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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看出了她的犹豫,帷幕后的声音突然又道,“你们江南苏府的情况本王也略有所闻,若是让他人得知苏府的丫鬟在本王的府内,那……”声音的主人顿了顿,并未把话说完,大厅里站着的思君却吓出了一身冷汗。
她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天哪!自己怎么就疏忽了如此重要的环节呢?沈大人为自己铺好了路,自己却是如此地痴愚呀!难道就忘了,正是因为怕被他人得知,沈大人才派自己来此亲自请求王爷;正是怕被人得知,自己才一路被秘密送至此处;也正是怕被人得知,裕王爷才会在这个小小的偏堂接见自己哪!而自己却……思君不觉脸上有些发烧,“思君不懂事,望王爷海涵。”思君忙换了自称,心里希望着自己还能来得及改正。
“海涵?!”帷幕后的声音有了一丝淡淡的笑意,宛若春风拂面般,奇异地抚平了思君急剧跳动的心,她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却引来了帷幕后一声轻笑,仿佛知道了思君的紧张似的,这让思君脸上本已渐渐消退的嫣红,又有了卷土重来之势。
仍然是如沐春风的清朗,帷幕后的声音却有了刚开始所没有的温和,“莫姑娘不必拘谨,请坐,来人,给莫姑娘看茶。”
“谢王爷,”思君忙施礼道谢,一边摸了摸怀里的琴谱,定了定神,抬头正要说出此行的目的,忽然看见烛光倒映下,五条颀长的背影在墙上一闪,跃入了窗内,她愣愣地张大了嘴巴,还未来得及惊呼,几把明晃晃的刀就已经从她的眼前快速飞过,直扑帷幕。
“王爷”她深吸了一口气,颤动地立起了身,不,你千万不能有事,苏家不能有事啊!天哪!谁来保护王爷,谁……心里有个声音在大声呐喊着,跳跃着,激励着她抛弃恐惧,鼓动着她向着那刀光剑影的方向迈动着脚步……
“呕……呕……”有粘稠的液体从前方飞溅到了她的脸上,空气里充满了浓浓的血腥味,反胃的感觉顿时充盈了她的整个感官,把她从大惊中拉回了现实,她看到,一张年轻的脸庞飞快地从眼前闪过,然后,缓缓滑落,她吃惊地瞪大了眼睛,捂住了即将脱口而出的尖叫。
摇头,还是摇头,却再也止不住漫溢出眼眶的泪水。这是她生平第一次经历了如此惨烈的死亡,尽管,这死亡似乎都是暗杀者,但对于生活于和平年代的她来说,每一个活生生的生命都应该是可贵,因此,她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妄图救助这位被重伤的人,直到,忽然间,所有的刀都象是跟她有仇似的,一齐朝她站立的方向砍来时,她这才从对暗杀者的怜悯中惊醒,却早已躲避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刀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适时地出现了一只救命的手,一步把她拉到了一旁,她险险躲过了袭击,愣愣地站在一旁,侧目看着正挥剑抵挡杀手的救命恩人,谁知这一看,却让她当场石化,她看到了一个身着华服的男人的脸。
那是怎样的一名男子啊!宽宽的前额,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双唇,说实在话,若以当时宋朝的审美标准来衡量,他并不是一名美男子,但他刚柔并济的脸部线条却奇特地显示出了他与身俱来的贵气,和隐敛眉间的霸气,灵动的剑姿更是衬出了他的身型挺拔、玉树临风,然而最让思君震惊的却并不是这些,而是就是这样一个特殊的男子,这个救了她性命的,衣着高贵的男人,这个人们对其有无限遐思无限猜测的王爷,竟然是一个瞎子。
是的,一个瞎子,他的眼里完全是一塘波澜不兴的死水。
思君为这个事实震惊着,恍惚间看见了一把刀的亮光反射着烛光,出现在那个男人的身后,她想都没想地就扑了上去,护住了那男人的背,紧接着感到背部一凉,人便斜斜地滑倒在了地上。
昏睡中,她仿佛又梦见了在苏府里度过的那些快乐时光,然后,倏的,时光逐渐后退,一阵叮当的脚镣声中,她看见苏言被强行拉上了囚车。“不,不要抓他,苏言,苏言,你们不要抓他呀!”在梦中,她大声惊呼。却全然不记得了,在现实生活中,她其实很少喊大少爷苏言的名字。
“王爷,夜深了,您还是早点歇息吧!莫姑娘有我们看着呢!很快会醒来的。”王府管家名福在床边苦口婆心地劝着床沿上坐着的他的主子。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自从遇刺当天王爷在玉心楼秘密会见了沈旭后,便对这莫姑娘无比关心起来,在莫姑娘昏迷的这三天里,不但让人好医好药地伺候着,每天夜里,还会亲自来探视一次,唉!莫姑娘,你可真有福气哦!
突然,病床上传来了莫思君的挣扎和梦呓声,“不,不要……不要……”睡梦中,思君惊恐地伸出手四下乱抓,一旁的赵景忙下意识地举起了手,想要安抚她,他的手,却在听到思君接下来的话后,在半空中停住了,他听见思君再一次的呓语“苏言,苏言,不,别抓走他,苏言……”
“苏言?!”一阵莫名的恼怒闪过了他的脑际,他发泄似的一甩手,拒绝总管的陪同,头也不回地摸索着出了房门,“哼!少爷和丫鬟吗?”冷哼一声,带着冷冷的神色,他推门进入了自己的房间。
浥轻尘 正文 提审(上)
章节字数:1967 更新时间:08…05…21 09:32
待思君从昏迷中醒来时,时间足足过了四天,但就是在这并不漫长的四天时间里,沈府、裕王府、成王府,及一切与此事有牵连的各大官府衙门,都在紧张地为苏府一案而忙碌着,因为,再过一个月后,便是大理寺提审此案的日子。
为了让思君好好养伤,也为了保住沈府与裕王府结盟的秘密,沈旭派亲信传过话来,要求这段时间里,思君就别回沈府了,乖乖地待在裕王府内等候消息。
思君被总管硬逼着在床上又躺了三日,便再也躺不住了,她心中担忧着苏言和老夫人会不会在狱中受苦,更担忧着关乎苏家上下二百多口人身家性命的案件发展情况,便只好硬着头皮天天缠着裕王爷赵景,求他告之最新消息。
刚开始,赵景念她思念主人,虽一直冷冷地,但还会耐着性子给她解释案情,可是如此三番,在她两天里第十次破坏了赵景详读《阳关三叠》曲谱的计划后,向来以冷淡示人的裕王爷终于露出了除冷淡外的第二种表情——恼怒。
第二天,王爷命人将他的探子收集到的有关苏府一案的证据、证言,及苏府一案的案卷卷宗等翻抄的材料一股脑儿送到了思君住的客房,厚厚的一叠材料背后,用行云流水般的宋体字书写着“勿再扰”三个大字。
思君的脸倏地一下子红透了,从此再也不敢打扰王爷,只是静下心来潜心研究、剖析案卷,以求能从卷宗里找到更多的破绽,增加苏府的胜算。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飞快地流逝着,很快就到了提审的日子,再一个时辰之后,就要开庭了,但大理寺的一间偏房内,沈旭、思君和老总管仍在焦急地等待着他们聘请的,已接手此案的著名讼师——刘讼师的到来。
“照理说早该到了呀!难道是路上出了什么事?”沈旭的话音刚落,就见两个仆人从门外扶进来一个浑身是血的年轻男子,“陆离?你怎么了?你师傅呢?”沈旭大惊,接过气息微弱的陆离焦声询问道。
“师,师傅被,他们给杀了,师傅苦心准备的辩词也已被撕毁,我,我只抢回了官牌。”言毕,陆离便体力不支滑倒在地。
“混蛋!”抓着官牌,沈旭气得大骂。
“这一定是成王爷干的,怎么办?我们临时又去哪里找对案子如此熟识的讼师啊!”老总管急得团团转。
“老总管,别急,您先坐下来,缓缓气,我们再想办法。”思君连声安慰他,扶着他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然后转过头,面向着沈旭道:“沈大人,我们还有其他的办法吗?”
“唉!只能试试看能不能推迟审讯的时间了,问题就在于就算可以推迟,我们掌握的时间也就相对减少了,对我们不利啊!”
正说间,门外又匆忙跑进了一个仆役禀道:“启禀沈大人,皇上和两位王爷亲自来了,皇上下旨现在就开始审讯此案,并要求现在在大理寺的诸位大人都要去旁听。”
“什么?”屋里的三人一起跳了起来,沈旭苦笑地看着思君,“这可能是裕王爷的功劳,他必定是想只要此案更轰动,甚至惊动圣驾,案件就更能够公正审理了,可惜啊”沈旭摇了摇头,“裕王爷无意间帮了倒忙,这下要想推迟审讯也是不可能了,天意如此,天意如此啊!”
老总管听闻颓然跌坐回椅子,再也无力起来。
“不,没有什么天意,人定胜天,”思君毫不放弃,毅然请缨,“让我去吧!让我当这讼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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