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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太子别苑书房。
整个书房里面寂静无声,只有朱标和常茂两个人,朱标非常随意的坐在宝座上,而常茂却略显拘谨……
“茂弟,这上海县码头你怎么看?”
朱标轻轻的放下茶盏,开口问道。
常茂在来之前就已经做足了功课,而且这几天也算闲来无事,他自己也轻车减随,在这上海县码头狠狠的转上了几圈。
在应天的时候,他只从各种奏报上,了解过上海县码头,但是真实到了这儿以后,饶是他郑国公的眼界,也是大吃一惊。
硕大的码头上,来往船只络绎不绝,小山一样的货物,进进出出,兵营商铺驰道,搭配的井井有条,虽然有很多地方还没有完工,但是那种无以伦比的繁华,已经初见峥嵘。
大街小巷之中,随处可见金发碧眼的番邦人,这些人一个个老老实实,没有一个闹事儿的,更没有一个趾高气昂,全部都按照这里的规矩来,甚至他还看到了几个身材矮小的倭人,手里拿着大把大把的绵羊票子,与大明的商人买卖……
而且在这里出劳役的民夫,完全没有其他地方半死不活的样子,一个个紧怕着少出一分力气,夯土烧砖的号子,简直是震耳欲聋,哪怕到了最难受的饭点,这些民夫一个一个也都喜笑颜开。
这混迹大明官场的人都懂,朝廷征调民夫劳役,朝廷下发的粮食都是有限的,再加上层层克扣,真正到民夫手里的根本没有多少,民夫们干着繁重的体力劳动,有些时候还根本吃不饱,还要自掏腰包买粮食。
可是这里却完全不同,到了吃饭的时辰,所有民服井然有序的排成长龙,几个身穿白衣,头戴高帽的火头兵,开始按照人头下发粮食,常茂当时好奇,走近了瞧瞧,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雪白的馒头,颗粒分明的米饭,炖的稀烂的肥肉,再加上些许盐菜,虽然是粮食管够,肥肉只能每人一片,但这也是前所未闻啊!
常茂留了个心眼儿,第二天又去了,只是这一次他穿的衣衫褴褛,故意扮作乞丐。
也不能怪他,如今他也算得上是官场的老油条,那些个官什么德行他是非常有数,搞不搞就是有的人知道他来了,故意演戏给他看。
可是这回他还没有走到人家身边,就被几个花白胡子的老翁训斥了,“你是哪个村的后生,来到这里可是投奔同乡?这出力就能吃饭的地方,你却以乞讨为生,白白生的五大三粗的坯子!”
结果他堂堂郑国公,却被几个乡下老叟骂的连头都不敢抬,这回常茂算是全信了,只能灰溜溜的回到府上,发誓把这件事情烂到肚子里。
电光火石之间,常茂恭敬的拱了拱手,“这上海县码头,人人向上,人人都思报效朝廷,报效殿下,吏治清明,如此富庶之地,却无一丝暗沉,上古大同世界,也不过如此……”
常茂说的清楚,朱标也听了个明白,在这个年月,越富庶的地方,这暗沉的事就越多,穷乡僻壤出刁民不假,但是这金山银山的地界,往往却越加黑暗,往往是白天一片繁华,入夜黑天以后,百姓们饿殍遍地,穷的吃不上饭,富裕的,夜香桶里都有一层猪油!
而且这前元,赵宋,哪一座繁华的城市之下,都有一大片狼藉之地,那就是外城,内城当中住的自然是富户,这外城,自然住的就是贫民百姓,说是惨不忍睹,都属于粉饰太平,那些人,活下来,饿不死,就是他们最大的奢望,而且这些地方,泼皮无赖横行,更是雪上加霜!
朱标微微一笑,拿出了两份条陈,递给了常茂,“看看这个,你就会知道这上海县码头,吏治为何如此清明!”
常茂迟疑的接过来,他的本能感觉到,这两份条陈里边,一定藏着惊天大事,稳了稳神情,他打开了第一份,上边凛然写着一行大字,“高薪养廉之条陈!”
常茂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件事情之前不是没有大臣提过,但是都被老皇爷驳了,如今太子殿下又把这件事情提出来,怕不是又要掀起轩然大波!
常茂隐晦的看了一眼朱标,发现这位太子殿下竟然毫无沉重的意思,只是老神的喝茶,心中稍稍安定,又继续翻看。
“上海县码头,是我大明通商万国之根本,内联长江,外联海外万国,属实为朝廷财源之本,此地官员,睡榻之下能装金山银山,儿臣以为,当地上海经济特区,增加此地官员俸禄,如官员冬穿裘皮夏穿锦,何故行那不法之事?”
“官员多为十年寒窗苦读,一朝及第,便可出将入相,如果做官之后,依然贫困,那十年寒窗苦读,岂不儿戏?乡野大才又岂为我朝廷所用?”
常茂心中摇摇头,暗道这位太子殿下还是不知道人心险恶,如果大明朝所有的官吏都达到如此富裕,那么就会印证一句话,那就是欲壑难平,温饱之后,当思奢侈,有妻之后,当思美妾成群!如果这所谓的高薪养廉,让大明的官吏知晓以后,则官场震动,人人都想来着上海县,那又如何是好?
常茂此时心中嘀咕,自己要不要把这个馊主意揽到自己身上?替太子爷扛下这一刀,如此一来,正好把蓝玉的坏影响缩减一些……
常茂继续往下看,下边的无非都是一些各级官员,具体俸禄增长多少,这越看越心惊,如此优厚的俸禄,当真是闻所未闻,估计也就只有赵宋时期,可以与之相匹敌了。
可是最让他恐惧的是,这么一方条陈下面,竟然朱笔御批大大的一个“可”字!
常茂眉头紧皱,开口说道,“殿下,这………”
常茂还没有说完,就被朱标挥手打断,“茂弟还是看看第二封,再说也不迟……”
常茂纳闷的看了一眼自家太子爷,满心疑惑地打开了第二封条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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