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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节（第1页）

&esp;&esp;岁月对成年女性总是尤其残忍，平心而论池玫保养得很好了，但美好的东西总是难留，因为长久的归宿是平凡。

&esp;&esp;邵博闻谢过服务员，示意他不用引路，然后抬头对池玫露了个笑容，朝她那边走了过去。

&esp;&esp;池玫盯着走近的晚辈，番外一邵博闻

&esp;&esp;桐城年纪相当的一帮孩子里，邵博闻不是最惨的，常远也不是最幸福的，他们只是恰到好处的，拥有对方最羡慕的东西。

&esp;&esp;观望一开始只是出于年少时的嫉妒，那时邵博闻还无法自成依靠，没有血缘的薄弱亲情让他总是在梦里像高空坠落一样惊醒，孤独的他总忍不住偷窥在父母面前撒娇的孩子，他也会庸人自扰，害怕有一天无家可归。

&esp;&esp;他痛恨这种软弱，却也没办法一夕成熟，心路是世上没有的路，所以也最难走。

&esp;&esp;而隔壁这个小他两岁的男孩却正是他的反面，他出生在冬至，这个好节气带来了好运气，他长得可爱、家庭也美满。一日三餐蛋奶加肉、他妈从来不对他大呼小叫、也从来不需要拖欠学费，他的新衣服、新玩具甚至零花钱都让邵博闻十分眼红。

&esp;&esp;就像磁铁异极相吸，邵博闻无法控制自己投向他的目光，严格来说，在他察觉应该控制的时候，有些事态就已经到了失控的边缘，知道得越多，他就越不记得自己的初衷了。

&esp;&esp;他记得的是这个少年每到月初就要咳成狗、夏天痴迷于小布丁、冬天时手凉如冰。声音不错上音乐课却全是假唱，只动嘴皮子不出声，看着四体不勤，翻墙却又是一把好手。

&esp;&esp;“你给我闭嘴！”

&esp;&esp;一捧暗红劈头盖脸地浇来，邵博闻被迫用红酒洗了个脸。

&esp;&esp;池玫端着酒杯怔了一刻，有些无措，刚刚她脑子里一片空白，身体先于大脑做出了反应，但是当她再次看向邵博闻的时候，心中却并没有歉意滋生。

&esp;&esp;她注定跟这个晚辈八字不合，她讨厌他，从他以襁褓之姿来到桐城来的那天开始。他来的那一年，她失去了她的大儿子常清，三伏数九，不过半年。

&esp;&esp;邵博闻到来之后邻居家的快乐刺伤了她的眼睛，她什么都恨，命运、自己、老公甚至邵博闻，凭什么他能这么幸运，而她的儿子却要成为江底的一堆白骨。她反复梦见一具埋在泥沙里的骷髅朝她伸手，用常清的声音朝她哭诉：为什么不带他回家，江底的水那么冷。

&esp;&esp;她哭着给江边的渔船大哥下跪，求人帮她找一找，可是前前后后捞了1个月，什么都没捞着，江水湍湍，也不知道流到哪里去了。

&esp;&esp;稚子何辜她其实是懂的，可是她也听说过善恶有报，她自认并非奸恶之人，却造了世上最诛心的报应，又要去向谁讲道理？

&esp;&esp;疯掉的岁月对池玫来说是一种解脱，街上的每个小男孩都是她的儿子，她抱着“他”夺路飞奔，将身后试图抢夺的人甩得老远，她的信念单一而且固执，就是带“他”回家。

&esp;&esp;常远是她的救赎，他的到来让她原谅了一切，她去寺庙还愿、给偏远山区的联络人捐钱、对每个人都微笑，她心里满是感激，每次胎动都要向它保证，她再也不会让它置身到危险的环境里。

&esp;&esp;她给他取名叫常远，希望他的人生很长，未来很远。

&esp;&esp;或许是冥冥中对她丧子的补偿，常远很听话，他的童年和青春初期池玫都非常幸福，坏就坏在这个邵博闻身上。

&esp;&esp;他从小就散漫得很，带着一群孩子上蹿下跳，树上、河边、屋顶，就没有他们不去的地方，他还总想把常远也带出去疯，池玫因此对他喜欢不起来，潜意识里她觉得这个男孩很危险，因为他那样自由——自由便是危险。

&esp;&esp;等到常远上初中，在校的时间直线飙升，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他终于跟邵博闻混到一起去了。

&esp;&esp;不过那时她因为常远在校空闲下来，无所事事培养出了一点自己的小爱好，种得院子里百花齐放，街道上的妇女频频来讨教，她有了交际圈，心态也好转了不少。

&esp;&esp;知道他俩一起上、下学是因为学校门口有混混抢钱，还和颜悦色地对邵博闻道过谢，这种和平一直持续到高总生涯的开始。

&esp;&esp;青少年的荷尔蒙开始躁动，心细如发的她发现了儿子看邵博闻的眼神不对，专注又向往，池玫以她专业的眼光看来，那是一种……看恋人才会有的目光。

&esp;&esp;那时同性恋还是国内十分敏感的话题，池玫专攻心理，心里虽然明白这不是病，但涉及到自己的儿子她还是慌了。当然，她抵触的并不是同性或者邵博闻，她只是忽然意识到常远总有一天会离开她，以另一种方式。

&esp;&esp;她开始隔离这两个太过年轻的少年，然而总有意外打乱她的期望，比如十年前的记忆障碍，比如此刻面前的邵博闻。

&esp;&esp;池玫因为精神障碍，半辈子没被人这么责备过，作为母亲她也自以为没错，邵博闻噼里啪啦给她一顿数落，简直是强词夺理。

&esp;&esp;“我不想跟你做无谓的争执，咱们尽管各执一词，因为过了今天，我不打算再跟你有任、何接触。”

&esp;&esp;池玫刻意加重了“任何”两个字，近乎冷酷地盯着对面：“有件事你不能否认，跟你分开后小远他恢复了，但当时我答应让你照顾他的时候，他的情况却一直在走下坡路。”

&esp;&esp;潜台词不言而喻，她明面说着懒得争执，字里行间却还在攻击邵博闻：看，你和你的感情对他来说都是负担，现在你也离他远一点。

&esp;&esp;邵博闻心里有些难过，却没有表现出来，他顶着一头酒渍，面不改色地取了湿巾擦脸，回望她的眼神十分镇定，他微微地笑了起来：“我不否认你的说法，事实的走向确实是这样，但说实话，我现在想通了，不愧疚这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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