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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第1页）

静琬看到那颗金丝燕的钻石，不由自主想到慕容沣曾经送她的那只手镯，密密匝匝地镶了金刚钻，那样流光溢彩的光芒，几乎连人的眼睛都要灼痛。脸上的神色不由呆了一呆，就这么一刹那的功夫，建彰已经看到了她的神qíng。他也瞬间就记起，她受伤之后，自己初去见她。她手上笼着一只镯子，镶着金丝燕的钻石，灯光下如星辉闪烁，耀眼极了。自己当时只顾着担心她的伤势，并没有多想，可是现在一回忆起来，那只镯子的光芒似乎犹在眉宇间闪烁。

他想起去年刚回国时，她从英文杂志上看到外国的一位王妃戴着那种钻石镯子，很是赞叹。但这种价值连城的稀世珠宝，富商巨贾亦等闲不能，他望着那金丝燕流转的钻石光芒，心直直地往下坠去，心底深处漫卷起寒意来，虽然时值酷暑，但是手却突然一下子冷下去。

静琬微笑对他说：&ldo;我倒不喜欢这种huáng钻，看着暗暗的，没有寻常钻石出色。&rdo;他也就对着她笑了一笑，静琬眼尖，突然发现那伙计手里还有一只盒子，于是问：&ldo;这个也是huáng钻吗？&rdo;那伙计道：&ldo;这个是粉红钻，前几天有一位主顾看上，因为嫌镶得不好，改了样子重镶，已经付了定金。&rdo;静琬&ldo;哦&rdo;了一声，伙计已经打开来给他们看，也是三克拉左右一只钻石，镶嵌得十分jg致，静琬一见就觉得十分喜欢。

建彰见她喜欢，于是叫伙计取过来，她戴在指上一试，不大不小，伙计笑道：&ldo;小姐的手指纤长，所以戴这种样式最好看了。&rdo;静琬越看也越是喜欢，建彰说：&ldo;既然是人家订了的，那么我们照这个样子再订一枚吧。&rdo;

那伙计赔笑道：&ldo;您也知道，这粉红钻如今是有价无市。如今的火油钻、粉红钻都是稀罕极了，据我们所知，国内粉红钻的货紧俏得很，您若是想要，我们拍电报给总行，从国外发货过来，就是麻烦您要付些定金。&rdo;

建彰说：&ldo;定金不成问题，只是时间要多久呢？&rdo;那伙计答：&ldo;原本可以从铁路进来，现在承颖开战了，得从海上随邮轮过来，快的话，三个月钻石就到了。&rdo;

静琬一听，不由大失所望，他们的婚期定在一个月之后，建彰忙问：&ldo;不能再快了吗？&rdo;那伙计将手一摊，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表qíng。静琬说：&ldo;那就算了吧，我再选一个现成的就是了。&rdo;取下戒指放回盒中去，那粉红钻一点淡淡的红色，便如玫瑰凝露一样，剔透光亮，叫人总移不开目光去。建彰见她恋恋不舍，忍不住问那伙计：&ldo;真的没有别的办法吗？&rdo;

那伙计一抬头，说：&ldo;真巧，订这个戒指的人来了，要不二位跟他商量商量？&rdo;

许建彰抬头一看，见是位穿西服的年轻人，气度不凡，虽然相貌并不特别俊秀，可是那种从容的风采，教人一见就觉得格外出众。静琬也看出此人不同寻常，只听那伙计招呼说：&ldo;程先生。&rdo;建彰见是这么一位人物，很愿意与他商量，于是将事qíng原原本本讲了。那位程先生是极慡快的人，当下就答应了，说：&ldo;既然两位急着要用，我当然可以成人之美。&rdo;建彰喜出望外，连声道谢，静琬也觉得有几分柳暗花明之喜，所以很是高兴。

那位程先生极是有风度，为人又谦逊。建彰存了感激之意，他走后便对静琬说：&ldo;听他的口音不像是本地人。&rdo;静琬亦觉此人如此出色，非同等闲。那伙计在一旁cha话说：&ldo;他就是前任财务程总长的胞弟啊。&rdo;

壅南程氏乃有名的巨族，不止在壅南，在江南二十一省，亦是赫赫有名，有道是壅南握江南钱粮，程氏握壅南钱粮，江南的二十一省，虽然姜双喜的安国军与李重年的护国军各据一方，但对壅南程氏，都是颇为忌惮的。程氏为江南望族，族中除了遍布江南数省的士绅名流，程家的长公子程允之更做过两任财务总长，虽然只是总长，但因为把持内阁，是极显赫的家声。建彰听说是程家的人，&ldo;哦&rdo;了一声，恍然大悟，连声道：&ldo;怪不得，怪不得。&rdo;

十六

他们连日置办东西，结婚之前忙的都是琐事，这琐事忙起来，一天天过得最快。只是时局动dàng，承颖这一仗打得极是激烈，每日报纸上的头条就是前线战况。因为战事酷烈，承军在余家口至老明山一带与颖军鏖战多日，双方死伤枕藉，只是相持不下。

静琬虽然不关心时局，可是尹楚樊偶然看报，咬着烟斗说：&ldo;瞧这样子，这仗还得打，再这么下去，只怕米又要涨价了。&rdo;尹太太说：&ldo;随便他们怎么打，难道还能打到乾平城下来不成？&rdo;尹楚樊喷出一口烟，说：&ldo;太太，你就不懂得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屯点粮食，总比没有预备的好。&rdo;尹太太听他这么一说，倒真的着了急：&ldo;如果真打到乾平来了，可怎么办？要不我们先去南边避一避。&rdo;

尹楚樊哈哈一笑，说道：&ldo;慕容沣想打到乾平城下来，只怕还没那么容易。&rdo;静琬本来坐在沙发的扶手上，拿着一柄小刀在削苹果，就这么一出神的功夫，差点削到自己手指头。尹楚樊将报纸翻了过来，说道：&ldo;你瞧，承军失了绵安，又没能攻下吉轸，依我看，承军能否守住余家口，还是个未知呢。&rdo;她本来停了刀，见父亲似是无意望向自己，忙又继续削起苹果来，果皮浅而薄，一圈圈慢慢地从指下漏出来，冰冷的果汁沾在手上，粘粘的发了腻，而她不敢想，只是全神贯注地削着苹果，仿佛那是世上最要紧的事qí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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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新娘的婚礼（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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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八月里，婚期渐渐近了，这天本是过大礼的日子，所以尹家一大早就忙开了，静琬也很早就起chuáng了，家里的人都忙忙碌碌，独她一个人反倒像是没有事qíng做了。吃过了早餐，只好坐在那里看母亲清点请客的名册。家中里里外外，已经装饰得一新，仆人们正将彩带小旗一一挂起来，所以看上去喜气洋洋的。院子里花木极是繁盛，日光洒在其间，枝叶都似莹莹发亮。

静琬没有事qíng做，走到院子里去，一株茉莉开得正好，暗香盈盈，那小小的白色花朵，像一枚枚银纽扣，jg致小巧，点缀在枝叶间。她随手折了一枝，要簪到鬓边去，吴妈在旁边笑道：&ldo;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小姐要戴朵旁的花才喜气啊。&rdo;静琬一怔，随手将花又摘了下来。

这天虽然没有大请客，可是尹家乃乾平郡望，世家大族，所以家里还是极其热闹。而且虽然他们是新式的家庭，可是这样的日子，女孩子总不好轻易抛头露面，所以静琬独自在楼上。

她听着楼下隐约的喧哗笑语声，心中说不出地烦躁，抱膝坐在chuáng上，只是出神，连自己都不晓得自己在想什么。窗外树上牵满了彩色的小旗，在风中飘飘dàngdàng，她想到在俄国时，过圣诞节，圣诞树上缀着各式各样的小玩意，琳琅满目的，五彩缤纷的，满满地挤在视野里，那热闹却是叫人透不过气来。

她跳下chuáng拉开抽屉，将一只紫绒盒子打开，那只怀表静静地躺在盒子里。她几乎是不假思索就取出来打开表盖，下意识地用指尖拂过那个名字‐‐&ldo;沛林&rdo;，这两个字竟然在唇畔呼之yù出。表嘀嗒嘀嗒走着，就如同她的心跳一样，清晰得竟然令她害怕。她慢慢地攥紧表盖，她记起初次相逢后的离别，他在黑暗里回过头来，而她睡眼惺忪，根本看不清他的脸，车窗外那样灯火通明的站台，有杂沓的脚步声。他为什么留了表给她，那样惊惧的相遇，他留了这个给她‐‐是上天的意思么？可是她与他，明明是不相gān的，是不会有未来的。

门外是吴妈的声音：&ldo;小姐，小姐……&rdo;她无端端吃了一惊，随手将怀表往枕下一塞，这才问：&ldo;什么事？&rdo;吴妈进来说：&ldo;有封信是给小姐你的呢。&rdo;她见是一个西洋信封，上面只写了尹静琬小姐亲启，封缄甚固，她一时也没有留神，因为她的同学之间，经常这样派人送信来。

吴妈也以为是封很寻常的信，谁知静琬打开了信一看，脸色刷地变得煞白，伸手抓住吴妈的手腕：&ldo;送信的人呢？&rdo;吴妈只觉得她的手冰冷，吓了一跳，说：&ldo;就在楼底下呢。&rdo;静琬一颗心只差要从胸腔里跳出来，qiáng自镇定，&ldo;嗯&rdo;了一声，说：&ldo;我还有几句话要托他捎给王小姐，我下去见见他。&rdo;她对着镜子理一理头发，只觉得自己的手都在微微发抖，幸好吴妈以为真是王小姐的信差，于是道：&ldo;那我去替您拿两块钱来。&rdo;静琬问：&ldo;拿两块钱做什么？&rdo;吴妈笑道：&ldo;好小姐，你今天定然是欢喜糊涂了，王小姐差人送信来，应该赏那信差两块钱力钱啊。&rdo;

静琬这才回过神来，也就笑了一笑，说：&ldo;不用了，我这里还有几块钱零钱。前头客人多，你叫他到后面花厅里等着我。&rdo;吴妈答应着去了，静琬理了理衣服，竭力地镇定，这才下楼去。客人都在前头，花厅里静悄悄的，只有一个陌生的男子独自伫立，那人见了她，远远就恭敬行礼。

静琬说：&ldo;不必客气。&rdo;那人道：&ldo;鄙姓严，尹小姐，有样东西，想请你过目。&rdo;说完就双手奉上一只锦匣。静琬心中乱成一团，微一犹豫，那人已经揭开盒盖，原来里面竟然是一株天丽。她嘴角微动，那人已经道：&ldo;尹小姐想必认识这株兰花，北地十六省，这是独一无二的一株天丽。&rdo;那人虽只是布衣，可是神色警醒，显是十分机智敏睿的人物。她喉中发涩：&ldo;你有什么事？&rdo;那人口气仍旧极为恭敬：&ldo;请求尹小姐，看在这株兰花的面子上，能否移步一谈？&rdo;

她想了一想，终于下了决心：&ldo;好吧。&rdo;那人恭恭敬敬地说：&ldo;我们的车就在外头，小姐若觉得不便，也可以坐小姐自己的车子。&rdo;静琬说：&ldo;不用。&rdo;她并不说旁的话，只走到楼上告诉吴妈说自己要出去一趟，吴妈说：&ldo;哎呀，小姐，今天是过礼的大日子啊。&rdo;静琬说：&ldo;王小姐病得厉害，无论如何我得去见她一面。&rdo;吴妈知道她的xg子，只好取了她的斗篷和手袋来，打发她出门。

她悄悄从家里出来，因为客人多，所以门外停了许多汽车。她由那位严先生引着，上了一部汽车就走了，倒也无人留意。那汽车却一路开出城去，她心中犹若揣着一面小鼓，只是怦怦乱跳。窗外的景致一晃而过，车是开得极快，她问：&ldo;这是去哪里？&rdo;那位严先生道：&ldo;是去乾山。&rdo;她&ldo;哦&rdo;了一声，便不再问。乾山位于乾平东郊，乾平城里的富贵人家一般都在乾山置有别墅，学着西洋的做法，逢到礼拜天，举家出城到山间来度假。这天正好是礼拜，所以出城往乾山的一条路上，来来往往有许多的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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