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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失恋（第1页）

门房大爷的确永久离开了，因为校长老婆老家亲戚托校长给校长老婆亲戚的老婆在城里找个工作。

校长花了半个小时在脑海里将治下所有的后勤岗位过了一遍，经过周密权衡后，只有门房大爷的岗位变动后没有人提出异议，随即就拿掉了他的饭碗，所费时间也就是上下嘴唇一碰的功夫。就像面对一盘正在发展变化中的棋盘，他略作思忖，将手指在各个棋子上略点一点，选出与他个人最少损害的棋子轻轻拈起弃置一旁。

门房大爷是一个单身老汉，老婆早年被流弹击中死了，儿子在煤矿扛活，为了多挣点钱，白天晚上连轴转加班，累得走路都迷瞪了，在井下遇到运煤车也不知道闪躲，当场被撞死了。矿上给大爷一笔抚恤金。大爷接到通知流了一夜的眼泪，赶到矿上领了钱，默不作声地谁也没惊动把儿子火化了。

他捧着骨灰盒回到城里，在鼓楼旁边赁了一间小平房住下，也不下葬，就将骨灰盒摆在进门正中间的五斗柜上，墙上挂上一张儿子英气勃勃的相片，将自己睡觉的床铺就正对着照片。

接下来十多年的时间里，每天，除了在学校工作，他就在这个小房子里听听小广播，看着儿子的照片静坐一会儿，跟儿子打声招呼：“儿啊，睡觉了，好梦哦。”便上床睡觉。

门房大爷已经在门房干了10年，像空气一样是个透明人，又像空气一样必不可少，像螺栓一样连接着校园各处和街道，每天定时定点出现在门口，放学后出现在学校各处，晚上再巡视一遍学校各个角落。

大爷走后，大多数人并未感觉到有丝毫变化，只有校长自己觉察到，这位无声劳作的老人，在过去的10年里为学校的安全和生活周全默默奉献了多少时间和心血、精力。学校不得不雇了三个人承担他以前的工作。

这个世界上，有些人的出现，消失，就像一阵微风拂面，感觉他在，也感觉他不在。小琴甚至都不清楚门房大爷叫什么，但是，大爷的存在和消失却比任何人都让小琴牵心。大爷小心谨慎地保护了傅斌和她的爱情，却像尘埃一样消失在校园里，无人提起，无人询问，无人议论。

在小琴的眼里，和现在这个“圆盘”相比，满身烟味衣衫油腻的大爷那无声的善良和温暖像天使一样美丽。

小琴关心的那些信先是被大爷收在一个抽屉里，预备第二天上学等小琴来拿。哪知刚收到信的当天下午，学校就通知他离开，晚上来接班的人就迫不及待地拿走了钥匙。

大爷本来在锅炉房后边杂物间有个临时搭的铺，每次巡夜休息用的，他走后总务处主任就让拆掉了。自此，大爷在这个校园的痕迹完全被抹掉了。

小琴和傅斌的联系在大爷身上断掉了。

麦小琴的信，被“圆盘”拆开交到教务处，并在教务处的办公会上成了她们班主任挨批的导火索。

女班主任王老师是慈爱的人，打心眼里爱学生，更打心底里喜欢自己班上漂亮又优秀的麦小琴。回族学生里本来能够坚持上学，并且成绩优秀的就不多，女生就更少。大多数人家对女生的期待不高，家境不好的，更是早早把女孩子拽回家里帮衬家事，年龄渐长后寻个人家嫁去了事。王老师不担心小琴家长让其中途辍学，倒是傅斌的出现让她有了忧虑。春心萌动的女孩子荒废学业的处处可见。

王老师手里摩挲着那份敞开口的信，犹豫着怎么跟小琴开口，要不要让她看这封已经被打开的信？如果让她看，批评起来自己是理直气壮的，可是私拆别人的信件怎么交代？虽然这封信是“圆盘脸”拆开并且交给校长的。

不和小琴谈，自己是班主任，面对学生早恋，不进行管理教育无法向学校交代，况且，早恋对小琴学习成绩也是有影响的，最近几次测验，一贯稳居年级第一的小琴明显成绩不稳定，她一直不太明白原因，直到校长拿着信把她找去谈话。

周六下午第二节课下课铃声响起。王老师走进教室，止住正欲起身离开座位的学生。

“大家注意啊，今天下午第三节课是自习，各科老师今天布置的家庭作业和阅读内容都要在这节课上完成。第四节课由劳动委员安排分工大扫除。星期天需要在家完成的学习内容我一会儿让学习委员抄在黑板上，你们上自习的时候记得抄上，回家好好做啊。最近咱们班的成绩出现下滑，需要给你们加码了。”

教室里一片嘘声，讲台下的黑脑袋个个都耷拉下来，没人再着急忙慌地往外冲了。

“麦小琴，你到我办公室来抄一下作业。”

小琴毫无察觉地跟在王老师身后到了办公室。

这份作业抄完了好一会儿，都快上课了，王老师还不说让她走。

上课铃响了，办公室里老师陆续都离开。

王老师停下手里活儿，端起喝水杯。

“小琴，来，歇会儿。咱们聊一会儿。”

“小琴，你是学习委员，要多关心咱们班上的成绩。这学期几次月考和单元测验二班三班上升的挺快的，咱们以前一直都是第一，中间有一次竟然让二班给超了，咱们该加把劲了。你的成绩最近也有点不稳定了。当然，这次考试和其他人相比还可以，成绩还行，但和你以往水平相比差得挺明显的。马上考试了，你感觉自己状态怎么样？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情影响你？身体怎么样？印象中你抵抗力不好，老感冒，要注意保护。”

“没事，我身体没有问题，班里的事情您需要我做什么只管说就好了。不好意思，老师，我的成绩是有问题，让您操心了。我一定好好赶上。”

“小琴啊，你是咱们班的尖子生，代表着咱们学校的水平，你可不能分心啊！学校有些规定有时看着有些不近情理，像不让你们女生穿金戴银，穿奇装异服，不让烫头发、化妆，不让谈恋爱，”

说到这里，王老师特意停下来，端着茶杯喝了一口水，余光却在注意观察着小琴的表情，小琴眼神躲闪着不敢直视，低下头，有些不安地捏弄着衣角，粉嫩的两腮越来越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就快要不争气地落下来了。

心底对傅斌的思念，不知所踪的来信，大家的流言，早已像千斤重担压制着她的心脏。可亲可敬的王老师一直对她深怀期望，自己的行为愧对了她的关爱，愧疚叠加上去，让平日轻易不显露形色的女孩子将近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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