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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犹豫的人性午后,骄阳似火,热浪阵阵,天地仿佛一个巨大的蒸笼,沉闷闷的叫人喘不过气来。宋氏领着柳巧玉和秦苏雨在村里走。秦苏雨额头上出了一层薄汗,刺眼的光晃的她不得不眯着眼往前走。阳光实在太毒了,哪怕柳家和王家之间不过隔着几户人家,她也依旧热的受不了。“到了。”
前面宋氏的声音传来,秦苏雨如释重负,抬头望过去。这便是三姐柳怡仙的婆家了。王家和柳家情况差不多,住的自然也一样,有个大院子,里头是六七间屋子,虽然都是土的,但很宽敞。宋氏上前两步准备拍门,手才刚举起,连木门还没挨上边,却听嘎吱一声,门开了。从里头走出来个五十来岁的中年男人,他穿着青色的衣服,腰间扎着汗巾,裤管衣袖高高挽起,额头上有些许汗珠,脸被晒的通红,应该是刚干完活。看见宋氏,男人眉头拧了拧,还没等宋氏开口就先横眉竖眼的质问,“你还有脸来?”
“我怎么没脸来?”
宋氏本来就憋着火,见男人这态度顿时炸了,她一把抢过秦苏雨手里的棍子,抓着就冲到了男人面前。“王大叙,你个老东西还有脸说我?老娘还没跟你算账呢!”
秦苏雨被宋氏夺了手里棍子,下意识后缩几分,生怕被波及到。柳巧玉见她后退,皱眉嫌弃道,“娘又不会打你,你躲什么?”
秦苏雨缩了缩脖子没吭声。猛不丁叫夺了武器,换做你,你试试?前方争吵还在继续。宋氏和柳怡仙的公公王大叙吵得脸红脖子粗。王大叙瞪着眼骂她,“丧门婆!好好的日子不过,你闹啥逃荒?”
宋氏不甘示弱,气势汹汹的回怼,“你懂个屁!我家商儿都说了,征兵征粮的马上就要来了,你不跑还留在这儿等死吗?”
“凭啥听你的?!”
王大叙梗着脖子问。宋氏让噎了一下,一时说不出话,叉着腰冷笑道,“狗咬吕洞宾!你爱听不听,老娘好心喊你们逃命,你不逃拉倒!反正我家三丫头必须跟我们走!”
“做梦!”
王大叙一声暴呵,跳着脚厉声道,“你家三丫头已经嫁进来了,生是我王家的人,死也是我王家的鬼!跟着你们走?门都没有!”
开玩笑,娶个媳妇要花多少白花花的银子,凭啥说走就走!宋氏本来不想跟他嚷嚷了,赶紧带了闺女走才是正事,现下听完这话,却是七窍生烟,怒不可遏,“你个老东西,你要真想死,等征兵的来了你自己去啊,拉着我闺女算啥事?”
“我呸!”
她恨到极处,一口唾沫吐在王大叙脸上,“我闺女今年才多大?你就想拉着她送命?这话真亏你说的出来!”
王大叙叫她当众如此羞辱,脸色已然铁青,眼看着就要动手,一道声音突然从屋内响起。“娘,别吵了。”
随着这个声音,一个约莫二十来岁的妇人走了出来。这妇人身上穿着件藕荷色的上衣,下面是一条藏青色的裤子,腰间还围着围裙,头上包着一块同色头巾,一张杏仁脸,颇有姿色。跟着她一块出来的还有个女人,和宋氏差不多年岁,应当是柳怡仙的婆婆章氏,瞧着面善许多。见婆娘儿媳都出来,王大叙哼了一声。宋氏才懒得搭理他,扔了棍子拉起女儿的手,急忙道,“三丫头,你快收拾收拾,跟娘一块走。”
柳怡仙看了王大叙一眼,点头说道,“娘,我早就收拾好了。”
宋氏脸色终于缓和了几分。章氏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劝道,“仙儿,你真的要走?这征兵征粮的消息还说不准呢,你要不再等等?”
“我四弟是不会拿这种事情骗我的。”
柳怡仙对自己的婆婆多了几分耐心,“娘,我劝你们还是别犟了,赶紧收拾东西走吧!”
章氏满脸犹豫,看看男人又看看儿媳,焦急道,“仙儿,那你走了,庆阳可咋办喃?还有两个娃哩,你也不要了?”
话还没说完,院里便走出来一个背着包裹的男人,手里还一左一右牵着两个娃娃。章氏愣住了,“庆阳,你这是干什么?”
“娘,我和怡仙已经商量好了,跟岳母一起去逃荒。”
说完,王庆阳走到柳怡仙身旁,“怡仙,咱们啥时候走?”
“你敢!”
一声怒呵骤然响起。王大叙抄起地上的棍子朝着王庆阳身上打去,气的破口大骂,“你给老子再说一遍?我和你娘还没死呢,你就敢胳膊肘往外拐,不孝的东西!老子打死你!”
王庆阳躲过重重打下来的棍子,面无表情的回看王大叙,眸光淡漠,“爹,该说的我都说了,你不相信我也没办法,我自然只能自己走了。”
“你这个逆子!”
王大叙气得脸色青白,“有了媳妇忘了爹娘的狗东西……”但王庆阳直接无视了这些咒骂,牵着一对儿女看向柳怡仙,“走吧。”
柳怡仙最后看了章氏一眼,也没多言,转身率先走了出去。秦苏雨和宋氏还有柳巧玉也跟着出了王家大门,走出好远,还能听到王大叙的骂声,听得秦苏雨直挠头。不过她也没想到,这个三姐夫居然宁愿扔下父母,也要跟着柳怡仙走。她好奇地看了柳怡仙一眼,却发现柳怡仙也正在看她。两人目光对上,柳怡仙眉头微微皱了皱,却也没说什么,转头对着王庆阳说道,“阳哥,逃荒事大,你要不再去劝劝爹和娘?”
“不用。”
王庆阳表情不虞,“我爹是个不听劝的,他认定的事情阎王爷来了都没用,多说无益。”
柳怡仙叹了口气,“要不你去找幺弟说说?”
听到这话,王庆阳面色更差。宋氏见状过来打了圆场,“算了算了,咱们先回家,到了再说。”
秦苏雨在一旁听得极为好奇,但很快就想起刚刚来的时候,宋氏和柳巧玉说过王家的事。王家除了王庆阳,还有一个女儿一个小儿子,王大叙偏疼小儿子,大小事都听小儿子的,闹了不少荒唐事,导致柳怡仙和王庆阳受了不少苦,也让王庆阳和王大叙之间有非常深的隔阂。不过,眼下看来,三姐夫是个好男人,不愚孝,也疼老婆。这在以孝治天下的古代已经难能可贵了!而不谈论王大叙,一行人的气氛也好了不少,众人说说笑笑很快就到了柳家。柳丞商刚收拾完车上的东西,转身瞧见他们回来,便道,“娘,咱们该走了,里正在村口等着。”
说完,他的目光落至人群最后的王庆阳身上,顿了顿,冲他轻轻颔首。王庆阳笑了笑,主动上前帮忙最后检查一遍行李。终于,一家人浩浩荡荡的出发了。待到了村口,黑压压的人头围成一圈。秦苏雨定睛看过去,这才发现这次要走的人还真不少,各家各户都预备了板车,上面堆着杂物跟老人孩子,只是大家都神色哀戚,许多女人不住的抹泪。宋氏被环境感染,心头也有几分伤感,低声问儿子,“商儿,咱们真就这么走了?”
柳丞商还没说话,里正便也叹口气道,“是啊,这都半晚上了,征兵的还没来,要不...咱们再等等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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