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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蛇皱皱眉,他打电话的时候,老瞎子的表现甚至说得上平淡,他甚至怀疑翟海东已经多少猜测到一点现在的安捷和安饮狐的关系,不知道现在这又是唱得哪一出。
白志和的目光落在安捷脸上,低低地在翟海东耳边说了什么,老瞎子点点头,冲着安捷的方向哭似的一笑:“饮狐,你回来了。”
见到这位,安捷的表现要平静得多,只是轻描淡写地点点头:“不是自愿的。”
“回来就行,回来就行……”翟海东好像长长地松了口气,他突然往前两步,“扑通”一下跪下来,白志和退在一边。
翟海东重重地把头在地上碰了三下,皮包骨似的额头上撞出大块的青紫和血痕,原本一丝不乱、向后梳着的头发乱七八糟地从额前、两鬓垂下来,配上那双无神而浑浊的眼睛,这原本还不到五十岁的人就像是已经行将就木了一样,他高高地抬起头,哑声说:“我对不住你的地方,这三下自然不够,剩下的,以后再算,到时候要杀要刮全凭你,行么?”
安捷木然不语,醉蛇突然扭过脸去,把头埋下来,呜呜地哭起来。
这男人的呜咽极悲,像是此情此景,让他伤心到了极处,那么多年压抑在心里的东西一下子开了闸,奔涌而出,如同脱了缰的野马,再也没人能束缚住。
翟海东不为所动,梗着脖子不肯起来,又大声而清晰地问了一遍:“行么?”
安捷叹了口气,从莫匆那把自己的手抽回来,疲惫地抹了把脸:“行,老翟,我说话不当放屁,以前的事,一笔勾销了。”
翟海东的嘴唇抖动着,他手脚并用地想爬起来,却不知道绊到了什么,又狼狈地摔在地上,这个号称把整个京城踩在脚底下的老炮,其实也不过是个瞎了眼、行动不便的可怜人。白志和赶紧把他扶起来,攀在别人手臂上的翟海东肩背弓得厉害,衣服掩盖不住那瘦骨嶙峋的身体,一举一动都带着些颤颤巍巍的感觉。
安捷低下头去,不想再看见他,极力忽略自己心里那一点酸涩的感觉。
翟海东回头吩咐了一声:“都拿上来,拿上来,让诸位看看。”
各自沉浸在自己情绪里的几个人这才注意到,翟海东身后跟着的几个人脸色都极不好看,像是被什么东西惊吓过一样。有人从门口进来,七个,每人都托着一个托盘,安捷猛地站起来。
七个人排成一排,都带着手套,可是仍然掩饰不了手脚的剧烈颤动,托盘上整整齐齐地摆着一排人头——刺着鸢尾花,被吸干了的,张大着嘴,好像在呐喊着什么一样的人头。终于,最左边的一个人猛地抛下手里的托盘,踉踉跄跄地冲出门去,外边传来呕吐的声音。那托盘上的人头掉下来,在地上滚了几圈,歪歪斜斜地停在一个地方,一层皮裹在脑壳上,凸出来的眼直勾勾地瞪着对面的人,像是从地狱里透出来的潜望镜。
一时间所有人都被这场景给震着了,直到翟海东低低地说:“我接了醉蛇的电话,就叫人送我过来,谁知道一出门,就看见这七……七位兄弟,在我门口排了一排,他开始了。”
屠杀开始了。
作者有话要说:吃了感冒药好困……
这回我后台上得来前台上不去,真是晋江有史以来最创意地一次抽法
第五十六章 毒贩子
七,是一切的开始。
第一次拿到作案工具注射器的时候,白志和留下的注射器里的亮片虫正在成指数增殖。没人知道那是什么东西,没人敢去触碰——这是要命的东西。
那东西早就给老毒贩子陈福贵送了一份去,当时满口答应着尽快给出答案,可是到现在仍然音讯全无,每次催问都是推脱。
莫匆对陈福贵深有所感,总结说,指望那老哈巴狗,死了连裤子都穿不去。当初刚卖了老曹,转手就又把自己和许老四卖给翟老炮,这倒手倒得比黄牛还专业,改天毒品市场要是崩溃了,他说不定还能在人口市场上再开个门脸儿。
陈福贵现在表面上跟翟海东好得快穿一条裤子,实际上指不定有没有跟李有过私下接洽。拉皮条的都比他有职业操守。莫匆对老洋鬼子积怨已久,正好逮着这么个机会,颇有点想公报私仇的意思。
不知道是不是他妈怀他的时候不小心吃坏了肚子,别人都是从羊水里长出来的,莫匆这衰仔很可能是从坏水里长出来的。一提起陈福贵,眼睛立刻就亮了,三下五除二摆出一堆下绊子的方案,不知道是预谋良久还是现场发挥,一个比一个天衣无缝。有断人家财路的,给人家招条子的,把狗头军师的角色扮演得天下无双。
直把被新事旧事弄得心情颇为沉默的安捷给逗乐了。
眼下除了还不在状态的何景明之外,其他几个人基本上是严阵以待了。现在的李,远远没有十年前的气候,而现在这几个人凑在一起,也不是十年前,那些除了一腔热血之外什么都没有的小年轻。
可是对方手里有他们不知道的秘密,这就可怕了。
就好像一个看似孱弱的人抱着一颗据说是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并且属性不明的炸弹。使得每个人心里都有那么一小片的阴影。
况且安捷明白——十多年前能把自己后背交给对方的兄弟们,如今都死绝了。
死绝了,就是一个都不剩下了。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无知无觉的醉蛇,垂下眼睛,挡住里面一闪而过的阴郁。
莫匆毕竟是个大学生,即使作为一个算得上资深的流氓,心里毕竟还是存着一些法律道德意识的,安捷就比他直接得多。
当天下午,白志和最后一次联系陈福贵,发现这老东西还是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个所以然,要再“研究研究”。而事实证明,研究虽然是件好事,不过拖得太久,有时候会引来一些不那么能耐得住性子的顾客。
比如安捷。他在一边翘着二郎腿听完了这个电话,回过头去就跟翟海东要人。极有效率地这一天傍晚,就摸上了陈福贵的门。
陈福贵带着保镖回到他那小金窟,心情不错,脸上的褶子都舒展开了。忽然,老洋鬼子眼角瞥见自家门口不远的地方蹲着一个年轻的男子,手里拿着一小截也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正在那喂一只脏兮兮瞎了只眼的流浪猫。
晚霞落在一人一猫的身上,就连陈福贵这个性取向大半正常的人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年轻人感觉到了他的目光一样,伸手在猫头上摸了一下,然后把手里的东西丢了出去,半瞎的猫细细地“喵”了一声,小跑着追了出去。
年轻人抬起头来对陈福贵笑了一下。
陈福贵猛地停住脚步,眯起眼睛打量着这个怎么看怎么无害的男人,突然把自己的保镖拽到身前,转身就跑。毕竟是有钱难买老来瘦啊,老洋鬼子大概平时没少泡健身房锻炼身体,跑起来迅捷无比。他这帮保镖们也不知道是在哪里招来的,业务素质奇高,立刻形成一个半包围似的圈子,把老头子护在中间。
“一帮中国人,抢着给老洋鬼子当炮灰。”蹲了半天墙角的安捷站起来,懒洋洋地扫了这帮现世宝们一眼,路口突然冲进一群拿着枪的人,正好封上了陈福贵的退路。陈福贵这一辈子什么都卖过,害了一辈子人,培养了一批又一批前仆后继在武装警察们的枪口下的亡命徒,偏偏自己怕死怕到了一定境界,好像唯恐下了地以后阎王基督什么的给他算账,当时腿就软了,慌不择路地又一头撞回来。
要说多亏了这老东西怕死,给自己找了这么一个僻静的地方住着,要是在北京城里,安捷胆子再大,也不敢公然带着这么一帮截道。陈福贵用力一推面前的保镖,指着安捷嘶声吼道:“Get him! You git! Get him!(抓住他,你这饭桶,抓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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