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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将军后背的血如潺潺流水开始透出甲胄,四散浸染开来,就如那沾水的棉布一般,片刻间只见那坚硬铁片之上,开始渗出一片粘稠湿润的鲜红。按照乌鸢的命令,几个满脸肃杀之气的黑衣杀手瞬间围了上来,那白刃之上,映照出了簇簇凛冽寒光。林阔顺手轻轻拉起了云江月,随着她脸上闪过一抹痛苦之色,他低头发现,原来她的手臂已然受了伤,那血肉划开之处正流着血,而那片被划破的衣袖早已浸透贴在了血肉之上。此刻她的血就如同那暗夜燃烧的火烛,剧烈灼痛了林阔的心…他不敢去想,此刻他的阿月有多疼?林阔小心握着她这受伤的手臂,抬头看着她,竟一时有些哽咽说不出话来…随即他直接撕下自己的一角衣袖,为她包扎了起来。“公子,我没事,这不过都是皮外伤,一会上点药便能好了,不打紧的!”林阔一边低头为她包扎,一边轻声温柔说道。“刚才也不知是谁,在我面前那般蛮横不讲道理,怎么这会又如此客气的称我为公子了?哎……当真是个只想占人家便宜,又不愿对人家负责的狠心小娘子…”云江月看着他在自己面前故作哀戚委屈的样子,瞬间竟忘记了伤口的疼痛,只觉得脸颊有些发热,她努力憋笑咬了咬嘴唇,眉眼之处却是风光旖旎。寒寻一脸担忧的快步走上前去,看到林阔正在为云江月受伤的手臂包扎,他急忙从胸前掏出了一个瓷瓶,打开递给了林阔。“公子,这是治刀伤的药…我看下主令的伤…还好,幸亏没有伤到骨头…”“我刚才也说了不打紧的,只需养上几日便能好了。”“那也不可大意。”林阔帮云江月包扎完,又帮她小心整理了下衣袖,继而帮她裹紧了披风。他转过身来,用那双沾着血迹的手将瓷瓶递给了他,寒寻此时才发现林阔脸色有些发白,不安急切问道。“公子,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无妨,这身处地牢之中的又有几个脸色好看的…幸亏你们赶来的及时,对了,你们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哎…我那晚回去看到桌上你留给我的信,便知道你和主令夜探静空寺了。我急忙和乌鸢大人商议了一下,怕你们遇到意外,便一路追了过来。我们走进那佛像之下的密室,看到了公子的披风还有那方正在回旋流动的水池,猜到你们可能通过那水池顺势离开了。后来我们又一路追查到了那河边的满桑村,好好打听了一番,才知道你们来这方岭镇了…刚才又在树枝上发现了这个,幸亏乌鸢认出了这是主令大人的东西,我们才一路寻到了这里…”看着寒寻递过来的那条云江月的发带,林阔笑了笑接了过来,云江月看着林阔,颇为惊讶低声说道。“这发带…不是早扔了吗?”“我见它好看便留下了,不承想最后竟是这根发带救了我们。”云江月看着他,低头笑了,大概猜出了他为何会留下这发带了。不远处被将军那把长刀刺伤的谢胡子,靠着一旁地牢的石墙正捂着流血的腹部,很是痛苦的喘着粗气。乌鸢不屑瞥了他一眼,径直走上前去,突然看到他胸前衣衫之中露出的些许蓝青丝绦,只感觉有些眼熟,直接顺手拿了过来,发现竟是云江月的那块忘川令。“这令牌怎会在你这里?说!”谢胡子微微努力睁开眼睛看着面前一脸冷峻逼问自己的乌鸢,有气无力的回答道。“是主令大人刚才给我的…”“胡说八道!这令牌是何等重要的东西,怎么会交到你这厮手上?定然是你偷来抢来的!你最好老实交代,否则我看你这口气也不必留了!”“大人,这真的是云主令给我的!”突然看到乌鸢在角落里拿着忘川令在逼问谢胡子,云江月猜到他大概是误会了,急忙走上前去,对乌鸢说道。“乌鸢,先放开他吧,这忘川令确实是我给他的。”乌鸢起身转头,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云江月,没有说话,只轻轻将这枚忘川令递给了她。“此事说来话长,你让人先带他下去吧,先给他好好治治伤,他和这些人确实不是一伙的,刚才也多亏他替我挡了一刀。”“好,我也只是担心这厮会加害主令。”“没事,他不算是个坏人,先找两个人带他下去吧,再顺便将这山洞好好搜查一番,待会我还有话要问问他们…”“是,乌鸢明白了,那主令你要多加小心,还有…”云江月甚少见他这般吞吞吐吐的样子,突然看到他一副有话说不出的神情,有些疑惑的看着他,轻声好奇问道。“是山庄那边出什么事了吗?”乌鸢不经意看了一眼那站在不远处正和寒寻说话的林阔,认真看着她的眼睛。“有黑水令五玄和鱼蚕在那里守着,山庄无事,主令放心。嗯…我是想说…还有…这几天我真的很担心师父,也很想念师父…嗯…我先去忙了…”,!乌鸢说完便拿着剑离开了,恰如在那春日烂漫的时节,如一阵清风拂过了她的耳边,连带着吹动起窗外几片树叶沙沙作响。云江月突然听到他又在称自己为“师父”,站在原地愣了一下,她自然记得,那天他趁自己昏迷时偷偷同自己说的话。她当然知道他这话中隐藏的心意,只是她将继续努力维持不去戳破这层窗户纸,她将继续同他装聋作哑,继续不给他任何期待的回应。毕竟她也只能这么做,否则,她又能给他什么样的回应呢?这些年,在他面前,她不过是佯装披了件师父的外衣,可待他却一直如姐如友。她只是希望他可以永远都好好活着,一直快活下去,永远都不必在自己这个不可能的人身上去浪费时间。因为她知道,他还年轻,他那么好的一个人,他一定会遇见更好的女人,他值得。云江月慢慢蹲下身来,看到谢胡子指缝渗出的鲜血,想到之前他在牢中一脸赤诚给他们接清水的样子…竟莫名生出了一些恻隐之心,她顺势搭了下他的脉搏。“只是受了些皮外伤,没伤到要害,一会他们会有人给你包扎下伤口,你回去养上十天半个月的便会好了,谢师兄倒不必太担心了。”听到云江月依然称呼自己为“谢师兄”,谢胡子只觉得既尴尬又恐慌,他看着云江月,努力提着气,勉强笑着说道。“主令大人还是叫我谢胡子吧,我怎敢还在主令面前妄称师兄,主令您大人有大量,还是给在下指条生路吧…”“生路?你不是之前还在说,若能躲过这一劫,这命便是自己的吗?等你养好伤,你离去便是,你放心,有我在,相信九幽山庄也没人会再为难于你,以后这江湖路远,天高海阔,你愿意去哪便去哪吧。”谢胡子苦涩的笑了笑,摇了摇头,眼神有些空洞,看着前方,颇多感悟。“像我这种人,纵使这天下再大,怕也随时会成为那砧板之上等待别人砍杀的鱼肉,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也不过只是别人手中的一枚棋子罢了,生死都由不得自己的,主令大人认为我真的可以在这乱局之中找到一方净土容身吗?”通过这两天的接触,云江月还没见过眼前他这副惆怅感伤的光景,仿佛如那日在方岭镇上见到的慧空大师一般,俨然一副参悟佛法奥秘看透人间疾苦的模样。正当云江月想着该怎样安慰回答他时,只见他忍着伤口疼痛,突然坐直了身子,试图往前凑了凑,即刻换上了一副讨好的语气,试探说道。“不如主令大人还是推荐我去九幽山庄投奔上官庄主吧!”云江月看着他瞬间像吃了灵药一般,如此之快竟恢复了精神,细看之下,他那眼神不迷离了,神情亦不惆怅了…云江月瞬间明白了,随即不屑看了他一眼,原来他这是一直在自己面前装可怜,等着憋出这句话呢!看来他大概也是和那魏子游一般,想寻求些九幽山庄的庇护罢了…他此刻眼神之中,又出现了像前两天的那般神情,就像隔着栅栏满眼期待着云江月能递给他一块糕饼…云江月看到这些,不禁在心中无奈叹了口气,感慨起来。看来这飞鹰帮当真是个热闹的地方,前有那魏子游在自己面前装神弄鬼,现在这谢胡子又在自己面前做戏…莫不是那位屠大帮主竟私下有意扩充飞鹰帮的生意,想立志打造一支这黎州城中最卖座叫好的戏台班子?细想之下,像谢胡子这种旷世奇才又惜命贪生惯会审时度势的一个大俗人,他怎么可能突然看穿生死超然物外了呢?哎…姑且先算他是个好人吧!就先给他指条生路吧!“谢胡子,你可当真是个旷世奇才!我看你这就是故意在我面前憋坏呢吧。不过你还是先好好养伤吧,这次你也算是替我挡了一刀,我自然记得…若你真想来九幽山庄,改日我自会在上官庄主面前替你美言的…不过,你也应该听说了,这九幽山庄有条规矩叫从来不养闲人…”“明白,我明白,待我去了那九幽山庄,我定然会将之前收集到的所有关于飞鹰帮风满楼的消息,都会一五一十的告诉上官庄主和云主令您…”云江月看着他只笑了笑,很快走过来了两个利落的杀手,他们自是奉乌鸢之命前来,要为这谢胡子清理包扎伤口的。“谢胡子,你先跟他们下去治伤吧,晚会我还有话问你。”“是,小的明白,多谢主令,多谢…”很快,在乌鸢带领的这支高级杀手的一番快速血洗之下,这片寒洞地牢再次恢复了之前的平静。只是如今那满地的尸体被这浓浓的血腥之气包裹着,再加上这地牢散出的寒气,更是让人有些后背发凉。或许,若是此时有那山间风吹黄叶,顺势再惊起一阵群鸦嘶鸣,倒还真有些荒山野岭乱葬岗的错觉了。不远处,只见乌鸢拿着剑突然脸色有些凝重的朝云江月快步走了过来。,!“主令,刚才我让人仔细搜了下这山洞,确实有发现…我想,或许还是主令亲自去看看比较好…”透过乌鸢的神情,云江月突然似有一种不祥的感觉涌上心头…她看了林阔一眼,便和他们几个一起往外走去了。跟随乌鸢,云江月林阔他们几个很快来到了一处石室前,只见众位杀手只拿着刀剑守在门口,脸上似有些许难堪尴尬之色。云江月突然隐约听见里面传来女子的呜咽之声,又看着他们这群男人有些奇怪的神情,云江月大概猜到了里面什么情况,她看着乌鸢轻声问道。“这里面到底关了多少女人?”“大概有十几个吧,哎,我也没看清,她们好像都…还是主令亲自去看看,或许更合适些吧…”“你们都先去帮忙找些干净的衣衫被褥放在这门口吧。”“是,主令。”云江月刚到黎州城时,路过坊间之时曾听闻百姓对那定安侯崔平有所议论。据说这定安侯崔平自掌管雷旗军后,这几年他便以提升官兵士气为由,大兴兵制改革之举。而他所谓的兵制改革,无非是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些士兵不仅可以经常出入青楼狎妓,甚至还私下纵容他们掳掠良家女子来充作营妓犒赏将士。之前她和林阔也听闻谢胡子说起,那位将军大概和雷旗军有关系,所以像这样一处人烟稀少的深谷之中,估计那位将军采用了崔平的方法,纵容手下这些人去周边村镇掳了一批良家女子过来。作为一个男人的本能直觉,林阔多少也猜出来了这里面的哭声是怎么回事。怪不得刚才乌鸢会说,还是请云江月亲自去看看比较合适些,云江月看着林阔轻声说道。“我先进去看看。”“嗯…要多加小心。”云江月寻着里面女人的哭声,小心往石室之中走了进去,可当她推开石门的那一刻,内心却是直接遭受到了一股极其强烈的冲击…眼前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场景?在这异常阴冷暗无天日的石室之内,墙上挂着几盏昏黄的油灯,透过微弱光亮,她看到前面密密麻麻摆放着十几个大小一般的铁笼子,笼子上还围着一些破败的灰白纱帐,里面还放着一张狭窄的木案。每个笼子里面,都用铁链镣铐锁着一个年轻女子,她们赤着脚,身上的那一道道伤痕只被一块破布一把枯草努力遮掩着,正在抽泣颤抖的身躯之上,却没有一片足以用来蔽体的完整衣衫…她们有的掩面哭泣蜷缩在铁笼子的一个角落,有的嘴角带着血迹神情早已麻木呆滞,有的眼睛之中无时无刻不在透着一种凝视无底深渊的恐惧…纵然云江月行走江湖多年,她亦见过诸多人间凄惨,却还是在这里真正感受到了什么是来自幽冥地狱的无尽绝望…云江月一时思绪万千,她深深叹了口气,慢慢走上前去,那些被铁链锁着的女子听到昏暗中传来的脚步声,突然很是紧张不安,直接往墙角蜷缩挣扎着。“你们别怕,我是来救你们出去的。”她们突然听到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仿佛像在无边无际的深海里漂流了很多天的人,突然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慢慢往外探头怯怯望着。突然一个女子躲在一边偷偷看着云江月,带着哭腔开口试探问道。“你真的是来救我们的?刚才又突然过来了一群陌生的男人,我们都吓坏了,我们害怕,我们以为…”“你们放心,之前这山洞之中,欺辱你们的那些将士都已经死了,再也不会有人伤害你们了!”“他们死了?真的吗?太好了!”“真的吗?他们都死了吗?”“那我们是不是都可以回家了?”“我真的可以回家了吗?我家里还有个五岁的孩子没人照顾…我可怜的孩子啊…”“我还有那卧病在床的阿爹阿娘…”“我家里还有个痴傻的兄弟才十岁…”云江月看着眼前这群备受折磨的年轻女子在自己面前痛哭着,又听到她们一个个诉说着自己凄惨遭遇,她只觉得自己的心也在跟着隐隐作痛。陶尽门前土,屋上无片瓦。十指不沾泥,鳞鳞居大厦。待这群可怜的女子擦着眼泪慢慢安静了下来,云江月用剑一一砍去了她们身上的镣铐铁链,又将那笼子之上的灰白纱帐扯了下来,拿给她们裹身蔽体。“你们都是哪里人?怎么会沦落如此境地?”只见为首的一个年轻女子擦了擦眼泪,看着云江月,缓缓说道。“娘子有所不知,我们都是被人骗了。我们并不是这附近村子的人,我们这些人的丈夫兄弟前些年都在同东陵国打仗时死了,我们家里有的孩子小,有的爹娘生病,实在是没法子了,又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饿死病死,这才想着出来找点活计,好挣些银钱养家。大概是几个月前,听闻黎州城里有家好心的绣坊在招绣娘,给的银钱还算可观,我们多少都会点绣工,便想着进这黎州城讨口饭吃,却不承想这一来,便是进了这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虎狼窝了…”:()半岭松风半山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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