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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迪丝·帕克正戴着耳机听磁带,一边在抽他的一支烟。她盘腿坐在沙发上翻看一本新闻杂志,电视开着,但一点声音都没有开。詹姆斯·帕克从被他收拾成办公室用的客人房里走出来。他身穿尼龙风衣,看到她时,他面带惊讶,然后是失望。她看到他时取下耳机,把烟放进烟灰缸,用穿着袜子的一只脚朝他动了动脚趾头。
“宾果10。”他说,“我们今天晚上还去不去玩宾果?我们要晚了,伊迪丝。”
“我去,”她说,“当然去。我想我是太投入了。”她喜欢古典音乐,他不喜欢。他是位退休的会计师,不过他还为一些老客户准备纳税申报单,今天晚上在干活。她不想播放她喜欢的音乐,那样他会听到,分心。
“我们要走这就走吧。”他说。他看了一眼电视,走过去把它关了。
“我就走。”她说,“我去趟厕所就走。”她合上杂志站了起来。“你稍等片刻,亲爱的。”她说着露出笑容,然后离开了这个房间。
他去确认一下后门是否锁了,走廊上的灯是否开着,然后又在客厅里站着。开车去社区中心要十分钟,他知道他们要错过第一场游戏了。他喜欢准时,指的是提前几分钟到,好有机会跟上星期五以来没有再见过的人打个招呼。他喜欢在搅泡沫塑料杯里的咖啡中的糖时跟弗里达·帕森斯说句玩笑话。弗里达在星期五晚上主持宾果游戏,星期一到星期五在镇上唯一一间食杂店站柜台。他喜欢提前一点赶到那里,好让他和伊迪丝能从弗里达那里买杯咖啡,然后坐到靠墙的最后一张桌子前。他喜欢那张桌子,到现在有几个月了,他们每个星期五晚上都坐那张桌子。他去那里玩宾果游戏的第一个星期五晚上,赢了四十美元的头彩。之后他跟伊迪丝说他永远上瘾了。“我一直在寻找另外一种坏毛病。”他咧嘴笑着说。每张桌子上有几十张宾果卡片,让你翻一下挑出想要的、也许会赢钱的卡片。然后你坐下来,从桌子上的碗里抓一把白豆,等待游戏开始,等待妇女协会的会长——仪态端庄、白头发的埃莉诺·本德——转动她那个放着上面有数字的扑克筹码篮,开始大声念出数字。那就是必须提前赶到的原因:占住你的位子,选出你专门去挑选的卡片。你有你喜欢的卡片,甚至觉得你能一星期又一星期地认出那些数字的排列方式似乎比其他卡片上的更讨人喜欢的卡片。也许是幸运卡片。所有卡片的右上角都有编号,要是以前你凭着某张卡片赢了一次,要么甚至只是接近,要么如果你只是对某些卡片有感觉,你就提前赶到那里,在卡片堆里找到你想要的卡片。你开始认为那些卡片是你的卡片,会一星期又一星期地寻找那些卡片。
伊迪丝终于从卫生间出来。她脸上一副困惑的表情,他们根本不可能及时赶到。
“怎么了?”他说,“伊迪丝?”
“没什么。”她说,“没什么。嗯,我的样子怎么样?”
“你的样子挺好。天哪,我们只是去参加宾果游戏而已。”他说,“反正那里的人差不多你都认识。”
“所以要啊。”她说,“我想让自己看着不错。”
“你看着不错。”他说,“你总是看着不错。现在我们可以走了吗?”
社区中心周围的街道上停的车似乎比平时的多。在他通常停车的地方,停了辆旧房车,上面有迷幻风格的图案。他不得不把车一直开到这条街区的尽头,然后再兜回来。
“今天晚上车很多啊。”伊迪丝说。
“要是我们能早点到这里,就不会有这么多车。”
“还是会有同样多的车,只是我们不会看到。”她嘲笑着更正他。她拉了一下他的袖子。
“伊迪丝,如果我们要来玩宾果,就应该尽量按时赶到。”他说,“生活中的头一条规则,是按时赶到要去的地方。”
“嘘,”她说,“我感觉今天晚上要发生什么事,你等着瞧吧。我们整个晚上都会中大彩。我们要把钱都赢过来。”
“听你这样说我挺高兴。”他说,“我认为这就叫信心。”他终于在这个街区的尽头找到位置,把车停好。他熄了火,关了车灯。“我不知道今天晚上我是不是感觉会走运。今天晚上早些时候,我在帮霍华德做报税单时,有大约五分钟时间感觉自己会走运,可是这会儿感觉不会很走运。要是我们为了玩宾果,不得不一上来就要走半英里,那就算不上走运。”
“你一直待在我旁边。”她说,“我们会挺好的。”
“我感觉不会走运。”他说,“把你那边的门锁上。”
他们开始走路。迎面吹来一阵冷风。他把风衣的拉链拉到脖子那里,她把大衣裹得更紧。他能听到社区中心后面下方那里,海浪在拍打着悬崖底下的礁石。
她说:“吉米,等我先抽一根你的烟,然后我们再进去。”
他们在街角处的街灯下面停了下来。吊着那盏旧街灯的电线在风中摇摆,光线让他们投在人行道上的影子前后移动。他能看到街区尽头的社区中心的灯光。他手遮着为她点火,然后又点着自己那支。“你什么时候戒?”他问。
“等你戒的时候,”她说,“等我准备戒的时候。也许正像你那次戒酒的时候,我会哪天早上醒来后就戒了。就那么简单。就像你一样。然后我会找个爱好。”
“我可以教你编织。”他说。
“我看我没有耐心干那个。”她说,“再说,家里有一个搞编织的就够了。”
他笑了。他挽过她的胳膊,两人继续往前走。
他们到了中心前面的台阶时,她扔掉烟头,踩熄了。他们走上台阶,进了休息室。那里有张沙发,还有一张上面划痕累累的桌子和几把折叠椅。室内的墙上挂着几张渔船的老照片,还有一张是第一次世界大战前的一艘海军护卫舰的照片,那艘军舰在海岬那里翻了,被冲到镇下方的沙质海岸上。有幅照片总是让他很感兴趣,上面是退潮时一条小船反扣在礁石上,一个男的站在船的龙骨上朝相机挥手。那里有一张橡木框的海图,还有几幅俱乐部会员画的田园画:一个池塘和一片树林后面高高低低的山岭,还有几幅画的是海上落日。他们走过休息室进入大厅时,他挽起她的胳膊。有几位俱乐部的女士坐在入口右侧一张长长的桌子后面。场地上另外有三十张左右的桌子,配折叠椅,大多数椅子上都有人坐了。大厅里的那头有个舞台,会在那里举行圣诞演出,有时是业余戏剧演出。宾果游戏正在进行,埃莉诺·本德拿着一个麦克风,正在念出号码。
他们没有停下来喝咖啡,而是很快地沿着墙朝后面他们那张桌子走去。大家都在埋着头,没有一个人抬头看他们。人们看着自己的卡片,等待叫出下一个号码。他领着她直奔他们那张桌子,可是今天晚上已经这样开了头,他知道会有人占了他们的位置,他想对了。
他吃惊地意识到那是两个嬉皮士,一个男的和一个年轻女人——事实上还是个孩子。那个女孩穿了一套褪色的旧牛仔衣服,牛仔裤、牛仔夹克,穿了一件男式粗斜纹棉布衬衫,戴着戒指、手镯和吊着的长长的耳饰。她有动作时,耳饰随之而动。这时她向她旁边那个穿着鹿皮夹克的长头发男人,指着他的卡片上的一个号码,然后掐了下他的胳膊。那个家伙把头发拢到后面扎起来,一绺脏脏的头发垂在他脸上。他戴着小铁框眼镜,耳朵上戴了个小小的金耳环。
“要命。”詹姆斯说着停了下来。他领路朝另外一张桌子走去。“这里有两把椅子,我们得坐在这里碰碰运气。嬉皮士坐了我们的位子。”他朝他们那边瞪了一眼。他脱下风衣,又帮助伊迪丝脱下大衣。然后他坐下来,又看着占了他们位子的两个人。叫号时,那个女孩扫了一眼她的卡片,然后侧着身子凑近那个毛发浓密的男人,看他的卡片。詹姆斯觉得她似乎担心他脑子不够灵光,不知道标记他自己的号码。詹姆斯从桌子上拿起一摞宾果卡片,把一半给了伊迪丝。“你自己挑选能赢的吧,”他说,“我只要最上面的三张。我看今天晚上我选哪张都无所谓。我感觉今天晚上我不是很走运,我怎样做都改变不了那种感觉。他妈的那对在那儿干吗?照我看,他们可以说一点都不熟悉这些。”
“根本别去注意他们,吉米。”她说,“他们又没有碍着谁的事。只是年轻,如此而已。”
“这是属于本街区的人们例行的星期五宾果之夜,”他说,“我不知道他们来这儿想干吗?”
“他们想玩宾果游戏。”她说,“否则也不会在这里。吉米,亲爱的,这是个自由的国家。我还以为你想玩宾果游戏呢。我们玩吧,好吗?这儿,我已经找到了我想要的卡片。”她给了他一摞卡片,他把它们和他们不会用的卡片放在桌子中间。他注意到那个嬉皮士面前有一堆不要的卡片。哎,他来这儿是玩宾果游戏的,天哪,那他还是玩吧。他从那个碗里抓了把豆子。
卡片是二十五美分一张,要么是三张五十美分的。伊迪丝挑出她看中的三张,詹姆斯从他专门用来玩宾果游戏用的钞票里抽出一张一美元的。他把那张美元放在他的卡片旁边。再过几分钟,俱乐部几个女人中的一位——是个头发颜色有点发蓝、脖子上有颗痣的瘦女人,他只知道她叫艾丽丝——会拿着一个咖啡罐过来收面值两角五分的银币、一元的钞票、一角的银币以及五分的镍币,需要时,也在那个罐子里找零钱。是这个女人或者另外一个叫贝蒂的收钱以及派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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