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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好古会有这么忠心和聪明?恐怕他只不过是急着想把老丈人救出大牢,所以才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大,牵连进太多人,免得他老丈人在天牢里住一辈子。”冯铨心中嘀咕,悄悄把目光扭开,偷眼去看魏忠贤帐下的头号智囊崔呈秀,恰好崔呈秀也在看他,四目相交,立即撞出一连串看不到的火星,两人心中也同时骂道:“他娘的,迟早有一天干掉你!”
“岳父,小婿愚钝,还有一事不明,请老泰山指点。”杨六奇又必恭必敬的说道。得到魏忠贤点头批准后,杨六奇这才问道:“岳父,张好古为人干练,精明过人,是一个很难得的人才,岳父大人你也多次说过要提拔他,这一次他为朝廷立下这么大的功劳,你为什么不乘机把他官职升上几级?还有,张好古的岳父熊廷弼。虽然脾气暴躁,但素知兵事,也是个难得的人才,这次全亏了岳父大人你点头,他才能捡回一条命,岳父大人为什么还不乘机笼络他一下,让他为你所用?反而将他革职回籍,永不叙用?”
“这你就更不懂了。”魏忠贤阴笑,淡淡说道:“咱家正是想用熊廷弼,所以才给他加上一条永不叙用。咱家也正是想要张好古的绝对忠心,所以才不急着升他的官。”
“想用熊廷弼。所以才判他永不叙用?想要张好古的忠心,所以才不升他的官?”杨六奇越听越是糊涂。只有旁边的崔呈秀和冯铨两人心知肚明,一起心道:“九千岁,果然厉害。”
……
魏忠贤正式在释放熊廷弼的公文上批了红后,被关押了整整三年的熊廷弼才算是得以释放,出狱那天,熊兆珪、熊兆琏和熊瑚三兄妹早早就守在了东厂大牢门口,当熊廷弼在肖传的亲自护送下走出世人闻名色变的东厂大门时,熊瑚三兄妹立即冲上前去,抱着熊廷弼嚎啕大哭,与父亲互叙别来之情,哭得性格刚强的熊廷弼也忍不住老泪纵横,和三个儿女抱头痛哭,庆幸这次的劫外余生。而肖传等了许久,直到熊廷弼一家哭得差不多了,肖传才笑道:“熊大人……哦,不,现在应该叫熊伯父了,快回家去吧,有人在你家里肯定等得不耐烦了。再说这里是东厂,呆久了别人也会说闲话。”
“多谢肖大人。”熊廷弼抹去老泪,指着肖传向儿女们说道:“孩子们,这位是肖传肖大人,为父在东厂大牢里,多亏了他的悉心照顾,才没吃到苦头,你们快替为父感谢他……怎么?你们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父亲,肖大人是得感谢,不过你更得感谢另一个人。还有,你得多谢小妹。”熊兆琏笑着答道。听到二哥这么说,熊瑚的粉脸立即红到了脖子根。肖传也笑道:“熊伯父,千万别谢我,照顾你是我应该做的。再说就算要谢,也有人已经重重谢了。”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熊廷弼越听越是糊涂。这时,肖传又催促道:“熊伯父,你们快回去吧,你们回家的马车。我也给你们雇好了。”说着,肖传硬是把熊廷弼推上了自己早就备好的马车。那边熊瑚兄妹也先后上车,一边和熊廷弼说着家里话,一边快马加鞭的赶回安康胡同。
到安康胡同的自家门口,熊兆珪的妻子和几个孩子也早守在门前,祖孙见面,少不得又是一阵久别重逢的喜极而泣。抱着小孙子哭了许久后,熊廷弼这才想起开始的问题,忙问道:“兆珪,兆琏,瑚儿,你们不是说有人在这里等着我吗?怎么不见人?”熊瑚脸又是一红,低头不敢答话,熊兆琏则笑道:“父亲,他现在还不方面在我们家门前露面,你进去就知道了。”
“到底是谁?怎么都神神秘秘的?”熊廷弼满头的雾水,大步跨进自家房门时,却猛然看到数日前的主审官张好古张大少爷轻装微服,毕恭毕敬的站在大堂之中迎接自己归来,身后还站着一个仆人打扮的年轻人。熊廷弼不由大吃一惊,“张大人,你这是干什么?还有,你怎么会在我的家里?”
“小侄张好古,见过熊伯父。”张大少爷不敢怠慢,领着张石头双膝跪下就要磕头。惊得熊廷弼赶紧拦住他,说道:“张大人,你可千万不能行此大礼,你是我熊廷弼的救命恩人,我怎么还能受你这样的大礼?”
“爹,你就让他磕头吧,他应该磕的。”熊瑚红着脸小声说道。看看女儿这副娇羞模样,又联想起公堂上王化贞那些话,熊廷弼顿时明白过来,指指熊瑚,又指指张大少爷,结结巴巴的问道:“难……难道说,王化贞说……说的我那个女婿,就是他?”
“爹——。”熊瑚的脸彻底红到脖子根,低着头不敢说一句话。张大少爷则毫不脸红,飞快磕头说道:“熊伯父,小侄与令千金虽然情投意合,但目前还是朋友关系。如果伯父开恩,能将令千金许配与小侄,那小侄一定不忘泰山大人的大恩大德,也一定会让令千金终身幸福。”
熊廷弼目瞪口呆,半晌才苦笑着说道:“想不到生一个漂亮女儿,还有这样的好处?最起码坐天牢的时候,还有女婿出来救命。”
各自落坐后,熊瑚也还算老实,主动把自己和张大少爷认识的经过说了一遍——当然没敢说张大少爷打算把她迷奸,只是说自己在临清码头盘缠用尽,遇上张大少爷仗义疏财,帮自己度过了难关。然后熊瑚又告诉熊廷弼说,张大少爷为了追求自己而立誓营救熊廷弼,又考中探花并获得魏忠贤信任和宠爱,这才开始了艰苦非常的营救熊廷弼行动,从金銮殿上险些被暗算,到为了拖延时间而跪求邹元标墨宝,还有大撒银子打通上下关节和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揭穿汪文言的诡计,熊瑚也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待到熊瑚好不容易说完,熊廷弼已然叹了无数口气,说了无数句,“多亏了张公子,多亏了他啊。如果不是他,我这颗脑袋,肯定就保不住了。”
“父亲,张公子对我们熊家真的没得说。”熊兆珪终于替张大少爷说了句公道话,“而且他对小妹也是真心的,反正小妹还没有许给人家,父亲你干脆就成全他们俩的好事吧。”
听到熊兆珪这么说,张大少爷自然是心花怒放,张石头也是笑得嘴巴都合不拢——熊瑚嫁给张大少爷,熊瑚的陪嫁丫鬟自然就归他了。只有熊瑚又羞又喜,低着头不敢说一句话。而熊廷弼却出乎预料的保持沉默,久久不语,弄得张大少爷和熊瑚心里都是七上八下,生怕熊廷弼不肯同意这门亲事。
“张公子,按理来说呢,你对我熊家有大恩,又和瑚儿情投意合,我本不应该阻止。”过了良久,熊廷弼才缓缓说道:“可是你考虑好没有,你真愿意娶我的女儿?”
“当然愿意。”张大少爷激动的点头答道。熊廷弼凝视着张大少爷,缓缓说道:“我的意思是,你考虑过娶我女儿的后果没有?我现在是罢官免职的罪人,永不叙用的乡野村夫,你如果娶我的女儿,势必会受到我们熊家的牵连,对你的前途十分不利。说不定,还会害得你现在的官职都得丢了。”
“爹,你说的是真的吗?”大惊失色的熊瑚脱口问道。熊廷弼点头,严肃说道:“张公子如果娶了你,就变成了犯官亲眷,朝廷上那帮言官御史不会放过他。而且他才刚刚审理了我的案子,回过头来就马上娶了我的女儿,虽至公,也变成了不公,虽无私,也会变成有私,到时候清流言官一起弹劾,加上杨渊之流的官员推波助澜,张公子乌纱落地是肯定,说不定还会身陷囹圄,背上罪责。”
“啊!”熊瑚惊叫一声,刚才还通红的粉脸已经是毫无人色。张大少爷则激动大叫起来,“不!我可以不当这官,也不要这个功名,我只要娶熊瑚!我当官就是为了熊瑚,为了她不要这个官,也是理所当然。”
“你考虑好了?”熊廷弼斜眼盯着张大少爷,沉声问道:“你真的考虑好了?你是新科探花,九千岁面前的大红人,皇上对你也是青眼有加,自己本身又是才智出众,将来的前途肯定不可限量,你真的舍得为了我的女儿,放弃这一切?”
“舍得。”张大少爷斩钉截铁的点头。熊廷弼一笑,缓缓说道:“好,我同意这门亲事,叫你的父母请媒人来提亲吧。”
“多谢岳父大人!”张大少爷欢呼一声,当着熊廷弼的面一把抱住熊瑚,激动叫道:“瑚瑚,你听到没有?你爹同意了!同意我们成亲了!”熊瑚勉强一笑,眼中却尽是犹豫与失落……
……
有了熊廷弼的亲口许诺,张大少爷立即行动起来,又派人送信回临清,请父母赶快来京城给自己张罗亲事——正式中了探花的时候,张大少爷早就派人去临清送信报喜的,张老财也回信夸奖了儿子一通,承诺尽快带着十一个老婆来京城看儿子,可直到现在还没来。可信刚刚送出去没过几天,熊瑚忽然主动来找张大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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