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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本该是琴酒枯燥的日常中毫无特色的一天。
他从床上醒来的时候,天还亮着,他翻个身拿起放在床头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时间为下午三点。他一直睡得很少,刚醒来的时候精神不好。午睡一事对于别人而言可能是摸鱼,是午后休闲时光的沉淀,但对于他而言,午睡有可能会是他一整天之中最长的睡眠时间。
睡太多不好,睡太少也不好,睡眠是一项极其考验水准的技术活,而琴酒坚信自己已经掌握了其中那玄学的平衡。
他握着手机,躺在床上自我放空了三十秒后才惊醒般地踢开身上的被子,直愣愣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他精准地找到地上的拖鞋,把脚伸进去,然后踩着拖鞋去厨房给自己泡杯咖啡清醒一下。虽说不喝点手磨咖啡之类的似乎对不起他的财力,但他的生活没有那么精致,也不想把自己宝贵的时间浪费在泡咖啡这件事上。他从橱柜里抽出一条速溶咖啡倒进咖啡杯里,冲上热水,用搅拌勺敷衍地搅了几圈。热水冲到一半的时候他还有点想往咖啡里加点牛奶的想法,但在他思考着要不要把这个想法付诸行动前,汩汩的热水便逐渐靠近了咖啡杯的杯口,他只能放弃了这个有些诱人的想法,关掉了热水的出水口。最底层的咖啡粉往往泡了半天也仍是干燥的,他用搅拌勺把了动作。
速溶咖啡虽然处于咖啡饮用链的最底端,但在彻底溶解在热水中之后也散发出了一股暖融融的咖啡香气。琴酒端着这碟咖啡走出去,把它放在客厅的桌上冷却,自己则转身去卫生间洗漱。在琴酒走入卫生间的那一刻,诸伏景光从房间内轻手轻脚地打开了窗户。窗台上摇摇晃晃地伸出一只手,诸伏景光接过那只手里的胶囊,走到咖啡杯前,把胶囊拧开。白色的药粉散落在深棕色的液体里,他用杯子里的搅拌勺轻轻搅拌了一下,粉末便消失不见了。他小心翼翼地将勺子摆回最初的方向,将手里的胶囊外壳递给扒在墙上的胡桃后,他将窗户关好,再度虚化了身体从琴酒的房间内飘了出来。
“你就不怕有人看到你吗?”
诸伏景光坐在半空中,苦恼地捏了捏自己的眉心。他和那几位警校时期的同学们确实跟踪了琴酒不短的时间,摸清了他的作息时间和一些私人习惯,但这并不是胡桃能在这里乱来的理由。他有时感觉看着胡桃就好像看着自家调皮的小女儿,她不仅调皮,还有着各种让人意想不到的奇思妙想并永远致力于将奇思妙想付诸现实的第一线。不过事实是他死前连个女朋友都没有,更别提养孩子了,死后反而阴差阳错地领了这么一张男妈妈体验卡,体验了一把养崽的滋味。
“完全没关系的啊。”胡桃整个人像只壁虎一样不动如山地扒在墙上,小声地回答他,“我特地请补助监督给我友情制作了一个帐,琴酒又不是咒术师,他是看不见我的。”
诸伏景光张了张口。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说如果,我问的是你身后那些一般路过的普通人看到你这样会作何感想,而不是问房间里那个明显没睡醒还迷迷糊糊的琴酒。
琴酒这间安全屋的位置其实选得很好,混在少人的居民区里,楼层比较高,周围没有能直接瞄准这间房间的狙击点。这一栋楼都没有凸出的阳台,靠近街道的外墙除了窗户之外光溜溜的,想要徒手爬到他所居住的楼层完全不可能。琴酒大概算尽了一切都没有想到,异世界来的姑娘可以在没有任何用力点的情况下直接爬上来,然后像个没事人一样在墙壁上挂上半天——不需要任何支撑点,她就是能直接这样贴在墙上,没有一点道理可言。
琴酒洗漱得很快,他打开门从卫生间走了出来,还有些没形象地打了个哈欠。打哈欠这个动作理应不会出现在他这位组织公认的劳模身上,在组织里,他永远就像是一台机器,精密而不知疲惫地运转着。但现在是在他自己的安全屋里,不需要在众多纯度不明的酒前摆着一副劳模架子以身作则,他的作风自然也就下意识地放松了些许。无论身体和精神上再怎么强悍,他也是人,虽然一年四季都保持着同一个不变的经典穿搭,但他夏天也会因为穿得太热不太想出门,冬天也会因为有点冷而给自己偷偷加件衣服,和世间的每一个人都别无二致。倘若要求一个人无时无刻不紧绷着精神,就算强如琴酒也是会被逼疯的。
琴酒依然有些睁不开眼睛,他半梦半醒地走到桌边,抽开椅子坐下来,端起面前已经凉得差不多的咖啡。咖啡入口的温度相较于人体仍旧偏高了几分,温热的液体缓缓地滚过食道,一路灼至胃底,一并带走了他身上残留的些许困意。喝完咖啡后,他拿起桌边的礼帽扣在头上,鞋和大衣都摆在门口的地方,他一边换鞋,一边利落地披上大衣。
这件分外沉重的大衣才披到一半,他就感到身体出现了几分异样——他的身体开始发热,像是发高烧一样,过高的温度让他的思考速度也随之迟缓了起来。伴随着高温一同袭来的还有一种难言的疼痛,像是要融化掉身上的骨骼一般。平常习以为常的大衣此时简直成了生命不可承受之重,压着他笔直的脊背一点一点向下弯曲,弓成一个属于社畜的弧度。他的手抓紧了大衣的衣角,大口地喘着气,喉间的窒息感却没有因此得到半分缓解。他的耳膜轰鸣着,在一片混乱的声音中听到自己喘息的声音,迟缓滞涩,就像是一架仍在运作的老旧的破风箱。
琴酒仅剩的那几分残存的理智告诉他,他每年都定时参加年检的身体除了过分疲劳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的毛病,出现目前这种状况的原因只能是中毒——他的作风一向严谨多疑,到底是在什么时候被人下了毒?
他的思维没能支撑到他想出这个问题的答案,他逐渐感觉眼前的重影逐渐发黑,耳边嗡嗡的轰鸣声越发响亮,在让人难以呼吸的疼痛中,他失去了意识,身体重重地砸到了地板上。
“看,我没说错吧,我就说琴酒一定死不了。”胡桃站在一旁,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留着一头银色长发的小朋友,“刚刚那一下摔得挺响的,一听就知道这是个好头。不过,他的脑子应该不会摔坏吧?”
诸伏景光蹲下来,拨开刘海,掰着那张稚嫩的脸打量了一遍:“连点淤青都没留下,他好得很。”
“这药真神奇啊,和大变活人似的,咻得一下,他就变得那么小了。”胡桃一边感叹,一边去捡那件盖在琴酒身上的大衣,“噫——这东西怎么这么沉啊!”
诸伏景光帮她一起把大衣从地上拿起来,琴酒的大衣就是座移动的军火库,这个道理在组织内人尽皆知,这还是他第一次有机会亲眼看看这个军火库内到底装了些啥东西。里面结结实实地装了一件防弹衣,周围见缝插针地藏着各种类型的武器,从匕首到枪一应俱全。除了这些武器,他还揣了不少药物,甚至还有几个冰袋。
冰袋……哦,现在是八月,对组织的热爱并不能保护琴酒穿着这身热得要死的黑衣服在近四十度的大热天里不中暑。他能每天背着这么沉重的东西跑动跑西,也算是一种天赋异禀。
胡桃把琴酒扶起来,惊喜地发现这个先前看上去比钟离先生还要高上几分的男人此时竟然比她还矮几厘米。他缩水前穿着的衣服并没有因为他的缩水而一起变小,此时正像一块宽大的布披在他的身上。
胡桃握住袖口空荡荡的前端,朝里面打了个结,一边打结一边对身边的诸伏景光说:“幽灵先生,帮我拿一下口袋里的手机。”
诸伏景光闻言,上前把她的手机从口袋里抽了出来,等她的下一个指示。
“手机没有密码,你直接点进去就行了,然后找到通讯录里的‘应急食品’,然后把琴酒拍给他看看。”
诸伏景光点开通讯录,胡桃给人加的备注也如同她本人一样千奇百怪,他一路翻下来,看到了包括但不限于“青花鱼”“海胆”“暹罗猫”之类的各种怪异称呼,他翻了一页,终于找到了“应急食品”,是赤井秀一。
他拿起手机,对准面前的胡桃和琴酒拍了张照片。琴酒那张脸还带着点圆润的婴儿肥,柔软的银色长发四处铺散着,昏迷得很优雅。这个年纪里长相漂亮可爱的小朋友都有些雌雄莫辨,尤其是他还留了头长发,看上去倒像个小姑娘。
“……这是琴酒?”
对面的赤井秀一难得地迟疑了起来,试探性地回复了一个问句,即使这小孩银色的长发和脸上那道疤痕足以彰显他的真实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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