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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笙哭道:“可是这样一来,只是苦了修流与断桥两人,他们俩既是表兄妹,原是可以在一起的。如此将他俩生生拆散了,总不是事。菊妹,这便如何是好?我总不忍心看着他们俩活生生的被拆散。”周菊也是含泪叹了口气道:“要不,这事就等姐夫回来后定夺吧。”
叶思任是在第三天回到嘉定的。他先在杭州城给白日歌服了伤药,然后雇了一辆马车,马车上载着伤重的白日歌,断桥则在一边细心地照看着。马车驶入叶府时,周笙与周菊都迎了出来。周笙见到车上奄奄一息的白日歌,便道:“相公,她便是那梅云了?”
断桥道:“娘,梅云已经死了,这是她的孪生妹妹白日歌。她替爹爹挡了一个魔头一剑,如今性命危在旦夕。”周笙看了一眼叶思任,叶思任忙低下头去,叹了口气,道:“娘子,从今往后,不要再提梅云了!她早就死了。”他让断桥把白日歌将扶到她的楼上房间里去,安歇下来。
周笙不好再问。晚上,周笙跟叶思任谈起修流与断桥的事,叶思任道:“娘子,流儿是大哥的亲生儿子这事,我还没跟桥儿说过。既然事情已到了这一步,我们跟桥儿说白了也无妨。你看他们俩眼下那付若即若离的样子,真真是既有今日,何必当初?!他们俩能在一起,也是情份。”周笙道:“相公说的正是这话。但是菊妹又怕我们娘家名声传出去不好听。她要流儿近些日子便上应天府,向史家下聘求亲去。”
叶思任思忖一下道:“依流儿的脾气,他既然已经知道桥儿是他的表妹,史家这亲肯定是求不成的。要不,过两天我跟流儿一起去趟南京,到时再相机行事。”过了一会他又说道:“娘子,我曾寄情梅云多年,说出来不怕你笑话,她居然又跟一个老道士好上了,然后装作病故,厮瞒了我六年。人生白云苍狗,斯须变幻,我倒是可怜她的妹妹白日歌,她居然痴心于我,替我挨了那老道士一剑。这几天但愿娘子能好好看觑于她。”
周笙叹口气,笑道:“相公在外面的事,妾身也懒得去管。青萍浮叶,只要相公认得回家的路便是了。你去南京后,我会象亲妹妹一样照顾好白日歌的。”叶思任笑了笑,紧紧握着周笙的手,心里却有万般的凄楚,说不出来。
46 国破山河在
46 国破山河在
第二天,叶思任上得断桥的闺楼,仔细把过了白日歌的脉,留下了一张药方,吩咐了断桥几句,便下楼跟修流出门去了。断桥却带着黑旋风一路追了出来,手里拿着两件凉衫,她乜了一眼修流,跟叶思任道:“爹,眼看这天渐渐热了,这两件衣衫你们拿着,在路上穿。”
叶思任笑了笑,把凉衫递给了修流。修流攥着凉衫,看了一眼断桥,又拍了一下黑旋风,想起那天晚上叶思任跟他说的话,泪水差点夺眶而出。他笑着对断桥道:“桥儿,你好好陪着白夫人,我们很快就会回来的。”
在往南京去的路上,叶思任问了修流对断桥跟素真的想法,修流道:“姐夫,你又不是不明白,我是真心喜欢桥儿的。前些日子离开她,是为了避舅甥之嫌。如今我既已经知道了事情真相,但这事却又关系着我们家的清誉,倘有所失,周家今后如何处世?对于素真姑娘,我只是同情她的身世,我也喜欢她,不过不是象对桥儿那样的感觉。史督师生前将她托付于我,那时我以为跟桥儿是不可能的事了,便默许了这门亲事。素真姑娘其实也看了出来,我不会真心娶她的,但她又是个听话的孝女,不好去拒绝她母亲式微。倘若真要让我娶了她,只怕我要害了她,也伤了断桥的心。”
叶思任点了点头,道:“流儿,你既然已说了实话,姐夫也不好为难你了。这事待到了南京后,咱们再加计议。”
两人到了南京城外时,只见城门口布满了官兵,对进出城的人进行严格的搜查。叶思任跟修流道:“城里可能出了什么大事了。你是马士英正在通缉的要人,不要轻易露面,且待我先上去打听一下。”
修流便呆在马车里。叶思任走上前去,在城门口找了个小酒店坐下。他先给了小二一两银子,笑问道:“小二哥,我是个贩布的,常年南北来往,都经过应天府。今日为何来了这么多军爷把门?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了?”
小二掂量了一下银两,脸上登时堆满了笑。他打量了左右,轻声道:“客官,看你面善,便道与你知道。前两天那弘光皇帝带上玉玺,突然间不知跑哪儿去了!朝廷上下丢了皇帝,正忙成一团,那马士英马学士便下令封城。这些把守城门的,全是马学士手下的黔兵,武功高强。客官没事还是别进城去,只怕到时进得去,便出不来了。”
叶思任喝了两口茶,观察了一番城门那边,便匆忙离了酒店。他跟修流说一下这事,修流道:“这不成群龙无首了吗?清兵已逼进长江,南京城里却乱成一团,此时要是清兵渡江过来,谁来支撑局面。国不可一日无君,这皇帝偏在这节骨眼上给跑了!不知现下朱先生在哪里?”叶思任道:“上次我在松江‘季鹰楼’时曾经跟朱先生约定,倘遇到大事,便在‘金山寺’聚合。看来我们得上那里去一趟了!”
两人当天便赶到了镇江,连夜雇船上了瓜州,来到金山寺。寂永一见两人,忙把他们迎进后禅房,道:“两位,朱先生昨天刚来过,他目下已经去了芜湖。雪江大师正在禅房里与温眠先生密谈。”
修流问道:“那铁岩还在寺里吗?”寂永笑道:“他现在每天都泡在藏经阁上,阅读经文,偶尔也陪雪江大师下下棋,倒是清静的很。”修流笑道:“他倒真是落得一身轻了。”
三人到了禅房,只见雪江正跟一个胖大老头坐在榻上闲聊。雪江起身道:“原来是叶先生跟周公子来了。”他指着那老头跟叶思任道:“这位便是‘睡翁’温眠先生。他已经退隐出江湖几十年了。”
那老头便是温眠。叶思任朝他拱拱手,笑道:“没想在这里得遇冷老先生前辈。”温眠正了正身子道:“什么冷先生?老夫早已改姓温了。老夫上次在焦山见过令媛,可是聪明的很呐。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叶思任笑道:“多谢温老先生错爱。老爷子已勘透世间炎凉,在下钦佩得很!”
修流上前来拜见过了雪江跟温眠,道:“晚辈以为师叔已殒身火中,后来听鼎木秋先生说,师叔尚在人世。今日重逢,真是十分高兴。”温眠道:“所谓狡兔三窟,老夫自知仇家甚多,因此早已安排了多个退路。一场火倒不至于将老夫烧死。”
雪江道:“叶先生,自扬州破后,如今清兵已逼进长江北岸,指日南下。前日朱先生带了个陌生人来到寺里,与老衲密谈了半夜,又匆匆走了。”叶思任想了一下道:“大师,那个陌生人便是弘光皇帝,可是如此?”
雪江道:“大家都不是外人,说了也无妨。那人正是南京的弘光皇帝。朱先生见到时势危急,马士英一帮人根本无心御敌,便带着他从皇宫密道中逃了出来,经过这里,而后便匆匆上芜湖找黄得功去了。”叶思任道:“那黄得功靠得住吗?”雪江道:“我们担心的也是这事。乱世之中,有几个人能靠得住的?但算来算去,眼下也只有去投黄得功了。朱先生在这里留了一封信给你们。他知道你们获悉这桩变故后,不日肯定会上敝寺来找他的。”
叶思任慌忙接过信来看了。朱舜水在信中大意写道:大厦将颓,叶兄务须以家国为重,挺身出来,力挽狂澜。叶思任看了这些话,想起自己这些年的作为,心下顿觉惶恐不安。朱舜水的信中又写道:“叶兄,目下满洲人投鞭足以断流,南北决战,势不可免。倘清兵果真挥驱南下,则我江南士子,商贾,风月,俱成过眼烟云矣。我去芜湖,是知其不可为而为之。去年君曾去闽中一趟,其中之事,叶兄与我俱了然于心。望兄择日即速再赶往闽中一趟,相机行事。君子有所不为,有所必为。舜水顿首。”
叶思任将信把与雪江与温眠还有修流看了。温眠眯着眼道:“这信中提及叶老弟去年去过闽中,却不知是为了何事?”
叶思任道:“不瞒前辈,是送七皇子朱一心隐匿到闽中,相机行事。”
雪江跟温眠听了,都吃了一惊。雪江道:“先帝原来还有一脉在世!”
叶思任道:“朱先生言辞如此,我义不容辞,只能再去一趟闽中了。到时倘若这边情势有变,我们就在闽中那边拥立七皇子为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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