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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半世(第1页)

这是北方偏北,背靠着山丘的一座小村庄刘村。夜深了,月亮隐藏的云朵间,照的世界不分明,仅仅比伸手不见五指强一点。

黑暗中,隐约可见有一人骑着三轮,缓缓行进在村里的水泥路上。那人微微驼着背,骑车的时候,除了车轮轧在地上的声音,几乎听不到别的声音。他名为李邦建,是村里的孤寡老人。

偶尔有几户夜猫子属性的人家里还散发着些灯光,李邦建也远远地绕开,仿佛不愿被人发现。

一个恍惚的人影远远地跟在李邦建身后,脚步声都难以听到。

转了几个弯,李邦建轻轻地打开门锁,推开门,把三轮车推进院子,然后回身向院门外瞪大眼睛,看了一圈,确认没有人跟随,才关了门,仔细的锁好门。

推着三轮,李邦建仿佛活了过来,双脚踩在地上,发出沙沙的声音。院子很空旷,没一会,他就把车停到了一扇门前。

这本来是院子和屋子之间的一个小胡同,却被装了一扇门。李邦建打开门锁,推着三轮走了进去。

胡同里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他打开手电筒,照亮了胡同。

干干净净的胡同,地上铺着青砖,尽头有一个塑像,距离有些远,看不分明。他紧走几步,轻车熟路的把手电挂在并排的两个钩子上,照亮塑像的方向。只见那塑像摆在三块青砖之上,是一个小孩的模样,又像是缩小版的弥勒佛,雕刻的并不精细,不知是何方的神鬼。塑像没有香火供奉,四周干干净净。在后方是一片两米见方的空地,在这个看不见光的地方,竟然长着三株鲜红色的草。宽大的叶子,红红的花,不知是什么品种。三株草都在空地的靠后位置,前面空出一大片。

借着手电筒的余光,他回到三轮车旁,扒开车上的杂草上,拿出一个篮球大小的黑色塑料袋子,然后轻手轻脚的来到空地前,放下塑料袋,接着用铲子扒开泥土,挖出一个半米深的坑。

小心翼翼的打开塑料袋,打开一层又一层,他伸手在塑料袋里轻轻一抓,拿出血淋淋的一团,拳头大小,竟是个死去的婴儿。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背后突然传来说话声,吓得李邦建一哆嗦,手中的死婴跌落回塑料袋里。

李邦建回头一看,只见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长得有些帅气。这人他认识,乃是村里的年轻后辈,名为半世。“半世,你来做什么?快出去,你不能进来的。”一边说着,他站起身来,拿过一边墙上的破旧毛巾,颤抖的擦着手。刚才真是被吓得不轻,到现在心里还突突,手还忍不住哆嗦。

半世站在那里,语气颇有些强硬。“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你疯了吗?”

李邦建大人糊弄小孩似的道:“大人的事,小孩子少管!你也不要和外人说!这些事你不懂的!说出去将来会有厄运的。”

“是你不懂!”半世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语气中透出不容置疑。“你把他们埋在这里想做什么?”

李邦建有些诧异的看着半世,他发现半世没有一丝的害怕。一般人看到这种场面,肯定会有些害怕的。他摆出身为大人的气势,站直了身子,道:“用不着你管。快出去,这里的事,与你无关!”

“闪开!”半世有些不耐烦的说了一声,迈步就往前走。“这么不听话?”李邦建急了,伸手就来推半世。半世一把抓住他的手,往后随意一拉。

李邦建站立不稳,紧跑几步,扑通一声就趴在了地上。

“老实些!”半世有些生气的喝道。不过他声音并不大,他不想招来别的人,毕竟这事若是传出去,李邦建在村里就没有了立足之地,应该会自寻短见。

李邦建爬起身来,像是泄了气的皮球。“这都是孩子啊!有的没出生就死了,有的刚出生就死了,最可恨的是没到出生的时候就被他们掏出来,弄死了。多可怜的娃子,我只是不想让他们在野外被老鼠吃了。我把他们带到这里来,让他们团聚,他们一定很开心,一定会快快乐乐的。”

半世蹲在地上,看着黑红的土,感受到浓浓的怨气。“就地埋了就好了,何必带回来。他们已经死了,哪来的团聚一说!”

李邦建想起悲伤的往事,眼角流下泪来,带着哭腔说道:“我不忍心啊!!孤零零的埋了,得多孤单啊!你不懂一个人活着有多孤单。一个人,没有奔头,也没人说说话,死了都没人知道。”

半世的语气缓和了些。“事情已经过去了!你何必太过执着。”

“怎么会过去,我记得清清楚楚。我一直记着呢。孩他妈走的时候,死不瞑目啊!你知道我多难受吗?我恨不得跟他一起走了!可我还没看到他们遭报应,我得活着。”

“不是有刀吗?怎么不自己去报?”

“他们人太多了,我打不过啊!”

半世微微摇头,“武功再高,也怕菜刀。只要想,你总能找到机会。算了,你现在这么孱弱,给你菜刀也不顶用了。”

李邦建诧异的看着半世,心想:这真的是那个平日里彬彬有礼,学习成绩很好,说话很有礼貌的半世吗?

半世站起身来,拇指甲在中指轻轻一划,划开一道不深的伤口。血从伤口流出,汇聚成一滴。那滴血飞到泥土正上方,滴落进泥土中。泥土突然着起火来,冒出淡蓝色的火焰。那三株草在火焰中剧烈的燃烧,隐约还能听到凄厉的惨叫。

李邦建惊骇莫名的瞪大了眼睛,脊背一阵阵发凉。此刻才明白真正不懂的人是他,而不是半世。

等到火焰熄灭,草被烧成了灰烬,半世转过身,向着胡同外走去。“天作孽犹可恕,人作孽不可活。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以后别再做这种事了。最后叮嘱你一句:不要牵连无辜的人。”

不要牵连无辜的人?我现在还有实力去牵连别人吗?李邦建疑惑的看着半世的背影,想问却没问出口。

李邦建埋好最后一个娃子,在屋里转辗反侧熬了半宿,突然听到耳边有阴恻恻的声音:“我可以帮你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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