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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湛没再深入询问,只是悠悠地道:“既能交兵于阵前,又能调羹于庖房...天下竟有这样的奇巧之事,唉,你还真有景武公之遗风啊。”
“遗风?等...等会儿,您的意思是,景武公他也会烧菜?”
“那是当然,当年的景武公厨艺颇为精深,广为人知,还曾是前隋越王府上首屈一指的名厨!他还写过一部叫做《玉帐经》的书,记录了许多自创的菜谱配方。”
“啥!”李俊毅听得目瞪口呆,他迅速从包裹中翻出那本虽然看不懂,却时时带在身边的《玉帐经》,“你是说...这本书不是兵书,而是菜谱?”
李湛接过书去翻了翻,“不错,便是此书,这玉帐二字,既可指将军营帐,也可指军中伙房。当年景武公曾在军中亲自调配军粮,烹制军食,在他的笔录中也多次提及,军食好坏,堪比兵刃之锋利。所以此书中所记载的,都是景武公在军中随笔所录的烹调配方。”
“可是这书上的字,都看不懂啊。”
“此事我可就无能为力了,景武公文武双全,一手草字能惊鬼神,便是当年的欧阳询,虞世南等书笔大家也称赞不已。此书既然是军中随笔,自然也是草字,你若是想要解译这书中文字,除非能找来一个当世的草书名家。”
李俊毅一阵哀叹:“草书名家?这要上哪儿去找啊?”
“这只是本菜谱,并非兵书,你译它何用?”
“大叔你既然把我的情况都打听清楚了,应该知道我开了家饭馆,所以...”
“如今的圣上如此厚待于你,你就不想学些兵法,以报皇恩吗?”
“大叔啊,可饶了我吧。”他老老实实地回答:“前几回的仗每一次都让我心惊肉跳,好多人都因为我的瞎指挥而送了命...我实在是不敢再上战场了。反正你刚才不是说,景武公当年也是厨子吗?我这也不算辱没了祖宗吧。”
“所以你只想做个烧菜的厨子?”
“这个,不是我想不想的问题,而是我能不能的问题,还请大叔莫怪。”
李湛失笑道:“我为何要怪你?先祖当年也说过,古今名将,多为天性使然。一个人若是天生就有心于军旅,就是无人指点传授,也能束草为士,撒豆成兵。若只是以此为生计,便是再读十年兵书,也不过碌碌之辈。所以先祖曾留下警言,后辈若无天性,绝不可从事军旅,以免误军误国。”
“对呀!我老师也说过,其实天下每行每业,都是这么回事!要是没有天生的兴趣,再怎么学也不过是家庭煮夫,当不成大厨的!”
“也罢!既然你一心都在厨艺上,我这里正好有件礼物可以送你。”李湛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摸出个半尺长的卷轴,摆在了他的面前。
“这...”李俊毅满怀好奇心,拿起卷轴一看,只见卷首几个正楷小字《六军总论》,顿时失望:“这不还是兵书吗?”
“你往下看。”
他慢慢摊开卷首,只见接下去就是第一篇的纲目“选器”。但再接着看下去,他就有点糊涂了。
“器为庖夫所仗,其至锐者,砧坚骨如摧腐肉。然器之锋愈锐,愈易折毁。故庖者运器,不可只具其锋,也应循其钝以用物...”
虽然是篇有些拗口的文言文,但大意不难明白:越锋利的菜刀就越容易折损,所以厨子不能只用菜刀剁骨头,还应懂得拿它来拍蒜。
这哪是什么兵法,明明就是教厨子怎么玩刀!再往后看,每一章的题目都与厨房相关:识菘,辨火,油温,下盐,脍色,沸气...
“这明明是一本厨艺指导啊。可是怎么会起这么个名字?”
“这事其实连我也难以说明,当年景武公曾应太宗皇帝所请,将兵法心得著成过一篇《六军镜》,可是到他临终前,却又留下了这卷《六军总论》。后人都以为此书应是兵书,可是无论横看竖看,此书都与兵法无关...”
“读过此卷奇书的人不在少数,我李氏族人自不必说,当年的贞武公李绩大人看过,后来的苏定方大人和裴行俭大人也都看过,全都不得要领。最终只能认定,此书就是景武公所著的厨艺心得,只是他晚年人老多忘事,所以才误写了这个书名。”
李俊毅恍然道:“原来如此!可这毕竟是景武公所传遗物,真就这样送给我了?”
“呵,大唐向来名将甚多,名厨却少,此书留在我这里,实在也没什么用,既然能襄助于你,也是美事。”
“那就多谢大叔了。”他诚恳地施礼道谢,又问:“大叔你对我实在是太好了,不知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呢?”
“你或许还真可以做几件事,”李湛倒是很不客气地回答:“上月我去过帝陵,那里的宗祠已然残破。但我既是方外之人,只身游历天下,也就难以修缮了。不知你可否为我了此心愿?”
李俊毅用力点了几下头,诚恳回答:“日后有空,我一定重修李家宗祠...不瞒大叔,我真的也姓李!”
“还有一件事,如今你既然冒了君逸的名字,便早日将尉迟家的亲事也一并结了,如此也了了我的心事,使我不必心有所负,也能皆大欢喜...”
谁知李俊毅却把手摇得像拨浪鼓似的,大声拒绝:“此事万万不可!”
李湛目光突然凌厉起来,严肃地问:“有何不可?”
李俊毅心想,要是直说因为尉迟翎本来就有个情郎,而自己不愿做第三者,那不知道又要闹出什么麻烦来。因为他老早就听说过,古人的婚姻是没有自由的,只遵循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要不怎会有孔雀东南飞那样的爱情悲剧?
一旦这事捅到程氏那里去,以程氏往日里一厢情愿的撮合手段,再加上现在自己手中有了如假包换的李氏后人证据,说不定真的会来个棒打鸳鸯,强令尉迟翎嫁他...我去!那他和昨天刚被他臭骂强抢儿媳的李隆基有什么区别?
所以要避免此事,唯一的办法是由他自己扛下来。
“在下实在是不想结这门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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