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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默然不语（第1页）

该不该给她一点颜色看看。那个男人脑子飞快地转着，但脚却一动不动。

算了。他突然想到，这个女人应还在考虑该从哪个门进。不管如何，谅她不敢上罗汉山。十个罗汉就够人喝一壶的，他还没有见过有谁敢在一百多个罗汉之间穿行。每一个都形态各异，盯得时间看的略久，都会以为对方在眨眼。

他的想法是对的，岸芷没有要上罗汉山的意思。她决定从其中的一个门进来，然后在山脚转转，再见机行事。黯淡的夜里，独自在众多雕像中穿梭，总是让人心惊胆战的事。

“那就从‘元’门进吧。”岸芷想到，元，开始的意思，元始。字面上也有圆满之意。至于“亨”，却是不能刻意求之。有则好，有道是世间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所以只能顺其自然。

她上了三级汉白玉台阶，从上边写着“元”字的门中进来，现在已经站在山脚下。虽然害怕，还是往山上看去，众罗汉表情各异，有的慈眉善目，有的却做出恐吓的表情。然则俗话说知人知面不知心，不能仅从外部的表情来看。

要不要上山去看看？岸芷的脑子飞快地转着。如果有个帮手就好，但就算有同伴，几个人面对这宽阔的山，还是觉得茫然且渺小。她很想上去看看，但又怕哪一个罗汉突然转过脸来，或是对她笑一笑，倒是会让人吓一跳。

在这里居然听到到外边的风呼呼的声音，回响在山谷之中。岸芷终于鼓起勇气，她既然晚上来到这里，就不是为着坐在山脚下休息片刻。倒是要爬到山顶，看一看那个最高的佛像旁边都有什么。

她是这么想的，也就这么做的。好在自小常走山路，早已习惯。她沿着羊肠小道慢慢往上走，两边都是罗汉，岸芷努力不去看他们的表情，无论是神，还是雕像，抑或是人，想多了总是不妥。

这弯曲的小道让她想到小时候走过的山路，两边会有紫色的小花，浅紫色和粉色的豌豆花，田野里总会有暖烘烘的太阳香味。不像现在，走夜路和悠闲的山路自是两个概念。

本来几乎一切进展顺利，但她实在过于惆怅，不小心一脚踩空，就快要往山下滑去。

“啊！”岸芷不由自主地大声叫，不知道滑下山是什么感受，旁边却伸过来温暖的手把她紧紧拉住。

如果是罗汉的手，那就更让人心惊胆战，不过这双手是温和的，热的，岸芷心有余悸地回头看了一眼，原来是那个沉稳的男人。

“是你。”她放松下来，感激地说。

“怎么？你见过我？”对方不解，但举止仍然温和有礼。

在这空旷的罗汉山上能够看到一个活生生的人，感觉实在是太好，岸芷在那一瞬间决定不去计较对方的神秘身份。当然，她也不能说之前就见过对方几次，还有深刻的印象。

“没有，没有见过。”她很谨慎地说。

那人不禁笑起来。“半夜不睡觉，跑到这里来做什么？”他好奇地问，却在暗中攥紧了拳头。事实上，这个动作亦真亦幻，如果刚才他不伸出手来，岸芷早就滑了下去。

“睡不着觉，随便走走。”岸芷脸上有点微红，她感到对方一听就是假话。但是，虽然言不由衷，感激的心意却准确无误地传递出去。

那个稳重的男人脸上一红，“那你慢慢逛，我要回去了。”

不知为何，他感觉自己的老辣在这里似乎不起半点作用，时间停止，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别。”岸芷赶忙说，“这里有很多罗汉。”她说出来就后悔，对方是自己的什么人，怎能如此这般。

话虽如此，此时此刻，如果能有一个伴，也算是有安全感些。

“罗汉？”那人愣了一下，终于反应过来，慢慢地说，“你连走夜路都不怕，还怕罗汉吗？”

说到这里，他本来想摇摇头，往山下慢条斯理地走去，但脚却仍然一动不动，好像谁给他施了定身术。

对了，是那双眼睛，有几分清气。他突然想到。

岸芷没有说话。

那人回过神来，转身往山下走去，决定不再去想这些事，别在这里耽搁太久。她站在那里，一种想不到的力量牵引着，让她跟着那个男人往山下走去。

月光透过水月寺顶上的琉璃瓦照过来，有点冷，却又好像透出说不清的心事。岸芷走了一会，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想去山上看看，本来是要爬到山顶上的，想看看那尊最大的佛像，旁边有没有什么秘密。没有想到在这里碰上这个男人，被他无意中救了一次，那现在应怎么办？她现在感到脑子昏昏沉沉的，有些困。

还是先回去吧。岸芷想道。

那个男的在前边慢慢地走着，他当然感觉得到后边有人跟着，但说来也很奇特，那是一种很温暖的氛围。他愣了一会，走出门，转过身看着她，本来想说，你别跟着我，走你自己的路吧，但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太晚了。”岸芷说，“谢谢你，我先回去。”

她低着头慢慢地往回走，不能再去看对方的脸。今天晚上的奇遇在于将成未成，说是为着罗汉山而来，却一无所获；说自己空手而归，但适才莫名的感觉却是为何？今夕何夕？她这才感觉到自己虎口有些疼，想必刚才捏的太紧，伤到筋骨。如果不是那个沉稳的男人出手相助，自己从山上摔下来，一时半会无人发现，不能多想。看来自己终究是欠了这个人一个天大的人情。

岸芷想着想着，往回走去。她一点也不担心那个稳沉的男人会在身后暗中跟随，她知道对方不会，可见得是一个正人君子。没有想到自己这次千里迢迢来到水月寺中，却有如此奇遇。得与不得，又有谁能说清？

寂寥的夜空中，一轮明月缓缓地升上枝头，照出所有人若有若无的心事，无所遁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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