如今大明朝的人来说,陆缜此做法实在离经叛道到了叫人不敢相信的地步。那位吏员在把一切办妥之后,还满是惊讶地看着陆缜,却怎么都没能从对方眼中看出半点的忐忑来。
陆缜确实没有半点不安或忐忑,甚至有种大大地松了口气的感觉。作为取代那个陆缜活在世上之人,他一直都在担心被人瞧出什么问题来。尤其是那些陆氏族人,毕竟是看着陆缜长大的,难保什么时候他们就瞧出端倪来了。
而现在,彻底与他们断绝了关系后,一切后患也就随之消除。这世上除了楚云容,将再没人知道原来自己并不是那个真正的陆缜。
长长地吁出一口气,又冲面前这名吏员拱手称谢之后,陆缜便也不再久留,转身出了这间小小的签押房。
就在他打算离开县衙时,前方却传来了一阵吵闹之声。凝神一听,却是有一个汉子正扯着喉咙大声喊着冤枉,中间则夹杂着其他人的斥责声。就在陆缜一愣间,一群人便押了个被五花大绑的青年男子走到了二堂的入口处。
“我真是冤枉的,我没有杀人哪……”那青年依旧高声叫着冤枉,却惹来了身后差役的不满,猛地在他背上推了一把:“收声,衙门重地岂能容你胡乱叫嚷?你没杀人?你可是被当场拿下的凶犯,难道这还会有错?”
这青年脚步倒也扎实,虽然双手被反绑,早失了平衡,可这一推也没能让他跌倒,只是踉跄地向前奔了两步,方才止住了身子,同时口中再次喊起了冤枉来。
这一番吵闹不但引得陆缜侧目,也惊动了县衙中的其他人等,不少人当即从各自的签押房内走了出来一看究竟,还有几个更是议论不止。
就在这时,一名四十多岁,面色有些阴沉的青袍小官从一侧的签押房里走了出来,看到这情景,当即沉着张脸斥道:“衙门要地,不得喧哗。”
众衙门里的小吏见他出来,顿时噤若寒蝉地不再作声,纷纷退回了自己的公房,而那名被押来的青年则趁机扑上前去,口中连连喊道:“大老爷,小人冤枉哪,小人可没有杀人……”
小官见人扑来,顿时嫌恶地皱起了眉头,随后身子一偏就让了过去。看都不看这位口中喊冤之人,只是望向那些差役:“这是怎么回事?”
“见过四老爷!”众差役一见了他,也都露出了敬畏之色,纷纷行礼,同时赶上前去,按住了身前的青年,以防他再闹出什么状况来。同时口中则解释道:“四老爷,今日城外北冈村里出一桩人命案子,我等前去把凶犯给捉拿了归来。”
“四老爷……”一旁的陆缜听到这称呼,更是仔细打量了这个中年小官一眼,因为照衙门里的规矩,四老爷便是典史了,也就是陆仁归的亲家,陆缠的岳父。
对此人,陆缜倒是没有什么成见,不过因为陆缠等人的关系,也不可能对其有什么好感。
廖典史倒没有去留意陆缜,只把目光落在那青年身上:“本官看他就不像是什么好人,又是外乡之人,这等凶杀案十有八九便是他所为了。”
陆缜闻言便是一呆,好家伙,这位断案跟看相似的,端的是好手段。而那些差役则纷纷奉承巴结也似的连连附和起来:“大人目光如炬,便是如此了。那北冈村死者家中,除了其妻子外,便只有这么个外来客人,若非是他见财起意,杀了主人家,就没有其他人能干出这等丧心病狂之事了!”
原来竟还是这么个人赃并获的结果,这让陆缜都不好为这名嫌犯开脱了。而青年更是大声喊冤,奈何自廖典史以下众人都不可能听他的,尤其是廖典史,更是把手一挥,便下了命令:“将他押去大牢,好生审问了再作处置。”
“是!”众差役忙答应一声,赶紧上前七手八脚就把他给往另一旁的县衙大牢里押去。那青年还想挣扎,却又挨了几下狠的,在呼痛声里被狼狈带走了。
所有人都知道,随着主管县衙刑狱之事的廖典史这一开口,这位青年的罪名算是彻底定下来了。除非县令大人,又或是上头的其他官员主动过问,否则这起案子就会被定成死案,无论这个青年有没有杀人,他都将被当成凶犯被定罪,最终难逃一死。
在如今大明这个时代,地方上审断案子可不会像后世那般仔细勘察现场并进行审问,只要抓住了某个嫌犯,便会一口将其咬定了。即便可能有所错误,只要官员们对百姓,对上头有个交代便不会作出深究。
不过陆缜对这等草率定案的举动却颇不以为然,尤其是此案还是由廖典史作主定下的,这让他不觉生出了某个想法来。
不过在县衙这儿,他是不可能开口为那青年说话的,而是笑了下后,便转身离去。
从那青年的反应看来,他似乎确实是被冤枉了的。既然如此,当这案子交到知府衙门后,自己倒是可以插手查访一番。只要能翻了案,就更让那姓廖的吃些挂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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