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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部分（第1页）

临出发之际，歌欢看歌夜眉头深锁，心中迟疑半响，终是说道：“莫歌云掳走六嫂，必是要以此来要挟六哥你。”歌夜眉心猛的一颤，握紧着手不说话。歌欢看着他的六哥，知他心中痛苦，可有些话，却是不得不说的：“六哥要以江山社稷为重，且不说父皇之仇不能不报，就莫歌云阴狠毒辣的心性，如果做了这天下之主，受苦的是凌国千千万万的百姓！再者说，就算六哥为了六嫂放弃反抗，最终还是救不了六嫂，只会有更多的人陪葬！”歌夜的嘴角不自主的在颤抖，他在极力克制着他心底的痛苦。歌夜面色静了静，终是开口道：“放心，我知道其中轻重。”歌欢叹息一声，也觉得心中烦闷不已，不再言语。歌夜却说道：“八弟，你向来胸怀大志，又可不被感情困扰，将来若登大位，必是千古一帝。”歌欢脸色变了变，心中万分不安，无比恳切的说道：“六哥，我只愿全心辅佐于你！”歌夜回头，对着歌欢淡淡一笑，没有多言。

歌夜歌欢，再加上陆古箫和朝中很多不满的起义之士，本已是一支不可小视的力量，半路里，又杀出贺阳所领的一支军队来。原来贺阳并未立即遣散兵马，他带着莫浩亲手所书的圣旨隐姓埋名，如今听说明王居然挟持了林无忧，违背当日承诺，便立时举兵进城，打着奉旨讨伐的口号，俨然是一队正义之师！莫浩若泉下有知，只怕要感谢韩冷当日之举，为他留了这样一队兵马来对付莫歌云这个逆子。这样一来，歌夜一干人等的力量更是所向披靡、万夫莫当了！明王平日不受先皇重视，谋朝篡位的事实，大家都心知肚明。明王兵力不敌，又失了人心，很快就溃不成军。

歌夜大军已经攻到皇城下，明王再无退路！明王只能使出最后的招数，将无忧架到城头，以此威胁歌夜。楚颖见明王如此，追在后面喊道：“皇上，你说过不伤害忧妹的。”明王急红了眼，怒道：“过了这个关头，朕自然不伤她！”楚颖将信将疑，可如今这种情况，他只能姑且相信明王。他紧张的盯紧了无忧，生怕她有闪失。明王则在无忧耳边低声道：“一会儿你若寻死，我立时将楚颖五马分尸！”无忧一颤，回头看一眼楚颖，怒骂明王道：“你无耻！”明王恍若未闻，紧张的盯着城墙下虎视眈眈的大军。

高高的城头上，明王将无忧挡在身前，刀锋紧紧贴着无忧脖颈，向着城下喊道：“莫歌夜，你若再敢攻城，朕一刀割断她的脖子！”无忧摇头，看着城墙下的歌夜，泪水连连而落。歌夜一身戎装坐在马上，如玉面庞上满是风霜。尽管隔得很远，无忧依然看得见他的眉头紧锁，如狂风下吹乱了的水纹。无忧疼惜的看着歌夜，歌夜也定定的看着城头的无忧。无忧的发丝凌乱的散在面庞上，眼里泪水不断，如雨水倾注，在诉说着她心里的痛苦与挣扎，无忧喊道：“歌夜，你一箭射死我吧！”歌夜面色大痛，凝望着城头女子，冷风阵阵里，她只是一身素白的薄衫，显得身形越发单薄脆弱，远远看去，似一缕飘渺的薄烟，只要风轻轻一吹，她就会永远消散。歌夜对着城头的女子凄然低语：“对不起，忧儿。你放心，你死后，我必定相随。”歌夜用尽力气高喊，似是用生命在承诺：“碧落黄泉，永不相离！”无忧听得真切，泪水立时决堤，她死命摇头，却是喉头哽咽，说不出半句话。

歌夜定定的凝视无忧，隔着战火风沙，依然将她的面容看得真切，似要将她的眉梢眼角，深刻心底，下一刻，就再也无法相对了。歌欢看歌夜迟迟不发命令，眼看军队士气渐弱，军心就要溃散。他一狠心，自身后抽出一支箭，“嗖”的一声，直射向城头那一缕薄烟。歌夜面无人色，一声“不”歇斯底里。眼看箭就要穿透无忧胸膛，守在无忧身旁的楚颖，将血肉之躯，挡在无忧身前。无忧心沉入谷底，眼睁睁看着楚颖的身子在眼前慢慢倒下。无忧绝望的呼喊着：“颖哥……”地上的楚颖，再无法回应半句。明王不想出此变故，吓得全身发颤，死命拉着无忧退下城头，夺路逃去。

歌夜豁然回头，眼里因愤怒布满血丝，他冲着歌欢怒吼道：“你混蛋！”他的怒，已经到了极点。歌欢也大吼道：“就算你恨我一辈子，我也要这样做，我不能看着你为了一个女人断送一生！”歌夜扬手，就要往歌欢脸上打落，却在半空中顿住：歌欢有什么错呢？自己早已经决定，与忧儿同死，此时何以如此愤怒？原来，自己还是如此不舍。歌夜缓缓放下手，满脸凄然。

大军紧紧追着明王，穷追不舍。明王一路拖着无忧，直逃入深林，却不想，深林尽头是万丈深渊，再无退路。歌夜的大军，死死围住明王。明王心灰意冷，将刀架在无忧脖子上向歌夜道：“好，既然你已经不在乎这个女人，那我就让她和我一起下地狱！”歌夜急喊道：“慢着！”歌欢面色一变道：“六哥……”歌夜回头道：“你若再妄动，我会比忧儿先死！”歌欢铁青着脸，恨恨的再不能言语。歌夜朗声向明王道：“你放了她，我来做你的人质！”明王道：“我凭什么相信你！”歌夜道：“我在意这个女人，不会胡来。你也知道，八弟不在乎她的生死，你挟持她也无用。可我不同，我在你手上，谁也不敢妄动！”明王仔细思量，终于道：“好，你过来，我放了她。”无忧含泪说道：“歌夜，你好好活着。”说着身子微动。歌夜惊得从马上滚落，口里急喊：“等等，忧儿！”无忧颈上已经割出一道血痕，听见歌夜喊，禁不住依恋的看着歌夜。歌夜温和坚定的看着无忧，恳求道：“忧儿，相信我，求你，相信我！”无忧看着歌夜，看着他恳切坚定的目光，难道歌夜真的有两全之策吗？

歌夜缓缓走近，明王长刀死死抵着无忧的后心，慢慢向前。歌夜与无忧越靠越近，歌夜侧着头，唇角上扬，给无忧一个深深的、让她安定的笑容。明王猛的将无忧身子向前推，长刀转向，横在歌夜脖子上。无忧想去拉歌夜的手，明王怒喝道：“都向后退！”叶少寻唯恐有闪失，忙上来拉住激动的无忧。无忧浑身都在抖，眼光一瞬不瞬看着歌夜。歌欢怒道：“莫歌云，你敢伤我六哥一根汗毛，我将你剁成肉酱！”明王向着歌夜道：“叫他们都撤走，否则我现在就杀了你！”歌夜面色平静的对着歌欢说道：“八弟，你永远是我最亲的弟弟。我说过，你胸怀大志，必能做千古一帝。”歌欢朗声道：“六哥不必多言，我立时退兵！”歌夜转头看着无忧，看着她含泪的眼，看着她紧咬的唇：“忧儿，没想到留你在宫中，一直带给你伤害，除了我的心，我什么也给不了你。”无忧泪如雨下，拼命摇头，却说不出一句话，只是不眨眼的盯着歌夜，仿佛目光一离开，歌夜就会烟消云散。

深林里的风，是如此的冰冷，刮在人脸上，如刀刺般疼痛。歌夜身后的悬崖，弥散起浓浓的冷冷的雾气，悄无声息的逼近着他们，似乎要将他们吞噬。在这样冰冷的崖边，歌夜却忽的对着无忧温暖一笑：“忧儿，记住你在牢里跟我说过的最后一句话。”无忧脑里混沌一片：牢里的最后一句话？“可惜，你若不在了，我也会好好活着。”无忧心底巨颤，只看到歌夜的身子猛的向后一撞，朗声喊道：“少寻，照顾好忧儿！”明王还未明白怎么回事，两人的身子，已如断线纸鸢，狠狠的跌落悬崖。无忧脚下一软，却无半刻迟疑，拼了命冲向悬崖。歌欢叶少寻忙一人拉住无忧一只手臂，无忧歇斯底里喊着歌夜的名字，凄厉的声音响彻云霄。她死命挣扎，力气竟奇大无比，眼看叶少寻歌欢两人都要拉不住，歌欢悲痛之余，只能一掌打晕了无忧。

☆、离宫

歌欢以帝王之礼，安葬了歌夜。歌欢正式登基，做了大凌国的皇帝，歌欢雷厉风行，很快便平息了一切动乱，全朝上下，赞不绝口。可这个大凌国新帝，却无荣登大位的欣喜，霸气的眉头没有一刻平坦。

他步入凤栖宫，凤栖宫今日依然是愁云惨淡，叶少寻与林晟皱眉守在门外，相对叹气。连日来，无忧都又哭又喊，如疯了般，唤着歌夜的名字，一心要追随歌夜而去。歌欢无法，只得派了人每日每夜的看着无忧，不让她轻生。歌欢等人实在是束手无策，歌欢还特意将惜鸢召进宫，贴身侍候无忧，可仍然毫无改观。惜鸢听皇上驾到，忙出来含泪请了安。歌欢叹一声道：“无忧怎么样？”为了不刺激无忧，歌欢下旨，合宫上下，只称呼无忧做林小姐，不许任何人提及“王妃”二字，更不许人提起歌夜，自己自然也改了口。且说惜鸢闻言，泪珠滚落，忙用袖子抹去，回话道：“回皇上，前些日子又哭又闹，嗓子都喊哑了。这几日，却是不哭也不闹了，只是躺在床上，没了魂儿一样，不说话也不动。喂水不喝，喂饭不吃，奴婢怕如此下去……”下面的话却再也说不下去，也顾不得皇上在面前，低声抽泣起来。歌欢的眉头，皱的更深了，大步向内殿走去。

内殿的宫女，见皇上进来，跪了一地。歌欢一拂袖，就全都默默退出去。无忧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两眼发直，无半丝生气，好像魂魄早已抽离她的身体。歌欢拿过案几上的羹汤，坐在床边，将一勺羹汤凑近无忧唇边，无忧却一动不动。歌欢深深叹一声道：“我知道你心里难过，我也很难过。可你想想，六哥看你这样，会安心吗？他舍命救你，不就是为了让你好好活下去？你该遵从六哥的遗愿。”无忧没动，如一座千年冰雕。歌欢自怀里，掏出一支红梅簪子，举在无忧眼前：“这是六哥给你的，你若还想要，便伸手。”无忧眼珠动了一下，下一刻，却又死寂无声了。歌欢默默坐了一会儿，突然站起身来，大声说道：“好，既然你不要，留着也无用，我现在就摔了它！”说着高高扬起手，猛的向下摔落。无忧忽的从床上跳起，伸手来夺，却因太过虚弱，重重跌落回去。歌欢俯身扶住她，张开手心，将红梅簪展现在她眼前。无忧伸手拿过红梅簪，怔怔看了半响，泪珠无声滑落，她张口，声音嘶哑凄凉：“物在人亡，留着它何用？”手指一松，簪子跌落在地。无忧又恍若冰雕，无魂无魄。

无忧不进半粒米粮，一心求死。惜鸢日日守在床边，只能以泪洗面。林晟也日日相劝，无忧只说一句“对不起，我会求皇上照顾爹爹。”从此，再不开口言语半句，除了她的肉体，她好像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

凉凉的夜，歌欢独自站在月下，仰头看着遥远的天际。疏影悄悄来至身侧，吸了口气，幽幽的说道：“因为她，皇上越来越喜欢对着月亮叹息了。”歌欢闻言回头，目光里有些不悦。疏影忙低了头，说道：“奴婢失言了。”歌欢却未责怪，转头看着清寒的月光说道：“疏影，朕想六哥了。朕倾尽全力，最后连六哥都保不住，如今，就连他临终的嘱托也做不到。朕该怎样，才能让无忧好好活下去呢？”疏影看着歌欢眼角深刻的悲伤，疼惜的道：“总会有办法的，皇上不要太忧心。皇上若有闪失，就越发没有人照顾林小姐了。”歌欢回头看看疏影，皱眉道：“疏影，两个相爱的人，真的可以为了对方放弃自己的生命吗？这是为什么？若非亲眼目睹六哥和六嫂，朕绝不相信！六哥本可以成为拥有一切的天子，可他却用自己的命换了六嫂的命。而六嫂，她失去了六哥，就再不肯要自己的命了。世间，真的有这样的爱情吗？”疏影柔婉低沉的道：“有。虽然少见，可它始终存在。世间总有几个痴儿女，他们能生死相许。”歌欢的眉头，皱的更深了：“生死相许，生死相许？可如今，朕无法让六哥复活了。”说着，歌欢眼眶里的泪，抑制不住的落下来。这是疏影第一次看见歌欢落泪，歌欢，他从来都是坚强独立的，他仿佛永远不会臣服于悲伤。可如今，他竟在她面前哭了。疏影怜惜的看着歌欢，默默的递过一方素帕，默默的陪他站着。歌欢却没有接，仰头看天，泪水终于逼了回去。他向疏影说道：“疏影，谢谢你。我始终有你陪我说话。”他说我，而非朕。疏影默默的看着他，默默的这样想着。

这日，楚闲进了凤栖宫。他入门什么也不说，甩手给了无忧响亮的一耳光，直打得无忧嘴角溢出血丝。惜鸢欲上前，林晟拉住，只是摇头。楚闲怒骂道：“你这是什么样子，等死吗？”无忧不动，死寂无声。楚闲道：“你知不知道我唯一的儿子楚颖死了？”无忧僵硬的嘴角忽的抖了抖，眼珠腾地泛红。楚闲吼道：“颖儿死了，你也不要活，你要我一把老骨头怎么办？你爹你不担心，有皇上管着，那我呢？颖儿是我唯一的血脉，他死了，我现在唯一的指望就只有你！你寻死，是要我断子绝孙，孤老无依，也跟着你一起死吗？”无忧的泪，滴滴答答的落下，声声打落在被褥上。她抬眼看楚闲，仿佛一夜之间，楚闲发丝全白，他唯一的儿子，为了自己死了！无忧哭声再也止不住，她崩溃的痛哭，哭得撕心裂肺：“对不起，对不起，颖哥死了，我眼睁睁看着他在我面前死了。”楚闲眼泪一落，疼惜的将无忧抱在怀里：“丫头啊，我经历散子之痛，那痛如刀割！你舍得你的父亲，也经历散女之痛，痛不欲生吗？”无忧含泪抬眼，她的父亲站在一旁，眼里泛着泪水看着她。父亲，他是如此的苍白憔悴，他日日守着她，只怕是心都揉碎了。林晟走近，坐在无忧身边，哽咽道：“梅儿，爹和师父你都不要了吗？”无忧愁肠百结，扑进林晟怀里，放声哭嚎。

经过那一日，无忧终于活过来了，最起码，她不再一心寻死。这日，无忧求得歌欢答允，让尹雪薇来见她。尹雪薇还是一身绿色的衣裙，身形越发瘦弱了。她的身上，多了一个香囊，上面有一颗抢眼的月牙白玉。仙妃终究将这颗她珍爱的月牙玉还给了她。她进来，在无忧对面坐下，看着无忧说道：“你总算好了些。”无忧看她眼角泛红，知她为仙妃伤心不已，说道：“过去的都过去了，我们都看开些吧。”尹雪薇低头，有一丝苦笑，复抬头道：“现在，你能当我是朋友了吗？”无忧道：“我答应过仙妃，会把你当亲妹妹看。”尹雪薇温和的看一眼无忧道：“你一向为人最好。有一件事，我一定要告诉你，我真的没有杀依依。那日义父和姐姐的确打算要杀依依，我接下命令，赶出城郊，是打算放郡主一马的。可惜我去迟了一步，依依还是被人杀害了，那一定是三皇子派去的人。你猜的没错，月牙玉的确是我的，想是依依临死前无意间抓在手里的。”无忧淡淡的道：“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尹雪薇叹道：“对啊，不重要了。”无忧道：“原来你和仙妃是姐妹，你们眉眼间，原本是有些像。”尹雪薇道：“我和姐姐自小就相依为命。那年冬天，我六岁，姐姐八岁，一场天灾让我们失去双亲，我们流落街头，在快要活活饿死的时候，是义父救了我们。若不是他，我们姐妹早已饿死街头了。”无忧道：“这救命之恩，最是难忘，在你姐姐心里，更是刻骨铭心吧。”尹雪薇蹙眉道：“那种无依无靠，随时都会死去的恐惧，若不是亲身体会不会明白。我有姐姐照顾，多了一份安心和依靠，可姐姐，她承担着所有的恐惧。所以，当义父来到我们身边时，在姐姐眼里，他就像从天而降的一个仙人，是他，给了姐姐这世上唯一的依靠。姐姐深深爱着义父，不惜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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